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在你身边

    三天之后,白冬倒是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只是她的手仍然还像个木乃伊似的缠着一层绷带。她想要把它拆下来,但她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做,所以她便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左手使用餐具的感觉怎么样?”在饭桌上古鲁夏如此对她发问,白冬觉得他的语调里隐隐地带着戏弄的意味,于是瞪了他一眼,便继续用勺子挖着东西吃。

    屋里的夫人看着自己女儿的手,想到那天古鲁夏和五十岚带着脱力的她回来,听他们说白冬情绪爆发与人打了一架,她的心就像被揪了起来似的难受。

    但事实上白冬记不清那天之后的情况,她在揍了那小子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的家,她通通没有印象。她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手被绷带所缠绕,五十岚说她只是手指关节脱位,未伤及韧带,不过就算这样,她的母亲也依旧感到心疼和生气。

    白冬还未从天台事件中回过神来,闻风而来的记者们便在下午时找到了她。一心决定斩断与神耀联盟的孽缘与恩怨的她回答了所有问题,她将真相全盘托出,坦白了曾经的经历,以及联盟是如何对自己威逼利诱——其中包括在天台的事情。

    简而言之,这几天里她在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扰,忙得头晕目眩。到现在,神耀联盟协会查明了源理事他们曾经所做的事情,现已撤销了他们的职位,并且即将面临严惩。因为这些事,原本计划两个月后举办的联盟大赛也延期了,但白冬丝毫不在意,她关心的是一直以来自己与神耀联盟的纠纷终于彻底结束了,她此时只感到如释重负。

    “但你一点儿也没有和我们商量就一个人去见了他们。”白冬的母亲开始埋怨她——这些天她偶尔会埋怨她。“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跟我们说,知道那天你回来时我有多心疼吗?”

    “说了能怎么样?不过是给你们增添更多的负担、让你们的心情更糟糕罢了。”

    白冬不是很理解,反正一切都结束了,生活已回归平静,她将毫无压力地继续追寻自己的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她疲倦地上楼进了屋,认为自己仍需要一些时间让心里平静下来。

    古鲁夏敲响了她的房门,他一进去,白冬看他一眼就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说:“不要安慰我。”

    “谁要安慰你了?”

    “那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

    她知道,古鲁夏也对自己那一天的单独行动感到生气,但她不是很清楚为何他们都要生气。

    “我只是觉得……那天的事你确实不该瞒着我们。”古鲁夏坐了下来,他轻柔的声音让白冬着迷。“很多时候,你可以试着依靠身边的人。比起他人的想法,你为什么不先重视一下自己的想法?”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古鲁夏看到她把头垂到了桌子上。“……因为那操/蛋的过往,我失去了太多,我不想再失去了。”

    “你可以不再失去。”他的声音停顿一下,发现是闪电来了,又继续说:“和你相识之后,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也感觉自己正逐渐一步步向前迈进。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的,但你确实让我有所改变。”

    “不是这样……古鲁夏。认真来说我并没有帮助过你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克服的……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坚毅而强大的人。”

    “或许,但……我希望你能幸福。你的母亲、五十岚,甚至帕底亚的那些人也是如此希望,你身边明明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不是吗?”古鲁夏站起身,他想到自己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放弃滑雪,而对方因为意外情况不得不放弃冠军,创伤彻底改变了他们,如今他们是同舟共济的朋友。

    “对了,以后别再说脏话了,很不适合你。”

    “啊?”

    白冬刚坐起来古鲁夏便走出了房间,她想了想,把闪电从自己腿上抱下去。她下楼来到厨房,雷霆甩着尾巴对她示好,她拍了拍雷霆的头,走过去从母亲的身后抱住她。

    “哦……怎么了,孩子?”

    白冬低声开口,“抱歉,妈妈。”

    “哈哈……突然说什么呢,开始我确实很生气,但好在你没事。”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她所承受的事情,不禁鼻子一酸。“现在你身边有支持你的朋友,那些困扰你的事情也都过去了,我……”她吸了吸鼻子,一个不小心让眼泪滑了出来。“我只想你今后不要再那么辛苦,快乐地笑着活下去……,你能做到的。”

    “喂,妈妈……别哭了。”白冬有些惊慌失措,她半开玩笑:“你都哭成这样了我哪儿还有脸笑啊?”

    雷霆过来舔着母亲的手,白冬把纸递给她,等情绪安稳后,她勉强笑了。

    “我爱你。妈妈。”

    “我更爱你。早在你睁眼见到这个世界之前……”说到这儿她的嗓子卡了,咳嗽一声后继续说:“我就在爱着你了。”

    她们再次拥抱了一会儿,白冬刚上楼,古鲁夏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你们聊开了?”

    “哇!吓我一跳!”她见他靠着墙,一副很酷的样子把手臂交叠在胸前,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不知怎么的,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是因为被吓到了吗?

    “你是鬼啊?突然在我后面。”

    古鲁夏没说话,他竟然觉得对方装作凶巴巴的样子露出那副尖牙的反应有点儿……可爱?他扯了一下嘴角,怀疑自己疯了。白冬拉他进了屋,说起明天的安排——五十岚邀他们明天去游乐园玩儿。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吗?”

