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了。
完全失控了。
在沈明珠的计划中，这是面向观众的第一场秀，她已经让公司买好了热搜和流量，等她直播后安排好的那些“路人”就会自发地建立，转发跟她有关的话题。
各大平台的推荐位也已经准备到位，等她直播一会儿后就会带着类似“贵族千金闯荡娱乐圈”的关键词被送上热搜。
在这场表演秀中哪怕没有云昭的出现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沈明珠还是刻意让公司老板通知了云昭直播。
让云昭直播挨骂，让云昭看到自己的富裕生活，踩着云昭上位……最近的频频失控让她迫切地需要重温从云昭手里抢东西的快感。
来自云昭的嫉妒，不甘，恼怒，一切负面情绪都能成为沈明珠快乐的养料。她和云昭就像冰与火，互不相容，互相吞噬，不可共存。
而如今事态失控了。
沈明珠攥紧了手中的平板，和开播巅峰时的井喷状相比，现在滚动的弹幕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少得可怜，其中还有相当一般部分是花钱安排的观众和气氛组。
她阴沉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里是一切的转折点。
【兄弟们快去看啊！隔壁有大瓜！云昭也开播了！！有家暴现场啊！！！】
【我草，看了，过来嚎一句，那边是爽文剧情！！】
【那个帅哥是谁？跟云昭什么关系啊？】
就是这短短三句评论，让她直播间内的流量转瞬之间掉了一大半，并且在十分钟内断断续续降到了一个离谱的阈值。
原本安排好的公众号和各大平台已经开始推送她的消息，然而丝毫没有安排的云昭仅仅因为一个开播就冲到了热搜前排。
经纪人果断通知关闭直播声音，走到沈明珠面前挡住镜头，沉声提醒：“沈小姐，如果您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我建议您可以先停止直播。”
沈明珠缓缓抬头，目光扫过面前这个专门聘请的金牌经纪人，足有十几人的精英团队，以及身后造价高昂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豪华庄园，又低头看向热搜界面。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一条关于云昭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她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有人生来就好像是主角，拥有最完美的皮相，就算在最恶劣的环境里，遭受超出承受能力的打压，也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找到生路呢？
“沈小姐，”经纪人加重了语气：“所有布置都已经提前做好，要么整理好情绪继续直播，要么停止直播和所有推送！时间紧迫，请快点做出决定，拖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继续，”沈明珠抬起头，咬牙道：“继续！”
她不会认输，也不会就这么停下。
接下来的直播几乎再没进什么新观众，沈明珠继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草草下播。她挥退直播团队和经纪人，坐在走廊林荫处退出直播软件。
哪怕不特意打开微博，各大平台关于云昭的推送也是一条接着一条，沈明珠僵坐在原地半晌，做好心理建设才打开微博。
微博热搜第一：#云昭直播#
热搜第二：#欠云昭的道歉#
热搜第三：#云昭极品家人鉴赏#
热搜第四：#搬砖一天三百#
热搜第五：#云昭道法楷模#
热搜第六：#小云昭别人家的孩子#
……
平板被狠狠丢了出去，屏幕摔得四分五裂，却仍旧坚强地运行着。
被赶走的经纪人去而复返，正好看到沈明珠摔平板的这一幕。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平板，看了眼顽强的屏幕，走向沈明珠：
“虽然现在沈小姐可能很需要发泄，但除了微博热搜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提醒沈小姐。”
沈明珠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表现得没那么在意，语气冷硬：“什么事？”
“云昭的直播还没有结束，”经纪人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镜框，语气平缓：“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我撤掉了原本安排在前排的热搜以及其他平台的推送，但因为没能联系上云昭的经纪人，云昭那边会按照公司安排，跟你连线推荐观众流入你的直播间。”
沈明珠不耐烦道：“所以呢？”
“经过今天的直播云昭已经完成了一多半的洗白，不管你们私下里交情如何，我建议沈小姐从现在起，起码在表面上和云昭表现出关系良好的状态。”
沈明珠嗤笑：“你觉得可能吗？”
“就目前来看是完全可行的，”经纪人淡定道：“我关注了云昭的直播，如果她想，有无数机会可以暗示观众，激起他们对你的敌意。然而到现在她都没有说出一句对你不满的话，所以我认为不管她内心是什么想法，至少明面上不准备和你撕破脸，那么我们可以寻求一个合作共赢的局面。”
“所以呢？”沈明珠冷冷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去跟她道歉？去谢谢她？去请求她一起合作？你是为了利益丝毫不顾及合作方的感受吗？”
对比沈明珠偏激的态度，经纪人显得分外冷静：“沈小姐，您应该明确目前我们仍旧处于同一阵营，是合同规定的平等合作关系，我们的利益一致，希望您可以在信任我的同时给我应有的尊重。”
经纪人带出过几个影帝影后，在业界都算是顶尖经纪人，沈明珠请他来当自己的经纪人花了不少功夫。换而言之，面前的人并不是她可以随意侮辱发泄情绪的对象。
想明白这点，沈明珠微微低头：“抱歉，是我一时之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刚才说的那些，需要我怎么配合？”
