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泰山

    钟馗和范无救在泰山的云端之中俯瞰着这一座城市。

    “可恶，来迟一步。”钟馗感受到穷奇和混沌残留的气息，但很明显这两个家伙已经离开了此地。“走，去别的地方。”

    范无救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隐约觉得泰山山脚那座庙有些古怪，“大人，您看那座庙，怎会有一座罗汉的庙？而且那个罗汉，在下似乎没有见过。”

    钟馗使用法力探寻了一番，没有什么异常，他此刻也没有耐心管穷奇之外的事情，“佛门罗汉之多，每年功德圆满的也不少，你能一一见了去？”

    可是...谁会供奉一个新晋的罗汉还造一座庙呢？钟馗大人急性子，不容范无救再说什么，飞速离开了泰山。范无救只得跟上钟馗，“钟大人，去哪儿啊？”

    “泾渭分明之处。”

    人间·西安

    “孟兰这个女人，啧，下手真狠。”穷奇愤恨地想着这几天来他为了疗伤吃了多少苦头，最后还是得来到这里用最坏的方法解毒。

    泾河水清，渭河水浊，二者交汇之处呈现“泾渭分明”的奇观。除了奇观，泾渭分明之处也汇聚了泾河龙王与渭河龙王的法力，长期以来，便形成了天下至宝——白水甘露。白水甘露能够解天下至毒，不过其使用方式相当繁复，也没什么人爱冒险盗取甘露解毒疗伤。

    白水甘露不仅有两位龙王设下的结界保护，还有王母玉帝的法力加持，任何人想要盗取都不是一件易事。因此，也从来没有什么人打扰过沉睡在水底的白水甘露，它就静静躺在龙王为它造的水晶宫里。在人类看来，河底也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

    混沌想施展法力探一探结界的情况，被穷奇按了下来，“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被他们知道的。”

    “你有计划了？”混沌席地而坐，打算好好欣赏穷奇的表演。

    穷奇看着往来的人类，舔了舔他那尖利的牙齿，轻蔑一笑，“姑且一试。”

    穷奇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一个渔夫，“去把河底的东西给我拿来。”渔夫原本灵动的眼睛瞬时暗淡无光，直愣愣扑进了河里。

    混沌懒洋洋地起身走到河边，看着河里的一动一静。

    渔夫有了穷奇赐予的法力，准确找到了白水甘露。他的手刚触碰到结界就被弹了出去，然而他没有任何感觉，又爬起来往结界上扑。混沌看见他的手渐渐伸入结界里，突然整个人被结界包裹吞没，很快穷奇的法力也被结界剥夺。渔夫痛苦地在水底挣扎，不一会便淹死在河底。

    混沌打了个哈欠，鄙夷地看着穷奇，“你的方法不太管用啊。”

    “谁说的。你认真看，人类，可以削减结界的力量。”穷奇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

    果真是这样，结界淹死了人类，附在上面的法力便会被削弱。这么说来，要得手也不难，只要...

    酆都

    崔珏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孟兰便毫不客气将钟馗的工作分他一半。钟馗罚恶司的工作处理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这些人个个生前罪大恶极，孟兰恨不得将他们全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

    崔珏自然不可能让孟兰如此胡来，除了给这些恶鬼判刑之外，崔珏还会根据生死簿上的记事一一核实这些鬼魂的生前事迹。本来，从他昏迷到苏醒的时间不是很久，加上孟兰之前也处理了一些，堆积下来的公务也不会多。

    可是，自从那一日之后，死去的恶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所犯的事情甚至可以用罪不可赦来形容。崔珏让孟兰帮着手一起核对生死簿的内容。果不其然，这些“恶鬼”实际上生前都是行善之人，哪有做过什么坏事。

