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萧宜冲浪的热情,浪大且频繁,她一次次被浪拍下去,又一次次划水回岸边进行新的尝试。

    有时她也会摔得惨兮兮,钟既趁休息的间隙,告诉她如何在落水时更加不容易受伤的技巧。

    体力消耗太大,结束课程后,两人没有立刻离开,就随意坐在沙滩上,萧宜拿她的防晒服垫在底下。

    脱掉防晒服后,钟既瞥见她手肘上的红肿。

    “手臂我看看。”

    萧宜将手肘翻过来,随意看了眼,是在冲浪板上撞到的,她不甚在意:“没事,不疼。”

    “膝盖是不是也碰了?”都是容易受伤的部位。

    确实也有。

    钟既叮嘱她:“回去擦点药。”

    天色将晚。

    炎热渐渐散尽,海风凉爽,许多白天蛰伏在室内的游客开始出动,海滩边摆满了移动摊位,生意紧俏。

    “吃椰奶冻吗?”

    萧宜只是象征性问一句,不用他回答,很快站起身来,交代他:“我过去买,你等我一下。”

    走在路上,萧宜低头瞥见手臂上的擦伤,想起之前学滑雪的时候。

    那时她需要拿到一个大客户的合作,但对方为人怪僻,试了各种办法,却连人都没见到一面。后来想方设法打听到大客户最大爱好是滑雪,为了投其所好,她找了最好的教练花了一周时间去学滑雪。

    她买通滑雪场的工作人员,知晓大客户常去的时间和习惯,顺利在滑雪场碰见他。她人长得漂亮,动作又干净利落,成功吸引到对方注意,由这个口子,顺理成章地有了之后的会面,几次接触下来后顺利谈下合作。

    时间短,要达到在滑雪爱好者面前也亮眼的程度,代价当然是摔上无数次。

    萧宜轻轻触了触伤口。

    相比之下,今天实在是很轻很轻的伤。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程度。

    她回头拿眼去寻钟既,发现他身边围着两个女孩。

    显然是搭讪他的。

    她很清楚钟既受欢迎的程度。

    他站在那里,微微笑着,温声回答女孩们的问题,余晖落在他脸上,晕出金色的毛边,像自带柔光特效。

    在清吧时也是,他只是安静坐着,女性们或炽热或羞涩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只是碍于她在旁边才没有人上前。

    他总是很容易被人喜欢。

    萧宜转回身,低头笑笑,继续朝前走。

    摊位前,萧宜说要两份椰奶冻,老板说暂时卖完了,已经叫人去取,请她等一会。老板怕她等得无聊,热情地与她搭话,她心不在焉地回话,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

    他们好像有很多话可聊。虽然大多时候钟既并不说话,只是认真地听女孩们讲话,时不时点头。

    大概是请他拍照,钟既笑了笑,伸手从女孩手里接过相机,抬手替她们照相。

    是那种看起来很青春活泼的女孩,围着他说话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这个时候乖巧站直了,看起来有些紧张,手脚摆放不太自然,抬眼看向镜头的目光羞涩而温柔。

    看来再勇敢的女孩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害羞。

    钟既按了几下快门,将相机还给她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朝她的方向指来。

    萧宜心里突然一慌,立刻别过脸来,躲过他们的目光。

    好在这个时候老板正把装好的椰奶冻递给她,她扫了二维码付款,接过袋子,之前转头的动作不算太突兀。

    走回来的路上萧宜懊悔那瞬间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动作,显得她做贼心虚似的。

    把其中一只用椰壳盛着的椰奶冻递给钟既,萧宜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态度自然大方。

    钟既指了指两个女孩:“我请她们帮我们拍张照。”

    萧宜抬头看向钟既,眼里划过惊讶,她很快藏住,点点头:“好啊。”

    钟既把手机递给女孩。

    取景框里,背对着大海的俊男美女并排站在一起,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海浪在潮汐作用下缠绵地与海岸纠缠,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碎成了星河。

    只是两人离得太远。

    女孩微微笑了笑,掩住失落,佯装若无其事:“你们再靠近一点吧。”

    男帅女靓,太般配。

    鼓起勇气搭讪了帅哥,进展顺利,他却突然指着一个女人问能不能请她帮忙拍张合照,再等看清了对方的脸,她更低落,太漂亮了,她自惭形秽,知道自己根本没机会。

    钟既闻言朝萧宜身边挪了一小步,并排的肩膀只留一拳之隔。似乎还显生疏,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虚揽萧宜肩膀。

    够近了。

    另一个女孩注意到这细节,戳了戳她朋友:“看,绅士手,他们肯定不是情侣,你还有机会。”

