“说过多少次了，RaUh是护肤品牌，不是美妆垃圾，这次的硬广全部撤掉，负责人呢？给我过来写报告！”

    “谢总，这次的广告……不是我们广告部的主意……”

    “你听听自己在放什么屁？广告不归你们广告部头上，难道归我头上吗？”

    “谢总，这次的广告……是市场部的主意……”

    “市场部？”

    “对，市场部。”

    谢言把翘起的美腿收了回去，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缓缓搁下手里的杂志，天鹅颈向后倾斜，直至碰到座椅靠背，一股触电般的不适感从后脑勺延伸到脚趾尖。

    这种棋逢对手的自卑、失落与愤怒感，杂糅到一起，最终从高跟鞋与瓷砖地面的磕碰声中，宣泄了出来。

    谢言的目光，从面前的小跟班身上，慢慢移到了门口的缝隙处，白色的门框将一头火红的头发衬得极为显眼。

    “谢总，我来了。”

    短短五个字，在谢言耳边，却是一声声惊雷。

    谢言以为这件事没人知道，可门口站着的女人，在对她疯狂打脸，这意味着，她身边，有小人走漏了风声。

    茹如穿了一身紧致的纯白色皮裙，微皱的裙面，将屋内的灯光反射回众人的眼睛，让咬牙切齿的小跟班一度有种雪盲的惊惧感。

    “谢总，我是市场部总监，这次的广告是我负责的。”

    茹如走了进来，脚上的红皮鞋踩着轻盈的节拍，一头火红的齐耳短发紧紧贴在脸侧，像极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女主玛蒂尔达。

    “谢总，护肤和美妆并不冲突，现在的地球环境和几年前大不相同，几乎每个女孩都希望拥有一款能护肤的化妆品。”

    茹如说着，取下脖子上的一款心形项链。

    “谢总，我手里的是蒂芙尼新出的防辐射项链，品名叫‘银河系’，我咨询过品牌方，他们说制造这款项链的材料，是用纳米氧化锌改良过的，另外加了我们护肤品中的配方，一些紫外线吸收剂。”

    谢言微挑眉头，努了努嘴，金框眼镜沿着鼻头下滑了一厘米，使她刚好可以透过镜框上方，用蔑视的眼神回绝茹如的创意。

    “我觉得蒂芙尼最近的市净率偏高，不是没有原因的。”谢言扬起半边嘴角，“你觉得这么丑的项链，真的会有人买吗？”

    茹如的猫咪眼兴奋地翕动着，“这就是问题所在，谢总，蒂芙尼没有我们的技术，所以她想和我们合作，这次RaUh广告的代言人，是蒂芙尼的品牌形象大使，如果没有蒂芙尼的支持，我们请不到这位炙手可热的国际巨星的。”

    谢言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她想起几天前，自己与那位名叫Leo的国际巨星的酒局，当时双方喝得烂醉如泥，她甚至被Leo占尽了便宜，没想到事后，对方一口回绝了与RaUh的合作，可几个小时后，Leo又改口说可以合作。

    “所以你，见过Leo本人了？”谢言的脚趾缩成一团，生怕茹如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茹如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微妙的笑意，“当然，我在珠宝展厅会见了Leo和蒂芙尼的总裁，我们相谈甚欢，Leo告诉了我很多趣事，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

    “什么趣事？”谢言的指甲死死扣住了桌角镶嵌的水晶石。

    茹如脸上的笑意未减，“谢总，有些故事太长，我一时半会讲不完，不过Leo对‘光明女神闪蝶’很感兴趣，他惊讶于现在的纹身贴可以做到那么逼真的程度……”

    谢言像吞了一块鱼刺馅的汤圆，又扎又闷，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光明女神闪蝶”是她前男友买给她的纹身贴，并亲手贴在了她的腰间，除了前男友见过，另一个有幸目睹的就只有Leo了。

    “哦，对了。”茹如把手中的项链悬在半空，“这条蒂芙尼项链是Leo托我送给谢总的，他说来的仓促，没有准备礼盒，希望谢总……不要介意。”

    一旁的小跟班按捺不住，两只胳膊像翅膀似的上下扑棱，“茹如，你太过分了，你不就是嫉妒我们谢总的位子吗？至于这么心狠手辣地污蔑谢总吗？”

    “哦，对了。”茹如从侧兜抽出一张明信片，转手递给小跟班，“这是Leo给你的签名，Leo人很好，不仅签了自己的名字，还顺手写了你的名字。”

    小跟班瞳孔震颤，一把抢过明信片，娇羞地跺着小碎步，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口中虚声念道：“Leo……Leo……”

    谢言的金发长及腰间，因为又长又直，一直被调侃是喷了摩丝后镶上去的，此刻，这头镶嵌的金发却开始左右摇摆、上下飞舞，像奔腾的汗血宝马身上的鬃毛，每一根都发了疯。

    “茹如，你个虚伪的假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那些破事，我要是说出来，看以后哪个公司还敢要你！”

    谢言扬起胳膊，正要在茹如脸上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门外却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茹如，恭喜你啊！”

    市场部的小伙伴们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礼炮和酒水，在谢言的办公室乱放一气。

    “茹如，你投出去的开屏广告现在已达到每秒钟破万的点击率，用户回访量是之前的六倍，仅今天一天的销量就突破两个亿，今晚有位重量级嘉宾请你吃饭，你猜猜是谁？”

