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听到男子如此说,齐霁雲突然笑了起来,眸子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叹了口气,不顾男子的劝阻,又仰头饮下一大口酒,刚喝下便咳嗽连连,男子只是看着如此的齐霁雲,并未开口,倒是齐霁雲抬起头看着男子,轻轻的笑了:“小叔,你可知晓我有多累吗?我前二十多年在报仇和保全齐家、徐家周旋,我本以为先皇死了一切结束了;可是昭翰逼我至此,我不得不奋起反抗,可我也从未想过杀他,步步退,步步错,步步退无可退。”

    男子也饮了一口酒,看着齐霁雲:“若是当年你杀了那狗皇帝,将自己身份昭告天下,登基为帝,便不会有如此多的事,徐朗不会死,齐相不会处处被打压,如今你可知道你的优柔寡断错了?不过,还未晚,龙昭翰活不了多久了。”

    齐霁雲低头,双手握拳,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小叔,就算昭翰的父王有错,他已经死了,昭翰是与我一同长大,你也是见他一点点成长,你为何对他如此无情!他也叫你小叔叫了二十多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昭翰被谁控制,不知道昭翰身中剧毒出自何人之手,当真不知道药王谷是谁下的毒手,这些年但凡与我作对没有一个好下场,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身后动手脚?”齐霁雲站立与男子对视,目光冷的可怕:“龙昭然怎么学的如此狠毒的妖术,我身边与我亲近一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你以为我不懂?”

    男子见齐霁雲如此激动,狠狠拂了袖子将桌子上的酒杯打落:“放肆,没规矩!若不是我将你软肋逐一除去,你如何能坐得稳这至尊宝位,帝王怎能有任何的软肋!”

    “我何曾说过我想当帝王!”齐霁雲冷笑,“你不过为了报仇,为了你自己对我父亲的私心,有违伦常的私心!”说罢将手中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掷:“昭翰的父亲临死之际已经认错悔改,你为何不能放下!为何!”

    “我不能!绝不!”男子瞪着齐霁雲,好似被人知道心事,拳头紧紧握住:“你父亲是这个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任何伤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些事情你知晓也好,省得我与你说,五日之后都会结束,谁也不能阻挡我!”说罢拂袖离去。

    齐霁雲见那人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想起多年前的先帝。

    当年先帝对齐霁雲可谓是疼爱有加,八岁之前他便日日进宫,若不是小叔的出现,他可能会将先帝当成第二个父亲。

    齐霁雲心中一紧,想到先帝临死的时候,本是唯我独尊的先帝,一时之间好似老了十几岁,躺在床榻上,任谁也不见,那日却唯独召见齐霁雲。

    “臣子齐霁雲参见皇上。”

    齐霁雲一小便被免了跪拜之礼,望着床榻上苍老的人,心中悲痛难免,先帝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齐霁雲有些意识不清:“你还是来找朕了?你放心,朕马上就要下去给你请罪了。”

    “皇上……”齐霁雲轻声出口。

    先帝瞧了瞧齐霁雲,突然大笑,咳嗽起来,齐霁雲连忙上前扶起先帝。先帝看着齐霁雲的目光里带着很多说不清的情绪,好似透过齐霁雲看到了什么人一般,“雲儿,你可愿叫朕一声叔父?”

    齐霁雲心中一惊,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只是缓缓开口:“皇上抬爱了,臣子如何受得起。”

    先帝眸子暗淡,铁血帝王,手握大权二十多年如此倒像是个奄奄一息的老人,齐霁雲心中万分感慨,先帝看着齐霁雲,开口:“杀父杀母之仇,你如何能原谅朕。”

    齐霁雲听到这话,原本升起的几份怜悯此刻消失殆尽,可是又不明白此事隐蔽如此并未有人能告知于他,他又从何而知?

    先帝笑了:“你与他一个模子刻出,你年纪越大,朕便越确信,还好,还好,给他留了个后,日后下去见他也不是全无脸面。”

    齐霁雲也不在装聋作哑,眸子冷冽,字字透着肃杀:“我父王早就与你说过无心朝廷,你为何苦苦相逼!”