    说的是悄悄话,音量却也足够他们听见,钟既当没听到,重新抬头看向镜头,摆出一个笑容,萧宜却在女孩按下快门的那刻突然凑近,两人肩膀紧密相贴,隔着两层薄薄衣料,他感知到她的体温。

    再无间隙。

    镜头定格。

    最后留下一张两人肩膀碰着肩膀,萧宜正视镜头笑得灿烂,他侧了脸,流露出微微诧异神情的照片。

    此后又拍了几张,钟既的手也干脆搭在她肩上,拿回手机翻阅到这一张时,想到她恶作剧一般的动作,微微笑了,保存了照片,和女孩道谢。

    两人坐回沙滩上,分享萧宜买回来的食物。

    海浪声声,晚风温柔,西边的一轮太阳渐渐下落。

    萧宜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这里不是看日落的最佳地点,我们去蓝桥看日落。”

    桥上或桥下都是看日落的好去处,他们选择桥下的沙滩,脚下是细软的沙子,水波轻轻碰撞岸边。

    不远处,狭长的白色桥体绵亘开去,几乎横跨全岛南北两端。他们白天曾骑过这道长桥,两岸都是无垠的碧蓝海水,天空低垂,像破开海浪在海面骑行,张手就能捕捉到风。

    两人坐着,面前走过两个小女孩,看着像两姐妹,姐姐大约八九岁的年纪,妹妹才五六岁。

    妹妹看着卖冰淇淋的小车,扯扯姐姐的衣角,走不动路了,姐姐没答应她,气呼呼地:“买不了,钱都被你花完了,哪有钱买。”

    妹妹不管那么多,眼巴巴地盯着冰淇淋车,不论姐姐怎么说也不肯走,姐姐劝不动耍无赖的妹妹,一生气,走了。

    “坏姐姐笨姐姐,讨厌死了姐姐。”妹妹瘪瘪嘴,要哭。

    萧宜买了一个冰淇淋,递到妹妹眼前:“你姐姐那么坏,那不要她,换我做你姐姐好不好?”她用童话故事里巫婆诱哄白雪公主吞下毒苹果的语气诱惑小女孩,“换我做你姐姐我就给你吃冰淇淋。”

    妹妹睁着大眼睛看着蹲在她面前漂亮的奇怪女人。冰淇淋还在冒冷气,她想起以前吃冰淇淋的滋味,凉冰冰甜丝丝的,可好吃了,她都不舍得一口吃完。但吃了她的冰淇淋就没有姐姐了,妹妹偏过头,狠心拒绝了。

    钟既见萧宜买冰淇淋,原以为她是想送小女孩,没想到她做这么幼稚的举动,逗弄人家的小孩子,他在一旁笑,看她继续引诱:

    “真的不要吗?你不是说不喜欢姐姐了吗,讨厌死她了,那为什么不换一个姐姐呢,姐姐对你一点也不好,连冰淇淋也不肯给你买。如果你换我做你姐姐,我天天给你买冰淇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对你会很好的,换一个姐姐多好。”

    妹妹生气了:“才不是,换姐姐一点也不好,我的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萧宜反而笑了,把冰淇淋递给她:“送给你吃,不用换姐姐了。”

    妹妹半信半疑,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好说话,迟迟没有接过来:“为什么?”

    “嗯?”萧宜微笑着说,眼里亮闪闪的,“可能是因为我也有一个天底下最棒的姐姐吧。”

    “不可能!”妹妹反驳她,却是接过了冰淇淋,“我的姐姐才是最棒的姐姐。”

    “不,我的才是。”

    “我的!”

    “那好吧。”萧宜摸了摸小女孩头发,“你的姐姐是。”

    “笨蛋!”天底下最好的姐姐见妹妹没有跟过来,回头找她,看见她接了萧宜手里的冰淇淋,立刻让她还回去,生气地训她,“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吗?会被人贩子拐跑的!”

    萧宜另买了一个冰淇淋给姐姐,被很有警惕心的姐姐拒绝了,她提防的目光顺带扫过钟既,语气很是老练:“你们别想通过小恩小惠收买我们,长得好看也不行。”

    说完带着妹妹跑了。

    萧宜对视钟既一眼,哭笑不得,莫名其妙成了人贩子,还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肯定了颜值,两个冰淇淋没人吃,只好自己解决。

    他们咬着冰淇淋,踩着细软的沙子往回走,晚风吹拂,钟既顺着之前的话题问:“你有一个姐姐?”

    蒋路胤曾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萧宜来历神秘,查不到她的过往,她家人的信息更是无人知晓。

    “嗯,”萧宜点头,钟既听见她非常非常骄傲的语气,“我的姐姐可是个天才!”

    “你们关系很好吗?”

    “有段时间,我很不喜欢她。”萧宜说得很慢,眼睫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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