    “随便,我跟着你们就好。”他问:“你有什么好计划?”

    “古鲁夏,我若是万事都有好计划的话,就不会一直这么倒霉了。”她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不过,我打算在城堡前带着闪电跟你们合影,还想买来电汪玩偶。”

    “你房间里不是有吗?”古鲁夏指着她床上的那只来电汪玩偶,不止这儿,她的桌上也摆放了一些玩偶和模型。

    “游乐园的戴着领结,别的地方买不到!”

    他头一偏,预想照这么下去她的房间迟早变成“狗窝”。

    第二天他们和五十岚在游乐园门口碰了面,闪电一路欢快地小跑着,而白冬在后面用手机洛托姆给它拍照,可惜它不能玩游乐设施,所以白冬只能把闪电栓在寄放区。

    “哈哈哈哈哈——刚才坐云霄飞车的时候古鲁夏的头发被吹得像朵花,太滑稽啦!”

    “……你扶着帽子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古鲁夏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瞥眼对她说,然而对方全当没听到,在那儿乐不可支地对五十岚大笑。白冬牵着闪电和他们去下一个设施,那是一间阴森的鬼屋,光是站在门口,他们便能听到从里头传出来的恐怖音效。

    好消息是这里可以带着宝可梦,她抱起闪电从怪兽嘴巴模样的大门进去,越往里走,气氛就越吓人。五十岚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他领头走在前面,古鲁夏也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冬便不甘示弱地壮着胆子一边摸着闪电一边走,全当心理安慰。

    古鲁夏见她似乎有些胆怯了,他把手放在她肩上,不料对方吓得一弹,马上转身——

    “哇!你干什么!”她见是古鲁夏,狂跳的心脏才逐渐恢复,“我差点儿一个肘击把你打成脑震荡!”

    古鲁夏听了不禁流下冷汗——这家伙的话比鬼还恐怖。

    “我只是看你好像怕了,想给你点安心感。”

    “哦谢谢你~我现在超安心,真的,我出生以来从没这么安心过。”她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看来自己那一碰确实让她吓得不轻。走出鬼屋她才一展笑颜,“哈——还是阳光适合我!”

    他们陆续玩了几个项目,还在城堡前合了影,中午时他们来到商业区,三个人望过热闹的店铺,一时难以选择。

    “哦!呆呆兽尾巴?我要试试这个!”

    “我的天……”白冬难以置信地看着五十岚,“你要吃这种东西?”

    “我没尝过,你们也试试?”

    “不要,我去买那边的棉花糖和气球。”

    “噗,好吧,白冬小朋友可不要迷了路~”

    白冬牵着闪电,与古鲁夏去了一边的商店。现在顾客很多,店员无法及时招待他们,她便和古鲁夏往玩偶区走,在货架上他们看到了电汪玩偶,但牌子上显示的价格令人震惊。

    白冬苦恼地看着那一串数字,神耀地区无法使用帕底亚的LP——也就是联盟支付点。所以在这里她的钱花得特别快,她转头对蓝发的男生说:“古鲁夏,借我些钱。”

    “行是行,但我身上带的不多。”他打开钱包拿出了几张钞票给白冬,女孩接过来清点了一下,发现仍然不够。

    “你好穷啊。”

    “……你真敢说,找我一个外国人借钱还嫌弃……。”古鲁夏哭笑不得,“要么再去找五十岚借点儿?”

    “算啦,我们去买吃的吧。”

    白冬把钱还给他就抱着闪电转身走了,古鲁夏刚跟上一步,一位店员过来了,“先生,请问我能帮您什么吗?”

    “啊,没关系,我……”

    “噢!”店员突然惊呼一声,她喃喃自语着什么,随后立即将玩偶旁的价格牌拿走换掉,古鲁夏才知道原来它并没有那么昂贵。

    他出去正想告诉白冬,对方冲他一笑递过来一根棉花糖,他拿在手里,说:“白冬,你要的那个……”

    “五十岚说他请客,我们快走!”他们走在前面回头催促着古鲁夏,于是他咽下了话一起去了餐厅。

    “古鲁夏,有人请客吃饭,我们多点一些~”

    白冬她拿着菜单,看上去很高兴,五十岚做出无奈的表情,说:“你不能矜持一点吗?”

    “矜持又不能当饭吃。”

    “说得好。”

    现在五十岚正在取餐,古鲁夏也去了洗手间,只有白冬和闪电在座位上,她打起了古鲁夏那杯饮料的主意——颜色蓝蓝的,还有冰淇淋浮在上面,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反正没人看见,自己悄悄地尝一下不会被发现的,她拿过古鲁夏的饮料刚喝两口,便有人从她边上的凳子坐了下来。

    “那不是我的吗?”

