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轰——
“齐江川——！！！！！！”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
今日下午十四时，我市安河桥上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无牌照货车撞进车流，造成十余辆汽车与一名骑行路人受不同程度损伤。经证实，顶流男星齐江川也在其中。救护车已经赶到现场，暂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
本台记者为您持续跟踪报道。】
“哎哟，我还看过他演的电视剧呢，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不知道创成啥样了。”
“啥人能把车开成这样啊，喝酒了吧，得赶紧抓起来，要不然出来祸害社会。”
“啊！哥哥，我家哥哥！”
“嗨，这就是报应，让娱乐圈那些不男不女的人赶紧消失，省得大姑娘小媳妇天天啥也不干就盯着他们了。”
嘈杂的小饭馆里电视播放着新闻，不同的人对着同样的一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年轻的小姑娘气冲冲地盯着口出狂言的油腻男，手指用力在手机上按下一连串的文字，向好朋友吐槽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
六月仲夏，蝉声嗡鸣。
太阳响当当地挂在天边，散发着让人昏昏欲睡的热气。
可是，这个城市的另一端还有一群人正精神紧绷，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丧尸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盏“手术中”的标志灯。
高端昂贵的私人医院里是极致的安静，机械手表上的指针一圈一圈转动，秒针滴答滴答搅得人心烦意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月亮也忍不住爬出来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总是一脸严肃，让人看了悬心。
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小跑到医生跟前。
“赵主任，江川他……”
“没事，放心。”
女人登时松了一口气，攥着手机的泛白的手指也慢慢有了血色。
“齐先生右腿小腿骨折，右脚脚踝韧带拉伤，左肩膀处肌肉撕裂，其余的地方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整体来说不是很严重，没有伤到要害，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去了，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语调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平稳的声音用来安抚病人家属最合适不过。
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女人拉着赵主任谢了又谢，转而神色踟蹰，犹豫再三张口说道：“赵主任，您也知道江川他身份特殊，今天的事……”
收着高昂就诊费的医院里的医生综合素质就是高，赵主任点点头，见怪不怪地表示自己只做手术，其余一切都不会乱说。
女人再次声泪俱下地感谢赵主任，目送他离开以后，收起笑容，冷着脸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夏菲姐，什么事？江哥醒了吗？没大事吧？”
电话对面声音嘈杂，夏菲要把手机使劲贴近耳朵才能听见声音。
“还没。你那边什么情况，有进展了吗？”
“嗨，别提了，现在交警队里全是受害者家属，乌泱乌泱的，全都在声讨肇事者，要警察给他们一个说法。”电话那头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刚收到消息，肇事者已经死了！”
好，现在死无对证了。
夏菲放下手机，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就这么倒霉，让自己带的艺人遇上这样的事，这是飞来横祸啊。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刚才由于烦躁挂掉的各种电话得一一回复过去。
***
港松私立医院。
夏菲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护士红彤彤、羞答答地从齐江川的病房走出来，气儿都倒不匀了。
“夏小姐，齐先生找您呢。”小护士看见夏菲赶紧完成齐江川交代的任务，然后加快脚步，去跟小姐妹分享近距离接触大明星的喜悦。
“醒啦，你又怎么迷惑人家小姑娘了，我刚看她七荤八素地跑出去。”夏菲凑近检查齐江川的脸有没有变样，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有损伤。“你找我？”
齐江川闭上眼睛，睫毛剧烈颤抖，四肢剧痛的他认命地让夏菲大咧咧地打量自己。
“肇事者呢？”
“死了。”夏菲检查完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言简意赅。“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得罪什么人了？装满砂石料的货车直挺挺地冲着你就去了，要不是货车司机忽然打滑，现在你就在殡仪馆躺着了。”
回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听见夏菲说的话，才猛然想起来，抬起身子问道：“她呢？”
“哎哟，你要干嘛？”夏菲吓得小脸煞白，把齐江川按回枕头上，“谁啊？”
“别停货车的那个女孩。”
“她啊。”夏菲简单了解过现场，也看了网上的发的监控录像，现场确实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孩，要不是她鬼使神差地冲到货车前面，让司机分神才打滑，齐江川这条小命真的就不保了。“她应该是被救护车送到公立医院去了，怎么？你们认识？”
齐江川没有答话，缓缓闭上眼睛，眉头不自然地皱起，须臾，说道：“把她接到这里来。”
溺水、坠楼、重病……一张张苍白无助的脸慢慢在眼前重合，最终汇聚成熟悉的模样，转眼间一辆载满货物的大货车闯入视线，冲着那张脸，以一种要把他碾碎的姿态。
不——！！！
邬云开醒过来的时候，鼻尖上让人窒息的沙尘味道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阳光晒过的鲜花味道。单人病房里暖洋洋的，却不闷热，一切都是这么的舒适又不真实。
