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这才像了。

    “抱歉。”钟既诚心诚意地道歉,做了个“请”的姿势,“你继续。”

    萧宜继续剩下的半碗,快接近碗底时,钟母捧着空碗下楼来。

    “小宜已经吃完了啊?”钟母的话让萧宜升起些微惭愧,她又问,“还用不用再添点?”

    “不用了。”萧宜急忙拒绝,“再吃真的要胖了。”

    钟母嗔怪道:“瞎说,你现在太瘦了,再长点肉才好看。”

    眼里是满满的慈爱,她听过不少关于萧宜的风言风语,但不妨碍她真心喜欢大儿子的这个助理。

    萧宜帮忙收拾了碗筷,准备告退:“钟阿姨,天不早了,我该走了。”

    钟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怎么走?”

    “我打车。”钟家司机已经下班,她饭局上又沾了酒,开不了车。

    “这里可不好打车,今天还下了雨,他们都不一定愿意上来。”钟母说,“让阿既送你回去。”

    “不用了……”

    萧宜连忙拒绝,钟母大声招呼钟既:“阿既,你去车库里找辆车,送小宜回去。”

    “真的不用了钟阿姨……”

    萧宜还在极力推辞,钟既已经披上了外套,走过来,示意她:“走吧?”

    钟既恰好也有问题想问她。

    上车后,待萧宜将安全带系好,钟既把手机调到导航界面,递给旁边的人,“输下地址。”

    萧宜就着他的手在界面上输了几个字。钟既看了眼屏幕,是个叫望江嘉苑的小区,离得不算太远,地段很好,寸土寸金,以安保严格出名。

    钟既踩下油门,下午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微凉的夜风灌入窗内。“你昨晚已经知道我是谁?”

    开门的那一刻,她很准确地就喊出了“二少”的称呼,眼神未见惊讶。

    “是啊。”她很干脆地承认了,“在钟氏工作这么多年,连少东家都不认识,那我不用做了。”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一路直下,车窗外树木的影子纷纷划过,似乎能听见沙沙响声。

    钟既向右瞥了一眼:“你和寰路的蒋总什么关系?”

    “你说那个对外宣称要娶我的老头?没什么关系。”她像是有些苦恼地说,“只是他这样真的很影响我行情。”

    钟既觉得这答案有够清新脱俗。

    “可能萧小姐对没有关系的定义比较与众不同?”

    萧宜没有说话。

    车子在路面飞驰,路灯在车窗外迅速闪过,萧宜的脸隐在光影里,时暗时现。

    “要转弯了。”她指着前方说。

    隔了几秒,她又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钟既意识到萧宜是在回答前一个问题。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前方有个狭窄而急的弯道,他打了方向盘,萧宜突然凑上前来,有几分玩味:“很关心我和蒋总关系的话,不如您主动牺牲点色相,那我就放弃他了呀?”

    钟既抿紧唇,控制着车子顺利地滑过弯道。萧宜的脸陷在光影与黑暗的交接处,既妖且艳。

    她的话让钟既怀疑她昨晚是不是听见了聂睿所说,但下一秒钟既就明白了那不是怀疑,因为她说:“下次谈论这种事情,还是在密闭的空间内比较好,计划被发现了就没那么好用了。”

    她叹气:“我还是更期待在不知情的时候接受二少的追求。”

    后面来车在超车时根本没打转向灯,速度又急,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车身擦过,钟既急忙控制方向盘往旁边移了点,心上腾起一些烦躁来。

    “如果你听完整了,就该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钟既说,“我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那还真是可惜了。”不知话里的可惜有几分真。

    车子沿着道路直行,车舱内安静无话,导航提示偏航的声音才显得大了些。

    “你刚才指错路了。”钟既说。

    “导航绕远路了,我给你指的要快一点。”她笑一下,“回我家,还是听我的比较好。”

    钟既没有异议。

    “我对能当我爸年纪的男人真的不感兴趣。”她摇头,深受其烦的样子,“你要是操心蒋路胤,不如告诉他,让他爸管好他自己?”

    “问题的症结不在我这儿,我不至于去当他后妈,也少来烦我。”她冷冷道。

    钟既心想,那就是蒋父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对蒋路胤而言未必是坏事。

    邻近居民区时,车子驶过好几个减速带。

    “就在这把我放下吧,我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在靠近小区的路口,萧宜就要求下车。

    钟既停车,萧宜扯开安全带,一边说:“理解二少古道热肠,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少管闲事。”

