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听说 > 《傲慢与偏见》

《傲慢与偏见》

    储听秋到家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这个点正是街坊们吃完饭各自搬个小板凳到树下纳凉唠闲话的时间,储听秋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她还没走到楼下,就已经被好事的邻居们叫住:

    “妹妹才回来啊,刚才有七八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在这转悠,说要找你,那些年轻人哦,又染头发又抽烟的,看起来可不太好惹,妹妹怎么会认识?”

    储听秋心里悚然,那些人竟然知道她家的地址。

    “你们说了我家在哪吗?”

    “那怎么可能。”苦口婆心的口吻,“你年轻人不知轻重,什么人都敢交朋友,这些混社会的青年没个分寸的,好的时候呢你好我好大家开开心心的,要是闹翻了不知道几多麻烦。”

    有人指桑骂槐:“可不是,这要是换了我家小芸,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我早就敲断她的腿了。”

    话里话外是她不知分寸惹来的麻烦,储听秋的声音冷冷的:“我不认识他们。”

    话题转换了一个方向,仍是不阴不阳的语气:“说的是,就妹妹这个长相,哪需要去认识别人?那些个男孩子听说了,自然而然就想来认识你了。”

    “妹妹长这么漂亮是不是学校里好多男生都喜欢你?”

    “哎呦那是肯定的咯,很多人和妹妹表白吧?怕是收礼物收到手软哦!”

    谈话往愈加没营养的方向滑去,储听秋当没听到,尽量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背后邻居们在骂她脾气坏、没礼貌,她也不搭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储听秋开了门,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储问夏,她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擦着头发。储问夏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什么,主动说:“我晚自习请了假,”又问她,“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们都吃过了,饭去电饭煲里盛,菜在桌子上,罩起来了。”

    储听秋随意扯了个理由:“和老师讨论问题,所以晚了。”

    储问夏没有怀疑,看见她手里拿的书,念出书名,“《初恋》,屠格涅夫。”她开玩笑地说,“想看小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手里出现除了教辅材料以外的书,你喜欢他吗?”

    “哦,这个。”心跳得有些快,不知怎地,储听秋没说实话,编了个谎言,“问完问题后在同学桌面上发现的,我怕丢了,所以就拿回来了,等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再带过去给她。”

    储问夏把盖菜罩拿起来,坐在桌子另一侧看她吃饭,“最近感觉怎么样?在师大附中上课还好吗,老师讲课习不习惯,同学们好不好相处?有没有遇见什么困难?”

    储听秋突然就有点想哭。

    她很想说在师大附中上课一点儿也不好。师大附中的学生有着很强的优越感,她根本融入不进去。老师讲课的水平虽然很高,喜欢叫自己回答问题,可他夸赞她的话把她立成了一个靶子,班里的同学只会更不喜欢她。还有每次下课守在校门口的混混们,她很害怕。

    可是她也想起爸爸妈妈说最近是姐姐准备竞赛的关键期,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家务活都舍不得让姐姐干一点。以姐姐目前的水平,只要她正常发挥就能保送最高学府。

    所以她只是说:“蛮好的,老师水平很高,同学们也很厉害,对我都挺好的。”好像要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加上一句,“师大附中好漂亮,真可惜我当初没考上。”

    储问夏笑起来,揉她脑袋:“傻瓜,你可是奥数全市第二哦,比师大附中好多人都厉害。”

    “师大附中校园漂亮不算什么,门口那排小吃店才是最绝的。”储问夏想了想,“袁阿姨家的水果冰沙特别好吃,你试过吗?”

    储听秋摇头。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你不上课……那下周一?中午的时候我去接你放学,正好吃完饭带你去吃袁阿姨水果冰沙。”

    储听秋很心动,只是,“你不是要上课吗?”

    储问夏说:“悄悄溜走就好啦,课上那些内容我都会。”

    房间不大,只放了一张书桌,姐妹两人各占一半。储问夏那侧的书架丰富得多,她兴趣广,书的种类五花八门,而储听秋则是清一色的数学教辅资料,当她把那本《初恋》放进还很空余的书架里,就更显得和其他的原住民格格不入。

    储听秋思索片刻,还是把它放进书包。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储听秋拿出来。

    是一条彩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上面是钟既的照片和一句话:

    怪不得妹妹从来不理哥哥们,原来是喜欢这种小白脸啊。

    虽然是夏天,她却如坠冰窟。

    惴惴不安地度过周日,周一早上储听秋去上课。

    教室内有些喧闹,不少人聚在一处说些什么,她一贯不参与,也没在意,径直走去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

    对话里出现耳熟的名字。

    作为师大附中的风云人物,钟既其实是话题里的常客,往常储听秋总会竖起耳朵面无表情地偷听。

    但因为那条彩信,她心里莫名忐忑。

    “钟既跟人打架了?”

