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屋内乱成一团,屋外晃过一个黑影,那黑影看着屋内乱哄哄的景象退了两步,回身快步离去,满脸志得意满的狰狞。

    那人便是姜文焕如今的继母姜姒。

    姜文焕今日的表现令她生疑,平日里一向温吞好脾性的大公子居然也有那样的一面,而且起因是一个女人,察觉到有异常她便一直悄悄跟着姜文焕。

    果然被她看见了房间里的这一幕。

    她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心腹锁好门窗,这才敢明目张胆地欣喜若狂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自己的脸冷笑,渐渐地笑出声来。

    “凭什么,我姜姒出身名门,大好年华却只能给那老鳏夫续弦,凭什么那个姜文焕病秧子一只脚都进了鬼门关还能承袭侯位,我的儿子就连侯位的边都碰不着,凭什么,姜媿那个蹄子只是个卑贱的旁支女,想做东伯侯府的女主人?她也配?”

    “哈哈哈。”她的笑声逐渐癫狂,眼眶里盛满怨毒,“真不愧是一家子情种,没有了姜媿那个贱人,姜文焕也要跟他老子一样,废啦!”

    “姜媿呀姜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啊,不枉我一直把你带在我的身边。”

    房间里只剩一个,姜姒用老了的陪嫁侍女名叫谬鱼,她看着姜姒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魔怔了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

    谬鱼知道姜姒的性子,她眼里从来都是别人拥有的东西最好,她看上的东西不管好不好都要先抢到手再说。

    当时东伯侯再议亲本应是大小姐嫁过来,姜姒是族里的二小姐,谁知二小姐听闻是给侯爵做续弦,一边怨怪双亲偏心,一边嫉妒长姐能给雄踞一方的东伯侯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知道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大小姐一夜之间病得下不来床,婚期又将近,二小姐如愿顶替了大小姐嫁给了东伯侯。

    因为姜姒要嫁的人是东伯侯,原先与她议亲的那家也不敢多置喙,于是便又看中了本族品貌同样不俗的姜媿,虽然姜媿出生于旁支,但胜在品貌俱佳,对方也是满意的。

    谁知姜姒听闻以后又不乐意了,她本就记恨姜媿小小年纪就清丽无双,她不要的东西,更不许姜媿要,发了好大的脾气,接着就用东伯侯作排头硬是把这段姻缘搅黄,又把姜媿拘在身边这么多年,替她鞍前马后。

    她在心里盘算,如何做才能让姜文焕这个竖子痛不欲生。

    刚才看姜媿那小蹄子的反应,她似乎也同样情系姜文焕。

    她冷笑连连,心想,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即使将来她真做点什么,东伯侯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真是天也助我!

    让一个人最痛苦的是得不到吗?

    不!

    最痛苦的是,明明互相爱慕,本是咫尺间的幸福一夜间倾覆,变得如天上的月亮一般遥不可及!

    ***

    姜文焕趁着姜媿转身拿东西的间隙,偷偷睁开眼睛觑了一眼,见她马上要回过身来,又立马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这是他小时候惯用的小伎俩——装病,现在故技重施生疏了许多。

    巫医来看了半天也看不来有什么问题,废了半天工夫,世子也不见醒转,自己却说没什么问题,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最后只说,世子身体底子差,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骤然晕厥,需得卧床数日,好好养着才行!

    世子是个病秧子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可不算他胡诌!

    折腾了一夜,天亮了。

    “阿焕是被我气晕的?”姜媿心里默默思量,“……”

    早知道我说得委婉一些,姜媿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文焕一阵心疼。

    窗外渐渐明朗,床边的烛台轻轻摇曳了一下,被姜媿一口气给吹灭了,可她也是情非得已,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看着也不像是会被气得晕过去的人啊……

    少年脸庞已经逐渐褪去青涩,慢慢露出英挺流畅的棱角,剑眉深目,眼角有一颗小黑痣,让过于硬朗的面部多了一分柔和,鼻相优越,她伸手抚上他的鼻梁,慢慢向下蜿蜒是刚冒出头的青色胡茬,她用指腹轻轻在上面刮了刮。

    手指有点痒。

    少年突然张开眼睛,本来还挺享受的,结果胡茬被她磨痒,他实在装不下去。

    姜媿吓了一跳,手立刻缩了回去,不过缩到一半被另一只手当场捉住。

    “小姑姑,你摸我?”他盯住姜媿,眼神里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疑惑、窃喜、戏谑、探究……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姜媿哪里听得了这么放浪的话,脸带上脖子腾的一下红了,“不是……你脸上有脏东西,帮你抹掉而已。”

    天彻底亮了,鸟儿扑腾着翅膀在树梢鸣叫个不停,窗外好不热闹。

    “哦,那不……也是摸?”姜文焕看着姜媿窘迫的样子,不禁想逗逗她,俊逸的脸庞故意凑她很近,“小姑姑,抹灰而已,你脸红什么。”

    姜文焕装得一脸天真无辜,这让姜媿觉得完全是自己想歪了,阿焕还是个少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媿惊觉,挣脱了姜文焕的桎梏,一把推开窗户,脑袋探出窗外佯装透气:“可能是太热了!”