    先帝垂眸,想到很多年前几个兄弟饮酒对月,好不快活,可能是人之将死,铁血了大半辈子,这会儿突然心软了起来:“我为了江山社稷尽心尽力,父皇却要将帝位传于他,整个朝廷都对他俯首称臣,若不除了他,我这帝位如何做的稳!”说罢咳嗽两声:“帝王铁血,那个帝王登基手上不是沾满同胞兄弟的血,杀兄弑父比比皆是。”

    齐霁雲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几声哽咽:“可他是你同胞兄弟啊!血脉相连,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就因为他是我同胞兄弟,从小到大父皇母后偏爱于他,何时在意过朕!”先帝叹了口气:“对错与否,朕下去自会跟他辩说,今日叫你来,只是想听你叫朕一声叔父,看来是听不到了。”

    齐霁雲心中疼痛难忍,他知道先帝就算杀了父王,可对他却是当成儿子来疼爱,幼时他发高烧,先帝日日陪护,这是哪一位皇子都没有的待遇。可,可为何!为何!疼他爱他的人都要一步步逼迫自己!为何!

    “你既然下令血洗烨王府,怎会如此大意放过我!”齐霁雲沉声问。

    先帝闭着眼睛,身体疼痛难忍,没喘一口气都疼得厉害,宫中所有太医都查不出病症,他便知道是那人来了。当年血洗烨王府之时,千月刚刚诞下齐霁雲,整个烨王府一夜之间无一生还。

    “主子,发现小王爷抱着小世子从后门逃走,可是要追?”黑衣人半跪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到底是朕欠他的,朕与他的恩怨,怨不到你身上。”

    先帝声音断断续续,齐霁雲知道他是时日不多了,前些天药物用量并不重,可不知为何这几天他便衰老至此,可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朕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百姓,要说真的有愧于谁,便只有你。”先帝轻轻抓住齐霁雲的衣袖:“朕共九子,个个不如你,若你想要这江山,便拿去吧。”

    “我要这江山做什么!我自始至终只想要你的命罢了!”齐霁雲说着便甩开先帝的手,先帝本就是快魂归之体,强撑着疼痛,吊着一口气,如今被齐霁雲这么一甩,重重落在床榻,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咳出一口鲜血,便说不出话来。

    齐霁雲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忍不下心,眉头紧皱,先帝知道齐霁雲本是纯良之人,从枕边摸出一道诏书放进齐霁雲的面前:“朕知道。”眸子落寞,嘴里轻轻呢喃:“烨儿,月儿,皇兄来找你们赔罪了。”说罢双眼轻轻合上。

    “皇上!皇上!”齐霁雲从未想到他会在自己眼前这么死去,心里好像被掏了个大窟窿,嗖嗖的冒着冷风,这世上他本应该恨本应该怨的人就这么死了……

    “雲儿,来来来,到朕这儿来!”

    那年他三岁,迈着小短腿匆匆往先帝的怀中冲去,谁料脚下石头一绊,整个人本来要重重摔在地上,先帝冲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从那以后整个御花园没有一条小石子路。

    “雲儿,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那年他八岁,才见了小叔,心中怨恨,仇恨的盯着先帝,先帝半蹲在齐霁雲面前,笑的慈祥万分:“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便告诉朕,朕定要重重惩罚他!”

    “雲儿,听说你与昭然玩的很好,若你喜欢她,朕便给你许了这段姻缘。”

    那年他十六,先帝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齐霁雲,又开口:“雲儿都长这么大了,跟他真像。”

    齐霁雲开口问:“皇上说臣子与谁像?”

    先帝抬头望了望远处:“朕的一个故人,与你一样,好才华。”

    此时此刻会议全部涌上心头,齐霁雲猛地扑跪在床榻边,看着已经仙去的先帝,大痛大悲,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轻轻开口:“叔父,一路好走,侄儿恨过您,怨过您,不过此刻,侄儿不恨不怨……”

    那个疼他二十多年的人终于被他一步步害死,打开诏书,齐霁雲未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诏书写明他的皇室身份,也为烨王沉冤,一代帝王认错,是史书上从未有过的,更把这江山交于了他。

    一张纸从诏书中掉落,是一封信,一封烨王亲笔所写的求救信。

    原来当年去敌方军营营救母亲的不仅仅是父王,先帝离父王驻扎营地不远的地方视察,接到信件匆匆赶来,二人合力将母亲救出,先帝重伤,却护得母亲父王周全,齐霁雲自幼知道先帝右臂提不得重物,却不知道是此番境况。

    这封信的开头是吾兄亲启,落款则是烨儿

    而这信的背后,先帝写了几行字,来世望你我不再托生帝王家,我还做你兄长,必定护你一生平安喜乐,这一生,是为兄对你不起。

    没有落款

    便是,再无颜面让你叫我一声兄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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