    “他受伤了吗?”

    “他怎么会和人打架呢?从没见过他和别人起矛盾啊?”

    是啊,为什么?她在心里问。

    但他们之间也只不过是有个人听说过一言半语,再不知道更多内情了,储听秋听了半天也没人说清楚来龙去脉,心情烦躁起来。

    这时有个男生走进教室,他们急忙问他情况,他回答:“放心吧,阿既没受什么伤,就破了点皮。”

    储听秋明白这男生应该是和钟既关系比较好的,他好脾气地听着大家的问话,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缘由:“对方是群地痞流氓,都不读书了,喜欢一个女生,那女生喜欢阿既,结果他们就来找阿既的麻烦,阿既纯属无妄之灾。”

    闻言储听秋的脸白了白。

    “地痞流氓?”有女孩惊呼,担忧的神情显而易见。

    “小混混二流子?叫什么无所谓了,反正就是那种不读书的青年,跟我们年龄也差不了很多,大概六七个,七八个吧。”

    “这么多,钟既一个人?他真的没事吗?”

    “他没事,那些混社会的青年也就看起来吓唬人,实际没什么本事,阿既从小学散打的,虽然一对多,但没让他们占到多大便宜。”

    女生们还是愤愤:“那个女的谁啊?钟既还好学过散打,要是没有呢,出了事怎么办?”

    男生厌恶地答:“不知道,外校的。阿既说他也不认识,不过他不肯说那女生的名字。”

    细节也对上了,真的是她。

    储听秋愧疚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卷子是满分吗?”看见站在教室门口的邱老师,学生们顿时噤若寒蝉,各回各的座位。

    邱老师气仍没消,把卷子摔在讲台上:“这次的题目虽然难点,但也不至于只有一个人上了90分吧?这唯一的90还不是我们学校的,你们丢不丢人!”

    学生们低下头,邱老师语气冰凉:“这次分数我一个个报,正好让你们出出丑,念到名字的上来领试卷。”

    “储听秋,92。”

    “储听秋,储听秋?”接连念了几遍名字,她才刚反应过来似的跑上来领卷子,邱老师语气和缓了些,“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储听秋摇摇头,接过卷子往回走。

    十二点钟,补习班的学生们舒了一口气,这可怕的一上午终于过去。

    储听秋落在后面,背起书包出校门。

    “秋秋!”

    储问夏已经在向她招手,储听秋左右环顾了一圈后才朝姐姐的方位跑过去。

    往常那群人看见她在校门口就会拥上来了,今天没看见他们,也没有摩托车的轰鸣声。

    储问夏熟门熟路地带她吃了午饭,再领她去买袁阿姨家的水果冰沙,储问夏要了芒果,她要的橙子。袁阿姨名不虚传,绵密冰凉的冰沙化在口中,好吃得令她眯起眼睛。

    “公交来了。”回家的那班公交车驶过站台,储问夏把储听秋推上车,隔着玻璃窗户和她挥手,然后走去对面站台等去南溪一中的公交。

    作为南溪市最好的初高中,师大附中和南溪一中占据着城市的一东一西。

    储问夏抽出午休的时间陪妹妹吃饭,把她送上回家的公交后再乘反方向的车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周三中午下课的时候储听秋又看见了储问夏,对方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我想起来有家麻辣烫也特别好吃。”

    储听秋开心地朝姐姐扑去。

    周五的时候储听秋留了个心眼,找到了躲在树背后的姐姐,而周六放学时她已经不惊讶见到储问夏了。

    两个学校离得远,她很担心这会不会耽误姐姐的学业,然而对方总是云淡风轻地说:“就让他们多学两小时也不要紧。”

    于是她就很有私心地不再想了。姐姐的陪伴让她很有安全感。

    直到姐姐接起一个电话,对面的骂声中气十足:“储问夏你是想气死我吗?这个礼拜你在干嘛?上午最后一节课偷偷溜走,下午第一节课天天迟到,今天更好,晚自习都不来上了吗?这次你可没有请假。不管你人在哪里,赶紧滚回来上课,再有下次我就不是通知你,而是直接打电话叫家长了!”