    “怎么回事？”孟兰看着罚恶司一群等待发落的鬼魂还有这生死簿上和他们对不起来的善举、罪名，纳闷得很。

    崔珏眉头微皱，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二人准备向阎王上报此事，魏征那里也发现了不对劲。来到赏善司的鬼魂个个嚣张跋扈，口出狂言，与他之前所接触的那些鬼魂完全不一样。乱了，全都乱了。

    “是非颠倒，善恶不分...”崔珏这下知道是谁的本事了，“混沌。”

    坏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当他们以为处理完混沌颠倒是非的烂摊子之后，还有更让人头痛的事情。

    谢必安顶着一脸疲惫来到判官府，直接拿着孟兰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急忙将刚刚在奈何桥发生的事情汇报给这三位。

    他本带着重新被处罚过的恶鬼去地狱的，却听见奈何桥上有无数的鬼在哀嚎。本身奈何桥上有鬼哀嚎不是什么怪事，可他凑近一看，竟然有约莫千百只的鬼在哀嚎。那些鬼魂凑成一团，将驻守奈何桥的鬼差紧紧包围。你一言我一语，还有人在边上抽抽噎噎，恼人得很。

    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些鬼魂都是溺水而死，但他们却说自己死前并不在水中。有人隐约记得自己在路上的时候一阵昏厥，之后突然感受到被水淹没的窒息感，然后就到了这里。

    不是沉船事故也不是飞机失事，一时间有这么多人溺水而死，莫非又是穷奇混沌在搞鬼？谢必安恨不得手撕了这两个家伙，他们出来之后给他增加了多少公务！他想要休息，他想要天下太平啊！

    纵使他心里这么抱怨着，但是他还是很自觉地将这些鬼魂暂时先安顿下来，然后来向孟兰他们汇报情况。

    崔珏沉着脸，脸色非常不好看。谢必安关切地问道，“崔大人，一下多了这么多工作量，是不是要找阎王多请几个人手？”孟兰看着崔珏的目光死死盯着谢必安手上的她的水杯，心里嘀咕着，这家伙该不会醋了吧...她虽然没见过崔珏生气，但是她还是不太想领教。

    于是乎，眼疾手快把水杯从谢必安手里夺回来，笑眯眯地说：“下次呢，汇报工作的时候就不必加这么多自己的内心活动了。还有，别乱喝水。”

    谢必安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你你你，这水有毒？”

    孟兰现在连白眼都懒得翻，她更加关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孟兰，能修改记忆吗？”魏征所提的办法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孟兰马上就给他否了，“修改记忆没有删除记忆那么简单。每个人的记忆空缺填补都要仔细斟酌。况且，这么一闹，我们的工作量就是全国人民，实在是太大了。说不好传到西方去，还要请西方的那帮家伙帮忙。我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末了，还打了个寒颤。

    崔珏倒不觉得这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事情，龙王处理这种事情有经验，人们只会以为是河水泛滥殃及无辜。活人不是他们的管辖范畴，也好糊弄，死人可就难办了。

    “丫头，你想好怎么处理那些鬼魂了吗？”

    “也只能按正常程序走。”

    众人起身打算解决了这档子破事之后再向阎王汇报。谢必安打开门，“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被撞倒在地上，“我..你...白无常？你干什么！”谢必安慌了，赶紧上前扶起陆之道，帮他把眼镜戴好，“对不起陆大人，在下不知道您在门后。”

    陆之道扶了扶眼镜，鄙夷地看一眼谢必安，“好小子。”转头又对崔珏、魏征说，“你俩做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出了这么多错误。我这纠正修改忙到现在才有空来问个明白。”

    “抱歉了，陆兄。还好有你在。”魏征搀扶着陆之道往前离开，陆之道不忘回头又看了谢必安一眼，镜片下的眼神能把谢必安灼伤。

    孟兰捂着嘴，乐呵呵地拍了拍谢必安，“你死定了。”可不是吗，阎王那里还没有哄好，又得罪了一尊大神，谢必安觉得自己年初的时候没有算算今年是不是水逆真是个错误。

    奈何桥边乌压压挤满了鬼魂，战争年代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孟兰等五人指挥着鬼差做事，人数众多，他们得好好盯着，不能再出差错。