她，成功了吗？
直到看见床边坐在轮椅上打瞌睡的齐江川，邬云开一颗心才重重落下，砸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鼻子一酸，眼角滚下一行清泪，又隐匿进枕头里。
说好不见，却还是不得不见。
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原本就没有睡熟的齐江川睁开眼睛，看见鼻子红红，眼睛红红的邬云开。
一贯头脑清醒冰心冷肺的齐江川一时间慌了手脚，按了呼叫铃以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很难受吗？”
邬云开看着他，眨巴眨巴挂着水珠的眼睛，笑笑摇了摇头，吸吸鼻子哑着嗓子说道：“我是你的粉丝唉，有大明星陪床，怎么会难受呢？”
听见呼叫铃的小护士过来，屏住呼吸一脸认真地检查齐江川挂水的瓶子滴速是不是过快，又看看他手背上的针头是否回血。
“齐先生，您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身体可能会吃不消，您可以回去打个盹儿，但不要睡熟，这样会舒服一点。”小护士抱着病历本微微弯腰小声说道。
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洒在齐江川脸上，让原本就清冷的他，更像是一尊冰雪雕成的假人。他眨眼很慢，每一次煽动，睫毛都会在眼睑上投下鸦羽般的倒影。这张脸即使经历了大型车祸，刚从生死边缘走一遭，也精致得不像话，像一个脆弱到极致的瓷娃娃，更让人心疼。
他抬起眼冷冷地对笑得甜美的小护士说：“谢谢，不过这里是这位小姐的病房，她醒过来了，麻烦你看看她的情况。”
还好小护士只是比较激动，专业素质还是过关的，红着脸麻利检查完邬云开的状况。
“邬云开邬小姐，您转院过来的时候我们给您做了全身的检查，和原来医院的结果一样。车祸并没有对您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一些擦伤。但是迄今为止，您已经昏迷四天了，且各项指标都正常。您，是否有基础病，或者其他特殊病症？”
邬云开没有计较小护士的忽视，温温柔柔地说道：“没有，我身体一直比较好，现在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既然检查没有问题，大概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的，稍后您的主治医师会来问诊，您先休息。”
邬云开目送小护士出去，转眼看见齐江川臭个脸气鼓鼓地坐在那。
“怎么啦，齐大明星，谁又惹到你了？”
从业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调侃过他，他也自认为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脸皮，可是这句话被邬云开用软软糯糯的音调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就有种特殊的感觉。
齐江川轻咳一声，慢慢摇起邬云开的床，让她坐起来，舒服一点，转移话题道：“那天，谢谢你。”
不用齐江川刻意搜索，网上铺天盖地的车祸现场的视频直接挤爆了热搜，恶意行凶本就能激起民愤，更何况还有个货真价实的流量明星身在其中，尽管目的不同，路人和粉丝一起声讨肇事者。
齐江川清醒以后，看了很多遍现场视频。他没有记错，在被货车撞出去的前一瞬间，他看见了车窗外的邬云开的眼神。
温柔、坚定、悲伤、不舍……和如有实质的爱意。
他不会看错，那样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在另一个人的眼里见到过。
他们认识吗？他们见过吗？为什么素未谋面，却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嗯……不客气。”邬云开平躺在病床上，虽然她昏迷了好几天，气色却比齐江川这个先苏醒的人要好得多，整个一个人面桃花，像电视剧里化了全妆躺在病床上演病人的精致演员。“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这重要吗？”
无论什么原因，无论什么目的，我知道是你救的我。
这就够了。
邬云开看向齐江川，后者的眼睛里满载亮晶晶的东西，像洒满星子的银河，是她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对，没那么重要。
“呦，俩人嘛呢？”
夏菲抱着一大捧百合，后面跟着一个探头探脑的男孩，站在门口两根手指在门上敲着，笑着看这两个生死线上走一遭的病残。
“夏菲姐。”邬云开收回目光，跟她打招呼。
“我重度花粉过敏，但还是千里迢迢给你送花，感动吧。”夏菲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转头打了个喷嚏，“你认识我？”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进来，听见夏菲的话，想要把花束拿到另一边去，还没动手，就见靠在床上的女孩子环抱过花束，低头闻了一下，说了句好香，又说了声谢谢，把花递给坐在一边的齐江川。
齐江川接过花，放在远处的柜子上，又拿过一包纸巾放在女孩子手里，女孩子问也没问就递给鼻涕眼泪一大堆的夏菲。
男孩心想：江哥什么时候跟人这么有默契了？
“齐江川的粉丝哪有不认识夏菲姐的，您可是金牌经纪人，手下艺人无一不红的。”
“小姑娘真会说话。”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夏菲很受用，“别这么客气，我可不光是来看你的，没有你，再金牌的经纪人，也难为无米之炊。”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呢？”邬云开故作为难，“不然给我磕一个？”
“磕一个就磕一个，小林，来。”
被叫作小林的男孩作势要磕，邬云开既是开玩笑，又怎么会让他真有动作，赶紧让他起来。
“邬姐姐，我们组的人真的都万分感谢你，要不是你在前面挡了一下子，说不定……”小林也拎了个果篮过来，从果篮的硕大程度看得出他极大的诚心。
“好了。”邬云开打断小林还未出口的感谢的话，啃着齐江川给她剥好的香蕉，说：“都过去了。”
“妹妹，还没完呢。肇事司机有明显的攻击行为，警方为了排查社会关系，已经在两天前来问过齐江川话了。现在你醒了，估计马上就轮到你了。不过，警察来之前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夏菲从沙发靠背上坐起来，双肘支在两膝上，看着邬云开。
“网上播放量最高的视频并没有出事前的那一段，我在交警队那里看到，你在出事前就频频看向大货车的方向，又在出事前提前预判到货车会冲过来，所以提前挡在前面。”
夏菲盯着邬云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