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间隙，谢论这副模样还是她第一次见。

    可能是睡了一夜好觉，又或是没有睡醒，少年周身难得收敛起了锋芒与难以接近的针刺。

    头发披散在后背，整个人慢条斯理的。

    谢论看向那双白润润的手端着的碗，然后向旁边一让，让出了位置，“进来。”

    嗓音微微带了一点低沉。

    黎水水跟着走了进去。

    她不敢乱看，放下双皮奶就打算退出去。

    “过来，帮我。”谢论看了她一眼。

    黎水水:“……”

    眼前伸着一双手，五指细长，骨节分明，手心里躺着一根黑色绸带。

    黎水水眨了眨眼。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黎水水小心接下发带，看着垂下的黑发，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自己的头发都是用法术扎的，不过想了想谢论平时的发型，好像也不难？

    黎水水手指纤细，手掌很小，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头发一点点束起。

    系好发带时，心里总算轻松了些。

    她看了看自己的成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么开心？”谢论盯着她。

    黎水水愣了一下，义正辞严:“为殿下排忧解难，是应当的。”

    呜呜呜她是被逼的。

    黎水水心里流泪，好在谢论被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地吃完了一碗双皮奶。

    大约十分钟后，黎水水端着盘子回了小伙房。

    蒋园服等在门前，看见碗里是空的时候，没忍住道:“殿下他真的全吃了？”

    黎水水:“吃了。”

    她绕过蒋园服，洗好碗勺，拍了拍衣服时，蒋园服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小友，能不能教我一些做这些东西的法子，我……我出钱买！”

    黎水水眼睛一亮:出钱当然可以啦！

    “……系统?”黎水水在心中喊了一声。

    【在滴在滴，宿主这次要买什么呀?】

    黎水水打开第一页商城，细细一个个看过去。

    页面商品末尾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下面小字注解:“黄油”。

    就是它了。

    【叮，兑换成功，欢迎下次光临哦～】

    “我从家乡带了块黄油，它算是众多特殊材料之一。它的妙用我直接展示给你看。”

    黎水水打开来时背着的包裹，方才让系统把黄油放了进去。只见一快长布中，躺着块一个长方体样的、外包装奇特的黄色油状固体。

    拿出黄油，黎水水又在台上找到需要的材料，按步开始制作。

    把牛奶、黄油、糖粉三者混合，用中小火水浴加热，慢搅至融合，放一边冷却。

    冷却完成后，再把鸡蛋、面粉、淀粉加入，搅拌到差不多没有面粉颗粒，混合面糊过一下筛。

    取一勺，注入锅中快速旋转锅子，让面糊平铺，小火加热，等底部逐渐出现一些气泡时，上面一层的颜色也逐渐变黄。

    黎水水轻轻用筷子挑起旁边，把饼皮直接拿起来。

    如此几十次后，一叠饼皮就做好了。

    但还没有结束，黎水水把边缘裁剪平滑，又问:“有草莓吗？没有的话香蕉也可以。”

    不一会儿，鲜红的草莓和芒果就上了桌。

    黎水水有些意外，想着有机会也可以在花盆里种一谢，只要拿到水果种子，她就能靠法术养出又大又甜水果。

    想了想，黎水水把水果切成丁，一层层铺上，再淋上奶白的牛奶，垒好后，用刀切开。

    只见平平无奇的外面，藏着另一番景象。

    淡黄的饼皮，一层层间包裹着芒果和草莓丁，层次鲜明，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这就是黄油的妙用啦，黄油是牛奶加工出来的产物，色泽浅黄，膏身细腻，香醇味美，绵甜可口。它使饼皮柔软，更添香甜。”黎水水说。

    她切了两块千层放入盘中，递过去。

    蒋园服接过，用汤勺挖下一块送入口中。

    黎水水气定神闲，内心有些开心。对她来说，做美食就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除了美食，能让她开心的就是水果了。

    “其实中间的夹心，不应该用牛奶调和，”黎水水说，“有一种奶油，口感香浓细滑，有奶香，具有一定的支撑力，来做千层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太贵了，我不太能买得起。”

    蒋园服瞪大眼睛，“我买！”

    黎水水离开九苑时，腰间的荷包鼓了起来。她赚了一点小小的差价，答应蒋园服两日后把黄油与奶油拖过来。

    离开九苑后，不一会儿，胡婆婆恭谨地敲了敲门。

    她进去后，少年正一丝不苟吃着碗中的双皮奶。

    胡婆婆心下又纳闷，但收敛心思后就道:“殿下，查清楚了，如您所料，余莫才是下药的幕后之人，我昨夜带人去后山堵着，也抓住了她。可裴凝却不知去哪儿了，那余莫脸上身上也有些许痕迹，看着像是野兽抓的，可余莫满嘴便是一只狐狸伤了她，还说……”

    说到这儿有明显的迟疑，谢论手中勺子轻轻触动双皮奶，舀起一勺，突然一顿，“还说什么？”

    胡婆子也觉得荒唐，“余莫非要说那只狐狸，与黎水水有关，甚至说那只狐狸，就是黎水水变得。”

    话本上妖精遍布，可落到现实，谁相信这话?

