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障

    钟既一次性买完所需的生活用品,拎着购物袋出来时,天色已全黑了,一路没遇见人,走到一楼时恰好看见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再走近的时候,门又从里面按开了。

    里面竟然是萧宜。

    且只有她一个,他原猜测萧宜的邂逅不会这么快结束。

    等他进来后,萧宜摁下关门键。

    电梯缓缓上升,行至一半,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电梯的行进有吱嘎的声响,他预感不妙,幸运的是没有急剧地下降,电梯只是卡住了,两人没有危险。

    灯光灭了,电梯里全然黑暗。

    钟既找到警铃,对面很快有人询问,他告知了情况,对方说很快就会派维修人员过来,请再坚持十分钟。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萧宜背贴内墙,靠在电梯的另一角,好像闭着眼,钟既记起电梯故障后她还没说过话。

    “萧宜,你怕黑吗?”有些人会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尤其在黑暗的情况下。

    钟既靠过去,微微倾身,在她面前柔声询问。

    她没有答话,钟既微低了头,想查看她情况。突然间她的右手摸上他的脸。

    先是额角,再顺着侧脸一点点下来,手指划得很慢,停留在他眉骨处徘徊,顺着眉骨的形状从眉尾至眉头滑动手指,像做一番仔细的检查。

    钟既没有动,任由她动作。他以为她只是靠抚摸确定他的位置,用手指辨别他的脸,以驱逐黑暗中的惶恐不安。

    他给予耐心,柔声安慰:“我就在这儿,不用怕,维修人员马上就来。”

    萧宜的手指仍在渐渐下划,轻柔而迅速地掠过眼睛,而后沿着鼻梁缓慢滑下,擦过鼻尖,脸颊,唇角,还有下巴。

    黑暗中,这样的动作有种别样的旖旎。她手指所到之处带起轻微的战栗。

    这不再是普通的抚摸了。

    钟既捏住了她手腕。

    似乎听见她一声轻微的笑。

    “你敢在这里亲我吗?”她突然开口。

    因为她探身的动作,两人靠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萧宜的呼吸。

    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她的话音像雨落入水中,消失后毫无痕迹。他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

    可钟既知道他没有。

    有光线从电梯门的缝隙里透进来,他才发现她根本没有闭眼,萧宜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没有半丝害怕的情绪,她兴味盎然地盯着他。

    钟既退了半步。

    “你好,请问你们在里面吗?”

    电梯外维修人员的声音传来,没多久,电梯门被工具撬开,物业向他们连声道歉。出去的时候她小声说了句“没劲”,快步走了。

    维修人员奇怪地看过去,只能看见她背影,又转过头来望着他。

    钟既脸上生出一个敷衍的笑来。

    *

    白天长了很多。

    钟既将车子从公司地下车库开出来,白色光线立刻充盈了车厢,远方是透蓝的天空,这些天下班他明显感觉到天光渐次拉长。

    道路两旁树木绿意葱茏,商场的玻璃橱窗里也换上了轻盈鲜艳的夏装。

    想起家里空了的冰箱,钟既先去了超市。

    生鲜区里苦瓜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旁边的牌子写了“清热解毒,养血滋肝”的字样,他才发现周边都是符合夏季时令的蔬菜。

    拎着买好的菜出来,夏日傍晚的暖风吹在身上并不冷,迎面走来两个身穿校服咬着甜冰棒的学生。他恍然察觉:

    回国一个多月,夏天真的到了。

    开门输密码的时候,钟既抬头看了眼对面,房门紧闭,他知道萧宜今晚不会回家。

    她与钟选一同去外地出差了,为期五天。

    他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电梯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周,而自电梯里那句暧昧而莽撞的问话后,萧宜再没其他举动,公司里见到了也会礼貌周到地问好。

    好像那天电梯里只是一场他一个人的幻觉。她突然的一个恶作剧,一个无聊的小游戏。

    相反的,桂如仪倒是借着各色名目来找过他几次。

    桂如仪身份特殊,惹起暗地里一些流言蜚语,钟既并不在意,再说他也乐意给钟选添点堵。

    躺在沙发上,钟既接到母亲的电话:

    “阿既,明天是你爸爸的农历生日,你晚上记得回家吃个饭。”

    “好。”他应下。

    “我刚才问了小宜,阿选明天出差回来,你明天下午提前点下班去机场接他?然后你们两兄弟一起回来。”