    茹如被众人簇拥着，因为身材高挑，一时间像个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小蔡？”茹如随便猜了一个。

    “小蔡是新人，不算重量级，再猜。”

    “老罗？”

    “老罗和你是平级，也不算，再猜。”

    “嗯……难不成是Leo啊？”茹如说完，瞥了眼拿着Leo签名照转圈圈的小跟班。

    “不是，都猜错了，是陶董事，陶婉！”

    “陶董事？”茹如以为自己听错了，全公司能受到陶董事亲自接见的，除了CEO和总裁，再没第三人了，这是老天爷睡醒了，要给她茹如送温暖？

    谢言的脸色很难看，估计卡在喉咙的那颗“鱼刺馅汤圆”还没咽下去，她呼哧呼哧地踩着恨天高夺门而出，朝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一路狂奔。

    “谢总怎么了，脸色好像有点绿。”新人小蔡顶着卷毛头，一脸懵逼地问。

    “那是红色，你个色盲！”牙套小恬翻了个白眼，习惯性怼道。

    “谢总真可怜，明明都快成陶家儿媳妇了，却被挤下了总经理的宝座。”雀斑小欣摇了摇头，啧啧称憾。

    “有福抢，没福享啊！”发箍小毕犀利概括，“谢总真是掉链子王，就算是给她临门一脚的机会，她也踹不进豪门呐。”

    茹如没有阻拦下属们的疯狂输出，如果不出意外，今晚陶董事长的宴席，就是她披挂上阵的加冕仪式。

    傍晚，苔城市的灯光一个接一个亮起，密密麻麻点缀着这座城市最华丽的外衣，港口的轮渡传出曼妙醉人的歌声，造价昂贵的酒水与茶点在服务员手里忙碌地传送着。

    茹如让小蔡为她订购了一件低调的晚礼服——一条奶白色的薄丝制鱼尾裙，晚风拂过时，像极了层层迭起的涟漪。

    茹如不紧不慢地登上游轮，纤细的手指碰了碰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几位举着高脚杯的贵妇不约而同地投来艳羡的目光，毫无疑问，茹如是今晚最漂亮的主角之一。

    “瞧瞧，那是陶董事长相中的儿媳妇。”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轻抬眉眼，嘴角挤出了两个迷人的梨窝。

    “是吗？我怎么记得陶婉钦定的儿媳妇，是个戴眼镜的金色长发女孩。”另一个瘦削的女人厌恶地剜了一眼茹如，背过身去。

    茹如依稀察觉到两位贵妇在讨论她，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澳洲演奏家，手持小提琴站在首楼甲板上，向她投来和蔼的目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穿着灰色的格子西装，火急火燎地在人群里乱窜，嘴里大喊：“我要找妈妈！”同一时间，几个英俊靓丽的影视明星身穿高定礼服朝她走来，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仿佛大家很早就认识。

    “茹如！”一个模特转行电影的女星举起胳膊，冲茹如挥了挥手，“嗨！”

    茹如热情地迎上去，被对方一把揽住肩膀，仿佛一只梅花鹿投进了长颈鹿的怀抱。

    女星压低声音，在茹如耳边小声说：“我认识你老公，技术真的很厉害。”

    老公？技术？

    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茹如尴尬地笑了笑，“你喝多了吧……”

    “嘘！”女星咬耳朵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小秘密。”

    茹如挣脱女星的怀抱，想早早了结这个话题，“你今晚看起来，状态真的很好。”

    女星耸了耸肩膀，“多亏尚医生的项目。”

    茹如客气道：“哪里，你是天生丽质，我之前还看过你的秀场呢，非常惊艳！”

    女星抿紧嘴巴，将唇角拉成一道横线，似乎不太适应茹如的恭维，最起码，她以前去茹如家做客时，可没听到这么官方的称赞。

    “妈妈！”

    穿灰格子西装的小男孩突然跑了过来，抱紧茹如的大腿，嘴里嚷嚷着要跟妈妈回家。

    “小帅哥！”茹如蹲下来，帮小男孩理了理额头前的刘海，不得不说，这个小男孩长得真是——

    朴实无华……

    “小帅……”茹如盯着小男孩的大龅牙，有些叫不下去，“小可爱，你找不到妈妈了吗，我陪你去找好不好？”

    小男孩点了点头，乖乖地牵住茹如的手。

    茹如的食指被小男孩的肉手攥得紧紧的，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一只流浪猫在你脚下露出肚皮，一个劲儿地撒娇。

    “我陪你去找船上的安保人员，然后用大喇叭喊你妈妈的名字，你妈妈如果听到了，就会过来找你。”茹如解释道，拉着小男孩的手，沿着楼梯下到步行街，找到维持现场秩序的保安，保安戴着厚实的白手套，手里握着一枚对讲机，对讲机里时不时传出一些杂乱的声音，小男孩有些害怕，缩到茹如身后。

    “你给叔叔说，你妈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在什么区域活动。”茹如把小男孩拽出来，硬生生往前推，她只想迅速摆脱这个黏人的小家伙，以免耽搁今晚的“封功宴”。

    小男孩长得敦实，性子也暴躁，一点都不配合茹如的想法，反而撩起茹如的鱼尾裙，往裙摆里面钻。

    “欸！”茹如有些恼火，扯住小男孩的衣领，往外面拽。

    小男孩也不甘示弱，两只手死死扣住茹如的裙摆，只听“刺啦”一声，鱼尾处的布料被小男孩扯下来，留下一片狗啃似的破布和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