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刺目的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这间略显沉闷的屋子。

    翠玉端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将盆搁在架子上,从袖中掏出一瓶玫瑰花露,滴了两滴进水中。那水清冽微凉,很快屋内就泛起一丝夹杂着凉意的甜香,淡雅清幽。

    她语调轻快,满面笑容。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姐,该起床洗漱了。李公子马上就要到青州了……”

    苏相柔睁开眼睛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的月白色纱幔,愣了好一会儿神。

    她又伸出手,盯着手看了起来,纤细精致,指尖如葱白,娇生惯养才能有的一双手,怎么会染上那么多的血债呢?

    懒洋洋的声音从纱帐内传来:“李温纶要回来了……?”

    “是的,小姐。”

    苏相柔的心一沉,看来梦里发生的事全都是真的。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原来是一本小说中的炮灰女配。

    书中的男主出身修仙世家,天生剑骨,清风霁月般的少年天才。早早地就被第一仙门看中收入麾下。哪怕瞎子都能看得出此人前途无可限量。

    而她,好巧不巧,跟这位早早展露锋芒的大人物颇有渊源。

    她是他的未婚妻。

    二人早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可谓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

    李温纶进入第一仙门青花仙府,不久之后苏相柔也被家族送进了青花仙府。

    他天赋异禀,备受重视,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而她资质平庸,实力差又吃不了苦,平日里荒废修行,耽于玩乐,连最基本的校考都没通过。

    总之,本事没学到,但丑出了不少,她被青花仙府给退货回来了。

    如今她已经是在家荒废半个月了。为了保住颜面,族中长辈对外谎称她是身体抱恙归家休养,但对她的不满可想而知。她在族中最大的价值就是身上的婚约,但是这一纸婚约似乎也已经岌岌可危。

    一旦李温纶想要退婚了,那她的世界末日也就到了。

    她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看待李温纶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死死抓住。

    听说李温纶一行人下山历练,正巧要来青州除妖,她便要早早吩咐丫鬟去绣衣阁定下精致漂亮的衣裙,盛装打扮。试图凭借美色挽留住男人的心。

    ……

    “小姐您放心,上回您从绣衣阁定下的衣裳,今天一大早我就取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相柔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翠玉面带笑容地把那件月白色纱裙给呈了上来。

    那裙子跟梦中见到的一致,不仅看着流光溢彩,摸起来更是薄如蝉翼,细嫩如丝,银色丝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蝴蝶图案。

    翠玉将苏相柔请到铜镜前。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那位美人似尊贵玉像一般,肤如凝脂,嘴唇殷红,鼻子挺翘,最为出色的就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透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任性,仿佛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般的神气。

    “小姐您放心,换上这一身,您一定能惊艳亮相。哪怕是李公子那样的人物,也会被您的美貌给迷住……”

    翠玉一边说着恭维话,一边用木梳将她那绸缎一样丝滑的头发细细打理。

    “绣衣阁还专门做了些配套的珍珠绢花,我来为小姐束发戴上。”

    青丝如瀑,微微点缀一点白玉珠光,映衬着那张金尊玉贵的脸,不可方物。

    苏相柔看向镜中之人,觉得一切恍若隔世,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镜面,触感微凉。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

    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一起长大,翠玉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小姐,是不是这个发饰您不满意啊?”

    苏相柔轻轻摇了摇头。

    翠玉也不明白这好端端地是怎么了。

    晴朗的天突然转阴,不知怎的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水顺着屋檐瓦片滴落成一片雨帘。树木草叶都被这阴沉的天气笼罩出一丝冷意。

    翠玉将一件素白色云纹披风拿了出来,为人妥帖地系上。“小姐,小心着凉。”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呜呜作响,裹挟着不知哪儿来的飞沙灰尘灌进屋内,门窗“啪”一下被关上,屋子一下子陷入昏暗。

    猝不及防,翠玉被风沙迷了眼睛。待她视线恢复清明,屋内早已经没了苏相柔的身影。

    **

    山崖上悬挂着瀑布一样的白色云流,半空中偶尔有红顶长脚仙鹤飞过,辉煌的落日为这片云海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色,霞光万丈。

    新入门的弟子看着这一幕,眼神中无疑都流露出了震惊,啧啧称奇感叹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间仙境。

    世人推崇求仙问道,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不计其数。这其中,青花仙府,恒丰派,无量宗,太白山,蓬莱仙岛这五派是为正统至高门派,占据一方,势力远远超过一国,坐拥仙山宝器无数。平常人若是能进去做个外门洒扫弟子,便已经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了。