    如此的周到,钟既有时候会怀疑谁是亲生的。

    “妈。”他轻声说,“没必要的。”

    没必要的。他依稀记得那句“你再怎么讨好我也不会把你当我亲妈”。

    电话那端长长地凝滞下去,钟既后悔说了这个,想找话题岔开去,却听见母亲叹了声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明天我去接他。”他结束这个话题。

    钟母的语气雀跃了一点:“那我等会儿让小宜把航班信息发给你。”

    没多久,微信多了一个小红点,验证消息里写:我是萧宜。来源显示通过公司群聊添加。

    他点了同意。萧宜很快发来钟选返程的航班信息。

    抵达机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话题停留在他发的“收到”。

    *

    平时没动静的公司大群里刷了99+,一看都是齐刷刷三个大拇指的表情符号,钟既拉到顶端,发现是营销部发的钟选参加行业论坛的视频。

    视频里,钟选在会场上大方得体地讲解着公司新产品的性能与优势,语速自然,游刃有余。仔细看,右下角能发现萧宜的身影。

    钟既关掉视频,出发去机场。

    几十分钟的车程,幸运地畅通无阻,他把车停好,下车去找人。

    萧宜和钟选两人从航站楼走来,各自拉着一个行李箱,两人没有交谈,但可见彼此间的熟稔与放松。

    走到路口时,萧宜眼睛正看着手机屏幕,径直往斑马线上走,被旁边的钟选拉了下手臂,很轻很快的一下,几乎是刚刚碰到就离开了。

    钟选低头对她说了两个字,通过口型钟既判断出是“红灯。”

    萧宜停住了,歉意地笑了笑。钟选轻轻地摇了摇头,钟既在他脸上读出了一丝无奈。一种带着些许宠溺的无奈。

    很不明显,但钟既肯定它存在。

    钟选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轻轻微笑着的钟既,这时一辆出租车驶过,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钟选喜欢萧宜。

    钟既想,这是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上次他只是一试,问钟选借萧宜,钟选隔周周一就把陈曦调去了给他做秘书。

    那么萧宜呢?萧宜知道吗。

    钟既脑海中浮现出他来之前看的那个视频中的一个画面:

    在现场提问环节,记者的提问犀利又冒犯,钟选反而笑了起来。钟选平时很少笑,这笑容因此格外惊艳,连提问的记者都愣了一下。

    钟既注意到他身侧的萧宜也直直凝望着他的侧脸,好几秒钟都没挪开眼神,直到钟选开口回答问题,她才受惊般将视线收了回来。

    绿灯跳转,两人走过马路,钟既朝钟选点头致意,而后问萧宜:“先送你回家?”

    “不了。”她笑一下,“你们先走吧,会有人接我。”

    钟既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时,似乎看见一个女人拥住了萧宜,驶过时他放慢了车速,到萧宜跟前降下车窗,和她打了声招呼,萧宜抬了头,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她旁边的女人显然和钟选认识,笑嘻嘻地和钟选打招呼:“钟总好。”

    后面的车辆在按喇叭,钟既只好发动车子,依然觉得那女人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

    顶头上司钟既都提前下班了,陈曦干完了活,也打算提前开溜,时佳因为钟选和萧宜都在外出差,自然也是清闲的。两个人一合计,约好晚上去种草已久的网红店打卡。

    烤肉店里,两人大快朵颐,口味偏辣,陈曦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她说:“我觉得二少和萧助没什么,每次他们俩见面,比我都礼貌。”

    这是个令她愉悦的小发现。

    时佳咬了块肉,含糊不清地说:“那你还有机会。”

    陈曦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马上暗下来,闷闷不乐地说:“那也不代表我有机会,桂主编最近常来找二少,他们都传联姻有可能换人。”

    “不,恰恰相反。萧宜有可能和钟既在一起,但桂如仪不可能。”

    “为什么?”

    “给我递张纸。”陈曦立刻狗腿递上,时佳接过纸巾,优雅做作地擦了擦唇角,这才神秘莫测地开口道,“桂家就桂如仪一个女儿,家产全都是她的毫无疑问,而钟家这边呢,现在公司稳稳地是钟选的,但要是桂如仪嫁给钟既,那可就不一定了,所以——”

    时佳特意吊足了胃口,才说:“所以,就算是想办法,钟选也不会让钟既和桂如仪成的。”

    陈曦叹道:“这么勾心斗角的,难道这就是豪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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