    她转头朝他淡淡一笑,利索地下车,合了车门。

    钟既靠在椅背上,默了一阵,动手拨了个电话,而后驱车掉头离开。

    *

    萧宜在便利店买了一包万宝路。

    夜里可以看见猩红的点点火光。

    青柠与薄荷双爆珠的口味,萧宜坐在小区内的长椅上吸完了一支烟,又呆坐了会儿。

    初夏下过雨的夜里其实还有些凉。

    她拧灭烟头,许久不抽烟的她在短短两天内抽完了两支。

    散完味,她才上楼去。

    萧宜推开房门,只有一室冷清。

    摁亮开关,她从鞋柜里抽出拖鞋换了,拖鞋在地板上踏出空旷的余音,手机和包被放在茶几上,她走到电视柜前点了点观景鱼缸。

    里面的四尾金鱼隔着玻璃碰她的鼻子,萧宜笑起来。它们是家里除了她以外的活物。

    她捻下细细的鱼食往里撒,看它们争抢。

    其实她更想养点别的什么动物,最好是毛绒绒的,但太忙。

    坐回沙发上,手机嘀咚一声,是疗养院的护工给她发了一个视频。

    点开,生日歌的乐声立即响起,钢琴声有些磕磕绊绊,老师不断鼓励姐姐,对,就是这样,你做得真棒。

    她看着姐姐笑起来,毫无城府的天真笑容,像幼儿。

    一曲结束,老师带着姐姐拍掌,“弹完生日歌后我们要干什么?”她循循善诱,“说生日快乐对不对?”

    于是姐姐面对着镜头:

    “小宜,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秋秋。”

    萧宜反扣了手机,可声音仍不放过她,视频末尾护工在说话:

    “萧小姐,您姐姐已经会弹生日歌了,下次您过生日时姐姐可以弹给你听。”

    她的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愤怒来,那是一种夹杂着酸涩的愤怒。

    她的姐姐,是天才一样的人物,几岁就可以口算千以内的加减乘除,再复杂的谱子她听过一遍就能弹出来,如今却被人当小孩一样教在生日歌。

    “不用教她这些。”萧宜回她,“只要她快乐就行。”

    姐姐不需要教这些简单的东西,若她恢复了意识,这不啻于一种侮辱。

    她放下手机,只觉得疲倦。

    身心俱疲。

    进了房间,萧宜重重仰躺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席梦思。

    卧室里圆盘的铁艺吸顶灯穿过玻璃灯罩透出暖黄的光韵,恍惚间天花板成了雪白、层叠起伏的海浪。

    她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眼睛。

    隔着漫长的时光,她真的终于又遇见他。

    不是梦境。

    *

    桂如仪在前台处登记后,很快下来一个身着格子套裙的女秘书,乘电梯的时候她说明情况:“我们钟总目前有会客,需要桂主编您稍等一会儿。”

    一路将她带到了接待室,过不久又送进来一杯咖啡,临走前还贴心地指了指边上的杂志架,“这里面有杂志,您等待的时候可以解解闷。”

    桂如仪呷了口咖啡,口感香醇细腻,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顶级咖啡豆。于细节处彰显钟氏财力,她下了评价,想着可以在稿子里加上这点,侧写钟选的性格。

    财经杂志的读者有时也爱看这类小八卦。

    再抬眼环顾室内装修,和钟选其人一样的性冷淡风,只有黑白灰三色,无趣至极。

    当然,用极简与克制会更好听一些。

    取下杂志架上的企业刊物,刚翻开封面,桂如仪听见讲话声。寻声望去,门没有被关紧,所以声音传了进来,透过门缝桂如仪能看见格子套裙的一角,“我和你换一下,你去送钟总的,我去二少那里。”

    “我才不干。”对面的女生似乎推了她一下,桂如仪看见她手腕上有条梵克雅宝的红玉髓四叶草手链,“二少又帅又温柔,每次给他送茶水都会对我们笑。”

    格子套裙说:“你们都这么说,搞得我挠心挠肺的,就让我体验一次行不行?”

    对方同意了。

    上周一钟既来钟氏入职的消息她已有所听闻,钟选给了他一个副总的位置。

    桂如仪继续翻杂志,和每个企业刊物一样,第一页都爱写企业发展史。

    “天天天。”格子套裙隔了一会出来了,语气雀跃,“二少帅得没话说,礼貌又绅士的范儿完全是我的取向狙击,和钟总完全两个style,这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你好意思作为总裁办的一员吗?消息这么闭塞,扫地的保洁知道的都比你多,他俩不是同一个妈生的。”说到最后一句四叶草声音放小了。

    “那……?”

    “二少才是现夫人生的,大少是前任钟夫人的孩子,以现夫人的年纪怎么生得出来大少。”

    “可钟夫人对钟总真的好得没话说,我完全没想过,还以为是钟夫人保养得好呢。”

    “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啊。”格子套裙又跳回了上个话题,双手捧脸,依依不舍地回味。

    “回魂了,别花痴了。”四叶草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小钟总呢,虽然又帅人又好,不过花痴过就算了,讨好我们钟总更要紧,二少没有钟氏继承权的。”

    “啊?为什么?”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