经纪人倒是想让她配合自己，但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显然沈明珠安安静静待着不动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尊重沈小姐的选择，您可以重新直播，也可以保持现在的状态，在云昭直播结束后请她吃饭，吃饭的时候拍些照片发给我，我会运营你的账号。”
两相比较，沈明珠毫不犹豫倾向选项1：“重新直播内容是什么？”
经纪人回答的很快：“健身，下午茶，烹饪，甚至玩游戏看电影，一切符合你人设的行为都可以。云昭会和你连线，连线过程中你要把你们两个关系不错这一点呈现出来。”
沈明珠：“她未必配合。”
“我会帮你，到时候注意我的指示。”经纪人催促道：“准备一下就开始直播吧，可以随性一点直接用手机直播，多跟评论互动。如果有人问起刚刚下播的事，就说团队已经下班了，现在是你自己在直播。”
沈明珠依言照做，只是心中烦闷，直播的时候脸上难免也带出些不虞，在经纪人三番五次的提醒下才稍稍收敛。
看着沈明珠勉强算是稳定下来，经纪人这才稍稍移开视线，转而进入云昭的直播间。
云来财神情萎靡缩着脖子站在墙边，两个警察站在双手被拷的云国柱身后，陈彩云正焦急地拽着警察的胳膊，阻挠要带走云国柱的警察。
屏幕上演着刺激观众的剧情，大段大段的弹幕一条挤着一条几乎占满了屏幕。
经纪人心中疑惑，虽然这场景确实足够吸引人，有话题度，但是这场直播的主角呢？
云昭去哪了？
*
贺菲举着手机对准了警民闹剧，额上微微渗出汗水，眼神一下一下瞥向斜后方。
实在不是她不想拍云昭，而是消失的大明星云昭正在跟她新来的小助理谈情说啊不对，谈人生聊理想！
这玩意儿要是播出去了，刚转粉的粉丝说不定会原地转黑吧？
眼看前方争执不下，最后以陈彩云要跟云国柱一起去警局落幕，贺菲喉咙吞咽一下，稍稍抬高了音量：“云姐，他们要走了！你有话要说吗？”
云昭站起身走到门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门，转身对云国柱认真道：“你安心去吧爸爸，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陈彩云尖声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如果不是你非要报警你爸怎么会被带走！”
云昭满脸失望地看着她：“家人，不仅仅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更要在对方犯错时纠正对方，这才是为了对方好！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陈彩云骂骂咧咧地被警方带走，原本正蹲在角落的云来财一个激灵，立刻起身想要跟在警察后面一起出去，却被云昭从后揪住了衣领。
他小肉山似的体型摆在这儿，按理说怎么也不会被云昭那简简单单一只手控住。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他不止被云昭扯住了衣领，还跟被锁住一样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都没能挣扎开，反而把自己勒个半死，最后只好求饶：
“姐，我错了，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
“你着急跑什么？”云昭难过道：“你可是我的弟弟啊！是我老云家传宗接代的希望！我难道还真会放着你不管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冷酷无情自私的人吗！”
云来财：“……”
他真的很想情真意切地大声喊出：别管我啦！
从这两次短暂的摸索中，他已经发现云昭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凡是能够得到她关注的，最后绝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贺菲举着手机满脑袋汗，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紧急避险赶紧关了直播。
现在这情况好像没比大明星小助理搞暧昧好到哪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
眼看云昭眉头一压又要开口，云来财连忙大声道：“我没有！”
“我刚刚就是，就是……就是在想怎么赚钱！”云来财内心泪流满面，却还是要强颜欢笑：“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真的不用继续帮我了！我能自己想办法！”
“傻孩子，”云昭用温柔似水的目光望着他，和善道：“姐姐怎么会不管你呢？姐姐刚刚已经帮你找好了工作，一天三百做六休一，看在你是我推荐过去的份上，老板还说可以包你的食宿。”
云来财笑容僵硬。
云昭继续道：“我连票都给你买好了，你现在收拾好行李，晚上就走，明天就能到地方了！”
云来财：“……等等！什么票？不是搬砖吗？不是在本地吗？”
“这两年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在国外开了分公司了，”云昭说起这个时满脸欣慰：“分公司刚开业不久，现在正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到了那边还管吃管住，员工福利好，我也就不用担心你生活得怎么样了。”
云来财心想好个屁，在国内哪怕是要去外地工作他都能抓住机会跑回来，要是到了国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周围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鸟语，他身上没钱想跑都跑不了，那才是真完蛋！
“对了，你也不用担心家里生活费不够用的事，”云昭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满面：“你的工资会直接打到我这里，一部分用来还欠我的钱，一部分作为生活费放到家里，你可以在外面放心工作，家里有我！”
云来财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