    储问夏好言相劝,说自己马上会回去,对方终于挂了电话。她揉揉储听秋脑袋:“抱歉啊,姐姐不能再陪你了哦。”

    储听秋已经急得眼泪快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好自私,明明能想到姐姐肯定是翘了课来找自己的,却刻意不去深想,“对不起,你赶紧回学校,我不该拉着你陪我,你班主任好生气。”

    储问夏仍是不以为意的态度:“没事儿,那老头就会吓唬人,他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场景相同,人物交换,储听秋看着储问夏上了公交,再走去对面站台。

    她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感到轻松与自由。

    这一周里那些烦人的混混再没出现过,储听秋也慢慢放下心来,他们应该是真的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不知道钟既做了什么。

    周一那天,储问夏把她送上公交,车上很挤,到后半程她终于等到一个座位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下,她打开来看,是条短信,和那晚收到的短信同一号码:

    愿赌服输,以后不会缠着你。

    心里没烦恼,储听秋睡得很好,周天早上是被萧凤娇的来电叫醒的,妈妈让她去主卧八斗柜的抽屉里找一张银行卡给她送过去。

    储听秋循着她的指示拿到钥匙开了抽屉锁,很快地找到了萧凤娇要的那张银行卡,抽屉里还有户口本、结婚证等其他重要物品。

    送完银行卡,储听秋回来吃了早饭,再做了会儿题目,写得很顺手,把以前的一道难题都解出来了,心情很好。

    周一课上的题目也不难,放学后她背起书包就走,校门口没有看见姐姐。她犹豫了下,进了旁边的小店,磨磨蹭蹭地吃了中饭磨磨蹭蹭地走到公交站台,然后像没看见一样走过了它。

    她慢慢地沿着人行道一直走,好像留给自己反悔的时间。

    图书馆借阅台的工作人员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的小姐姐,储听秋把在书包里躺了一个星期的书递给她,她笑着说:“来还书啊,看完了吗?”

    储听秋装作不经意地往后看。很幸运,她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边看见了钟既。他脸上有轻微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她飞快地回过头来,对工作人员的问题违心地点了点头,她读不进去这些文学作品,上次只看了几页就睡着了。她从书包里拿出户口本:“我办借书证。”

    储听秋和家里人说自己想多写会儿题,所以上完课后会去图书馆呆一下午,晚上再回来,储雄和萧凤娇都很支持,还给了她专门的午饭经费。

    整个八月,每逢一三五储听秋都会去图书馆,有时会去得更多。

    大部分时间她都能看到钟既。

    他总是坐靠近窗户的那面桌子,看俄国文学作品,几乎每天都会来,大多是下午,有时也会是晚上,呆到9点闭馆再回去。

    她会选择离他最远的一张桌子,然后摆开习题册做题,趁空隙的时间偷看他的侧脸。

    他有很好看的侧脸,她最喜欢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他身上的样子,毛茸茸的光是镌刻在他脸上最细腻的笔触,白色衬衣融化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八月末的一天,晴朗的天气瞬间阴下来,昭示着一场骤雨。

    仿佛是上一次的后遗症,储听秋习惯了在书包里放伞。按照钟既往常回家的时间,他走的时候一定会碰上大雨。

    她走去借阅台,将一把折叠伞递出去:“姐姐,如果那个男孩子要走的话,”她指了下钟既的方位,“你就把伞给他。”

    “你暗恋他?”借阅台的工作人员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姐姐,问得一点儿也不婉转,她微眯起眼睛,像个专业的侦探那样审查着储听秋脸上任何可疑的表情变化。

    她关注储听秋很久了。小姑娘长得漂亮,初到借阅台那天令她眼前一亮,所以她才会善心地拿自己的卡帮她借书。后面她办了借书卡,但书架上的一本书都没拿下来过,总是在文学区写数学题。

    偶然的几次,她终于发现玄妙,女孩有时会假装累了伸懒腰,然后悄悄转头偷看一个男孩子。储听秋的动作很隐蔽,要不是她有心观察,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

    “你要自己给他。”她敲了敲桌子,指着正在看的书里的一段文字给储听秋看,那是《傲慢与偏见》里很出名的一句:

    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的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她告诉这个小女孩:“不让他知道的话,可能就失去了他爱上你的可能性哦。”

    “我是喜欢他。”

    对于第一个问题,储听秋很干脆的承认了。

    但储听秋依然拒绝了她的建议:“这次还是麻烦姐姐您帮我给他。”

    工作人员很不解。

    “他很优秀,也很耀眼,在我们学校就有好多女孩喜欢他。我的喜欢,和她们的喜欢,在他眼里未必有多少不同。”

    人间清醒。工作人员有点肃然起敬了。

    “我现在还不想去认识他,不过,”储听秋笑起来,声音不高,但很笃定,“有一天我会耀眼得让他看见我。”

    她不得不承认,女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