    凡间之人即便是享受荣华富贵,但是跨不过生老病死,终究不过是一堆白骨。即便是王公贵族,修仙问道抛去尘缘的也不在少数。

    青花仙府位于云中山脉,山脉连绵不绝,绵延千里。开山立派的先祖在此设下种种禁制,若非有仙缘灵根之人,绝不可能寻得此处。

    玉阶台上,男子穿着一身泛着华贵光泽的暗灰色绫罗,腰间系着一条大白涡纹金带,他望着对面的风景,眼神稀松平常,即便是再难见的美景,日日对着也总有看倦了的时候。

    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道:“乾坤镜果然是被盗走了。”

    济源散人问:“什么时候的事?”

    “谁知道呢。若是追究起来,恐怕有些人就要麻烦了。乾坤镜可是仙器,不知道掌教真人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只说去追回乾坤镜。”

    “掌教真人打算让谁去?”

    “正阳真人。听说乾坤镜是在青州地界的一个九头白蛇手上,这些妖物真是不知死活。幸亏是正阳真人过去,他还能保住性命。若换成是我,先杀了这孽畜再说。”

    济源散人安抚道:“倚红,别动那么大的肝火。女孩子经常动怒对身体不好。”

    他看向九阶之上的太玄殿。

    一位白衣男子刚从殿内走出来,身姿飘逸,玉树兰芝。

    “正阳真人的确悲天悯人,做事稳妥。让他去取回乾坤镜,再合适不过。”

    倚红想到了什么,闲聊道:“说起来,正阳真人的那位爱徒是不是似乎也下山历练去了?”

    “你是说李温纶,那小子可是个好苗子啊,还被掌教真人称赞有加的。”

    “是他。听说是前阵子正阳真人让他下山历练,这小子刚从正阳那里得了一把宝剑,去跟藏剑人问过如何炼剑。看起来是有鸿鹄之志啊。”

    “年轻人嘛,没点志气怎么行,他们这一代弟子还真是个顶个都出类拔萃。”

    “这下他们师徒二人倒是能在青州再相聚了。”

    **

    水星宫。

    迎面走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一身薄荷绿纱裙衬得肌肤白胜雪,如莲藕一样白嫩的胳膊上斜斜挽着一个竹篮,腕上戴着几串细细的金钏儿,举手投足间媚态万千,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勾魂。

    她推开房门,只听纱帐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封好了门,窗子。她这才燃起了蜡烛,端着烛台走向床边。

    地上摆着一双象牙白绣鞋,纤尘不染,再往上看,便是懒洋洋靠床杆坐着的女子,她蒙着面纱,朦胧得像是天上的月亮,衣服也是泛着柔顺光泽的名贵绸缎。

    柳婴问:“苏小姐,你还好么?”

    女子病恹恹地抬眼看了一下来人,道:“不好。”

    苏相柔只觉得脑子疼,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脑子疼,而是各种意义上的。

    没错,她这次“失踪”也是她自己一手安排的,柳婴把她给掳来,等待着李温纶赶来“英雄救美”。

    她真是什么馊主意都想的出来啊。可如今做这些都没了什么意义,只是惹人厌烦罢了。

    还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打住吧。

    “柳婴,送我回去吧。”

    只见柳婴一愣,幽幽道:“那可不行。”

    在半个月前,苏相柔认识了柳婴。她被青花仙府清退回来,人生陷入一片灰暗,大约是人到了绝境总得找点精神寄托,柳婴这个小蛇妖不爱说话,是个十分好的听众。一来二去,二人便迅速熟络起来。

    苏相柔正想问她怎么不行,只见一段闪闪发光的白色绸子,看似柔软至极,却像是厉剑一样带着凌厉的杀气,缠上了她的脖颈。

    那白色绸子转了个圈儿,回到了柳婴的手中。

    窒息的感觉……

    苏相柔只觉得脖子被勒紧,呼吸也急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人重影,此时柳婴的身影居然幻化成了一个银发男人。

    他的睫毛就像是被一层寒霜覆盖,眼瞳似浅色琉璃一般清透。银发男子口中念着什么,像是在催动什么咒语,那白色绸缎上闪动着的粼粼波光。

    苏相柔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勒得越发紧了。

    她挣扎着用手扒开,“你……”

    她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银发男子眼神戏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总算是聚齐乾坤镜的碎片了。”

    苏相柔真是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梦为什么只提示她李温纶会退婚,不提示她眼下就有此劫难啊!

    真是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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