    “知道了，至于她所说的内容，告诉她，把那只狐狸送到我眼前，我信一回也未免不可，给她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如果没有答案，我便带着黎水水，荡平她的家族。”

    年轻的教主说这话时端的轻松愉快，品尝双皮奶时的少年模样很有迷惑。

    胡婆子不敢再多问了，暗暗把话记下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松了一口气。

    印象中，教主自从毒发后就比以前收敛了很多。

    余莫所在的棍法派虽然不位列十大宗门中，但也算是南逾区独当一面的热门门派。这一场虐杀必不可免，胡婆子几乎能预料到武林对魔族的流言蜚语会再次横行。

    一如十年前的大震荡。

    乱了乱了。

    胡婆子心思庞杂纷乱往回走，猛然想到黎水水。她愣住原地，竟然荒唐地想黎水水是否会化解这场危机。

    -

    余莫宛若丢了半条命一般被送了回来。黎水水正接过谢疏，支棱起架子在和他另类野炊。

    身下铺着一块干净的布，布上谢疏乖巧坐着，热切地盯着一步远之外的稳定燃烧的木架子里的红薯，馋的甚至揪着自己的衣摆。

    听见动静，他恍若没看见一身伤的余莫，就扭头去望黎水水那儿凑:“姐姐，什么时候好呀，我可太期待了!”

    黎水水拨弄一下表皮烧焦的红薯，“快了快了，十分钟?”

    紧跟而后的胡婆子:“……”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人老眼花了，只是因为二殿下对黎水水有些青睐，就认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来改变当前岌岌可危的局势。

    她已经把话如数告知余莫，现在便安静跟着。

    余莫身伤心死，名为克制的理智摇摇欲坠，心平气和不再，猛然冲上旁边水缸处舀起一碗水，浇灭在火堆上。

    “滋——”

    她动作快，一盆水满满当当当着面落下后谢疏才惊醒过来，气冲冲就要去揍人，“你谁啊!赔我吃的，不然我让我哥揍你!”

    “二殿下，我是来找黎水水的，您千万不要被她表面骗了。她不是人，不是人您知道吗？”余莫神色崩溃癫狂，可她说了一通，只见黎水水满眼冷漠地盯着她。

    不，不是冷漠，而是看一个疯子的眼神。

    黎水水三下五除二用木棍把红薯拨到一边没被扑湿的地上，这才慢条斯理起身，“你说我什么？”很不在意的态度。

    黎水水其实有点不想和她拉扯太多，可她的确在余莫说出那样的话后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怀疑自己轻易露馅。拜托，谢论都没有看出她，一个余莫?更不应当。

    可她又想，武林高深莫测，也许还有同她一样的妖精隐藏其中。正常人能看穿妖精本体的法子，说不定还真的存在。

    “我说你是妖精，怎么了，心虚了?”余莫嘲笑。

    黎水水:“你想多了。你说我是妖精，可不得拿出什么证据来?说谁不会，我还说你是妖精呢。怎么，你是吗？”

    谢疏万分心痛地看着地上就快要熟了的红薯，“对哇!什么妖精不妖精的，你看的本子倒是挺多，但也不能随意这般说。你如若再这样说，我就去儿堂告诉他们说你是妖精!”

    余莫面如死灰。可自从听清胡婆子给她说的内容，她还能活的过明天晚上吗？

    甚至整个棍法派的生死，都会被轻易决定。

    余莫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来魔教，更后悔和黎水水结下梁子。

    “黎水水，你救救我，我再也不背后骂你了，也不背后暗算你了。”

    余莫想到昨天夜里，她其实也未曾看清当时的情况，只是明明当时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再一回眼，就是一只狐狸扑了上来，还极其富有人性地把裴凝带走了。

    一只只有正常猫儿大小的狐狸，如何伤的了她?还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口中咬死黎水水，未曾想最后最惨的还是自己!

    “黎水水，教主他说要杀了我，杀了整个棍法派，你不能见死不救……”余莫被胡婆子钳制住，嘶吼着企图寻求帮助。

    谢疏皱了皱眉。

    他从不愿意听到有人说他哥的坏话，“胡婆子，把她拉下去，怎么老是说胡话?烦人。”

    黎水水却认为余莫说的，可能是真的!

    不会吧……

    病娇终于到了杀人这一步吗？

    可原文里，不是说谢论毒发后有一段时间的衰弱期吗？而他挑战整个武林，引起武林大规模换血，也是在男主苏明谦把武林秘籍学了个七八成的时候。

    手心里拱进来一只小手，是谢疏。

    他眼神担忧，“我哥不会伤害你的，我不会让我哥伤害你。”

    黎水水感慨地摸了摸他的发。

    哎，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可能也许大概，她也算有个保障了?

    -

    余莫被拉出去后，声音越来越远。

    第二天傍晚，胡婆子来到了九苑。

    “殿下，余莫未能证明黎水水身份。”胡婆子说的艰涩，观察着少年的神情。

    少年怔松了两秒，转而笑了，“那好啊，明早出发。”

    胡婆子迟疑问道:“殿下，那黎水水和二殿下如何安排？”

    谢论未曾沉吟，“谢疏关在魔教不许出去。”

    “黎水水?”谢论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下一秒，笑得乖戾，“当然，和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