    姜文焕歪了歪唇角,他的小姑姑还真是……

    会骗人。

    大概是窗外新鲜的空气令人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忽觉不对,我摸他脸的时候,他还晕着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臭小子!居然装晕骗她!

    姜媿正要转身发作,周遭浓烈的少年气息将她包围,她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乱动,只听见耳蜗拂过软风,轻轻地:“姜媿,嫁给我好不好。”

    好。

    她想这么说。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绑上了千斤顶,沉重无比,让她没能说出来。

    只能回应以沉默。

    ……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说是有话对您说。”门外响起侍女的通传声。

    ***

    姜媿浑浑噩噩从姜姒那里出来,此时的心情恍然若梦,直至有侍女从她身边经过,给她行礼才将她拉回现实。

    刚刚的叙话,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可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她的心情就像东鲁最大的山峦线,跌入谷底,又耸入云霄。

    姜姒先是与她说,姜媿和姜文焕的事情她业已知晓,还情真意切地骂她糊涂:“这种事情,背负骂名的只会是女子,别人会骂你不知廉耻,蓄意勾引少主,一不小心便会沦为别人的茶头笑料。”

    一瞬间,一阵寒意席卷姜媿全身,从头到脚,她不怕被别人非议,只是害怕纯粹感情被别人添油加醋成满是肮脏心思,也怕阿焕。

    他可是将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身上有这样的污点……

    姜姒执着姜媿的手,满眼担忧,说话间隙不住叹息,这让姜媿觉得感动又愧疚,觉得这位本族姐姐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忧。

    “对不起,阿姐,让你担忧了。”平时姜媿都唤姜姒夫人,今日胸臆之间的感动情绪让她忍不住改了亲昵称呼。

    “快别说这些,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我自己的亲妹妹,其实今天叫你来只要还是有好消息说与你听。”

    “你们这事太大了,你又是侯爷亲选要入朝歌的人,我一个人没了注意,就把你们的事告诉了侯爷。”

    这句话把姜媿惊得站了起来。

    不过她的肩膀却被姜姒轻轻按住:“妹妹别急,听我说完,起初侯爷是暴跳如雷气得要拿剑,我就把这些年妹妹你是如何把文焕照顾得妥妥帖帖一一告诉侯爷,妹妹也是在这侯府里长起来的姑娘,妹妹什么品貌,我们岂能不知,虽是年岁上有些差异,那也是不打紧的,将来文焕是要承袭这东伯侯的,需得一个成熟稳重又识大体的夫人才好呢。”

    “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好消息,文焕是侯爷的心头宝,他身子弱,他只要能开开心心的,就是我们侯爷最大的心愿。”

    “阿姐。”姜媿羞得脸红了一大半。

    “哎哟,妹妹怎么害羞了,怪我怪我,说什么夫不夫人的,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好歹侯爷是同意了,还不知妹妹是怎么个意思?”姜姒一扫担忧之色,此时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多谢阿姐,可……”

    可是横在他和她之间的可并不止这些……小事暂且不提,往大了说还有朝歌的事。

    “妹妹只管说愿不愿意,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侯爷自有计较。”

    看着姜姒对自己如此掏心掏肺,姜媿觉得感动,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决定真诚相待,想着他和她能有最美的结局,她低下头不说话,只羞赧地点了点头,脸颊飞上两片红霞,衬得她肤白胜雪,黛眉如娥。

    在她低眉之时,姜姒瞳孔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怨毒,唇角抽动,仿佛花了大力气去克制自己要哼笑出声地冲动。

    “不要脸的小蹄子,仗着几分美貌还真敢痴心妄想!”心里不住咒骂,脸上却半分没有显露,反而欣慰一笑,一把拍在姜媿手背上,尖细嗓子婉转一笑:“那就结了,以后咱们呀就是亲上加亲!”

    “姐姐,莫要取笑我。”

    “哟哟,姐姐可不敢,将来姐姐还要仰仗妹妹多照拂呢!”

    又客套了一会,姜姒对姜媿说侯爷昨日匆匆出去东巡了,少说也得数月的时间,她和姜文焕的事且得等等,为了避免在议亲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给人留下话柄,姜媿不适合再呆在东伯侯府,得送她回族里,到时候再由侯爷和她正式去族里长辈处提亲过了明路,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朝歌,她会另外选贵族女子代替姜媿。

    姜姒几句话就把姜媿这些时间来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她是打心眼里感谢这位同族姐姐,姜媿矮下身子,向姜姒深深一拜:“多谢姐姐,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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