    “咕咚——”吞咽的声音,白冬的喉咙瞬间冰凉,一时无法发声。

    古鲁夏若无其事地拿回去喝,却被冰到了牙齿,他伸出舌尖,“啊,好冰。”

    白冬意识到他没有换掉吸管,脑子瞬间陷入空白,即将胡思乱想时五十岚举着餐盘回来了。吃完后他们在附近逛了会儿,进了商店里古鲁夏想再一次告诉白冬玩偶的事情,五十岚就取下了她的帽子,给她戴上一个来电汪耳朵的头饰。

    “白冬,你戴这个。”扣到她头上后,五十岚又给自己戴上了火斑喵头饰。

    “为什么要我戴?”

    “因为你对来电汪没有抵抗力。”

    “什么烂理由,这样的话古鲁夏戴这个——”

    古鲁夏见她拿了个蓝色的戴在了自己脑袋上,他觉得有点儿别扭,被这东西夹着头他有点儿不习惯。

    “你们的都是宝可梦耳朵,为什么我的是两团白棉花?”

    “那是青绵鸟的翅膀!”白冬纠正他,接着又翻找了一会儿,给他换了个花样。“哈哈哈!五十岚快看——喷嚏熊版古鲁夏!”

    “非戴不可吗?”

    “当然,我们都戴了,你也要一起。”白冬牵着闪电准备去结账,告诉他:“我给你买。”

    他们去看了宝可梦剧场表演,尬冷而老套的故事却让白冬和闪电看得乐呵,古鲁夏和五十岚被气氛感染也不禁笑起来。下午的时光即将过去,他们玩够了也拍了许多照片,现在正朝出口的方向走。

    “今天真有意思,但你们知道更有趣的是什么吗?”白冬没等他们问,就拍了一下手,说:“坐云霄飞车时古鲁夏的发型!”

    说完她就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可闪电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你还没忘?”瞧她这模样,古鲁夏庆幸在坐云霄飞车的时候他们的手机都在寄放柜里,否则保不准她会不会拍下自己的样子。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即将到达出口时,古鲁夏突然停了下来,他往回走转头说:“就一会儿,你们等我一下。”

    “什么,他吃坏肚子了?”

    五十岚一时分不出她是在关心还是开玩笑,他只是碰了下眼镜。“我们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起玩了。”他忽然感慨,“以后你就留在帕底亚了,是吗?”

    白冬猛地想到五十岚仍然是神耀的研究员,等过些天她离开,他们便很难见面了。

    “噢……你不用担心。不管在哪儿,我们都是朋友。”五十岚看着她的表情,就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而且说不定我哪天又会去帕底亚出差呢?或者说不定我也会搬去帕底亚?毕竟那是个好地方。”

    “是……。”

    白冬想起了在帕底亚生活时的那段时间。抵达的第一天她便被也慈注意,之后意外遇到了古鲁夏,接着因与奇树一起直播而被挖掘往事时,也是帕底亚的人们接纳了她,为她打抱不平,与当年在神耀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现在,找到那个答案了吗?”

    “在酿光市时你问过我的手为什么会发抖。”她提起了这件事,嘴边的弧度似笑非笑。“因为我不想忘记雷光,但是我发现……我甚至已经记不清它身上的毛发是怎样的触感了。”

    五十岚唏嘘地看着她,她抬起自己的两只手,现在它已经不再会止不住地颤抖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能守住什么。曾经我孤立无助,但现在不一样了,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努力下去,尽我所能地做些什么。”她放下手,露出个释然的笑容。“而且……他是个很棒的人,所以我想在他身边。”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回答……比我想得还要好。”五十岚温和地笑,他摘下了火斑喵的头饰,用工作的事为理由先一步离开。“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五十岚,无论在哪,我都祝你一切顺利。”

    白冬抱着闪电与他告别,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五十岚的身影消失在她们眼中。正要转身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脸在被毛茸茸的什么东西贴着,定睛一看发现古鲁夏带着一只来电汪玩偶回来了。

    “这个送你。”

    “你哪来的钱?难不成你去找人进行宝可梦战斗了?”

    “一开始的那家店摆错了价格牌。”哦,老天,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古鲁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白冬愉快地接下了玩偶。离开游乐园,一路上她都在欣赏着自己的新玩意儿,闪电见她对假的自己如此热络,立即不满地冲她叫唤起来。

    “别生气,小闪电~我最爱的是你。”白冬的声音听得古鲁夏直起鸡皮疙瘩,“这个来电汪做得还不赖,不过若是能把屁/股再做大一些就更好了,众所皆知,电汪的魅力就是可爱的脸蛋和它的屁/股,你觉得呢?”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种事情。”

    “为什么?你没有屁/股吗?”

    古鲁夏做个深呼吸,心里默念不要和她计较,白冬忽然喊出手机洛托姆,她抱着闪电和玩偶,与古鲁夏一起在夕阳下拍了照片。

    “谢谢,古鲁夏。”她正经起来,没有再嬉皮笑脸了,“……就是想到自己还没有跟你道谢。”

    “你们不是一直在请我吃东西,还给我买了喷嚏熊耳朵么?虽然我觉得这东西除了让我感到尬冷就没有别的用途。”古鲁夏指着头上的饰品问:“现在我们还得戴着它吗?”

    “对,我想让妈妈也瞧一瞧喷嚏熊版古鲁夏。”

    她总是有理由,不过,古鲁夏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愿意依着她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的唇边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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