    “你好，这是为什么？我们要去哪？”众多鬼魂之中，有一个女鬼举手，发出疑问。

    知道她是不能指望其他四个人解释，孟兰耐着性子，尽可能把一切说清楚。理论上来说，人死不能复生。这么些鬼魂按照生前所做，有大善者可选择留下做鬼差，恶者被押往地狱，无功无过者、小善者入轮回。

    众人听完孟兰的解释，一片静默。大多数人的心里是不服气的，但介于酆都这几位强大的气场和压抑的气氛，都把怨气吞下了肚子里。

    “这对我们不公平。”又是方才那个女鬼，她似乎不愿意就这样接受命运的安排，“既不是生老病死，也不是天灾人祸。而是你们这些神灵出的错误，不应该让我们去承担你们犯错的后果。既然你们是神灵，不该维护这天上人间的公平正义吗？”

    女鬼的每一个字都堵得孟兰说不出话来，她向来只负责死人往生，天上人间的公平正义，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想过。崔珏挡在孟兰的身前，对着面前这些哀声怨道的鬼魂们，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听上去冷冰冰的，“你错了。神灵只负责维持秩序。”

    孟兰看着鬼差打孟婆汤的动作发呆，心里不断回想着女鬼的那一番话，突然对自己千百年来的工作和职责产生了疑惑。直到女鬼排队经过孟兰的面前，孟兰才回过神来，“不留下吗？”

    “不了，如若做神仙也有这么多无能为力，我还是继续做人吧。”女鬼倒也豁达，“我们人间常说，尽人事，听天命。但我偏不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孟兰端详着她，觉得她好像在哪里感受过这种傲然绝尘的气质。

    脑子里闪过的那个身影，让孟兰眼睛一亮，“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你的前世是谁了！”

    “别告诉我。前世和我无关，也和下一世无关。都已经是死了多久的事情了，好汉还不提当年勇。诶，轮到我了，喝汤去了。”这潇洒的身影重叠上百年前那个明黄色皇袍加身的女人，果然是如出一辙。女皇陛下，果然古往今来只有你能成为女皇。

    孟兰突然想到也许自己能做一些事情让这件灾难的后果看上去可爱一些。

    “老婆子，同情心大发啊！”眼前的鬼魂根据自己的意愿或转入轮回，而或得到恩典回到人间化成花草鸟兽，陪伴自己的亲人走过余下的时间。这个恩典，是孟兰特地向天庭求来的，谁让他们只管死人呢。

    孟兰摇晃着腿，不以为意地说：“你放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人间·泰山

    白水甘露形状呈水滴，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鲛人泪制成的保护壳，此刻正在火焰上慢慢炼化，白水甘露完全炼化需要七日七夜。两河龙王一定会四处寻找白水甘露的下落，还有酆都和天庭的人，这期间必须小心再小心，否则众神联起手来他们未必打得过。他可不想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你们想要我做恶人，那我便做这世间最大的恶人给你们看。穷奇享受着火焰炙烤的热气，孟兰，你害得我东躲西藏解毒疗伤，我若死了，定拿你最宝贝东西陪葬。

    守在门外的混沌运完功，便进来接替穷奇炼化白水甘露。穷奇看着混沌施展三昧真火神情轻松，估摸着解完毒去解救梼杌和饕餮也差不多了，“看来，你那一招‘黑白颠倒’还挺有用的。”

    混沌得意地轻笑，“那不然怎么有胆子和你猖狂。”

    “猖狂？非也，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穷奇翘起脚，闭目养神，心里勾画着他的世界。

    混沌内心莫名一阵酸涩，那段过去，现在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既然天下人都想他们死，那就让这个世界变得再“美丽”些吧。

    泰山·云端

    范无救的长衣飘荡在风中，“钟大人，他们果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