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烟花是多会停下的。
我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在这之后好像还会有什么额外节目。大概就是由几个热门选手进行的表演赛，基本上排名稍微高一点的选手都没有参与，能请来的都是些实力中段的，普通人觉得外形和打斗招式都很抢眼的。
在这最后有一个擂台赛抢夺奖品环节，优胜者会获得一个据说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冠，小杰好像对这个兴趣很浓。
我看他一直仰头盯着等下要用来表演的地方。于是，我就借口说我想先回住宿的地方，让小杰自己继续呆在这里。
听到我这么说，小杰拉住我的手臂，我转过身，小杰对我说：“那我也跟你回去！我们一起。”
我还以为小杰会更愿意在这里看下去。
小杰看着我，他手上抓住我的力道不减，他看向我，轻轻眨了下眼睛。
无论是选择留下来还是回去，小杰决定好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我没能拒绝成功，所以最后还是变成了我们两个一同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问起小杰那奇犽该怎么办，小杰说，他原本以为奇犽正和我呆在一起，那等下他再自己去找奇犽吧。
小杰：“不过我们要相信奇犽，他肯定没事。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他就也回来了。”
……
回到酒店，总觉得格外疲惫，小杰本来还打算留在房间里陪我。
我借口说我实在太累，打算洗完澡就直接休息。
小杰伸出手，想替我把客厅电视关掉，我抬头看了一眼，说：“要不就让电视先就这样放着吧。这样子我也可以听到。”
电视里还在转播庆典的情况。
小杰点点头，他信了，于是将遥控器又重新放了回去。
因为提前回来，小杰不能看到自己想看的节目，我也不想让小杰留下什么遗憾，所以电视一直开着也没关系。
只要关上房门，声音有规律且不算太大声我其实都能睡着。
这次入住的房间里，每间小房间都配有一个小浴室，不必再大家共用同一个，于是我随便拿了一件等下要穿的睡衣就准备进浴室。
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进来。他一声不吭，住宿的地方暂时仅有客厅和浴室里开了灯，走廊内没有开灯，显得格外朦胧。
小杰不知什么时候脱了外衣，他上身只穿着纯黑色背心，下身穿着短裤，腿和肩膀都露在外面，身体既笔直又纤长，像是即将抽条的嫩树，不会被任何事物弯折一样，他清晰明朗的深黑色的眼珠盯着我，眼神青涩但炯炯发亮。
我不知道他联想到什么，小杰问我。
“我可以就呆在门外等你吗？”
我疑惑：
“要呆在哪里？”
“浴室门口。”
小杰说。
“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陪你。”
“……”
我诧异地拒绝，“不行，不可以，怎么可能！”我又反问，“小杰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突然很想和之前一样，我们在鲸鱼岛时那样。”
小杰继续执拗地问。
“不让我呆在这里的话，那我们可以一起洗吗？”
“……”
你要不还是在外面守着吧。
不对！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洗过澡。”我辩驳。
“嗯，”小杰认真思考，“虽然之前的那个好像不太算是，但是现在一起也没关系吧？”
小杰就站在浴室门口，岿然不动，就像是生长在这里一样，小杰站的离我很近。
天气已经开始变凉，但小杰依旧不受影响，少年人身体烫，他穿着清凉的盛夏时的衣物，脸颊隐隐沁出汗，在暗黄的灯光下时不时发亮。
他守在这里不肯挪步，他的眼神现在有点像小动物般软和濡湿的感觉，
我又想起那天小杰身上被我失手洒上东西的那天，于是我转移话题：“米特阿姨之前不是教过你不要随便看别人身体，也不可以和女孩子举止亲密的吗。”
小杰：“是这样的，但是栗栗也要算在内吗？”
“我为什么不算？”
“嗯……”小杰说，“虽然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潜意识里就觉得不算在内。”
小杰自顾自地承诺。
“栗栗你洗澡的时候我陪你，那之后等到我洗澡的时候，栗栗也可以在场。”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洗澡的时候有人在场呀！”我终于受不了，大声冲小杰讲。
“我洗澡的时候不需要你来，你洗澡的时候也千万不要叫我！”
小杰低下头去，顿了一会，小杰又抬起脸，他回我，“那是因为栗栗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我好怕栗栗在洗澡过程中受伤。”
我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
终于把小杰成打发走后，我迅速洗了个澡，打算赶紧结束这一天准备睡觉。
正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中听到卧室窗户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吓得我连忙胡乱套上一件外套，我小心翼翼地出门去看。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被半敞开，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我慢慢向窗台那边靠拢，帘子拉起，什么都看不清楚。
薄纱窗帘被吹得鼓起。窗外隐约有影子在晃，分不清究竟是人影还是树影。
“谁在那里？”我出声，但心里却隐约有一个猜想。
于是我小声地喊， “……奇犽，是你吗？”
“还不算太蠢。”
少年清朗的声线响起，因为比平时说话要更低，语速也更缓慢，总觉得带着些捉弄感的少年气息。
“但你就没想过，再多穿件衣服？”
我下意识顺着他说的话看了眼自己。
未干的发梢，刚盖住半个大腿的清凉睡衣，因为着急直接踩在深色木质地板的脚，随手抓来穿的，小杰的外套。
我慌乱了一下，然后用小杰的衣服挡住睡衣那宽大的领口。
“有什么好遮的。”奇犽波澜不惊。
外面电视机的声音含糊不清。
奇犽单手扶着墙，正蹲在窗户外狭窄的边沿上。
我伸手去帮他将他头上的窗户整个推上去打开，风呼呼涌进来，有点寒气的风令我头脑渐渐清醒。
月亮从远处的山际升起，奇犽头顶叠映着残花枝桠那复杂的暗影，隔很远都能听见从游会方向传来的欢呼喧哗声。
远处人声阵阵，少年一跃而起，那气势仿佛要剜取飘荡在夏日傍晚的全部空气。
奇犽无声跳到地板上，他看着我，身影快将我整个遮蔽住。
“你穿的小杰的衣服。”
奇犽的眼睛状似随意地扫过我身上那正被我下意识抓得很紧的外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奇犽半张脸藏在阴影下，他淡淡点评。
“洗澡知道锁门锁窗户，有人来还知道再多拿一件衣服，这点还不错。”
奇犽：“但你洗完澡就穿着别人的外衣，岂不是白洗了？”
我手指轻微松动。
“……只是披着，应该没关系吧，况且，小杰他很爱干净。”
小时候小杰去山里到处玩身上总是会蹭的很脏，在他某天晚上回来，看到米特阿姨独自洗衣服洗到很晚，自那之后，小杰就会乖乖自己把衣服提前洗干净了。
奇犽没有继续就着我的话题往下，他语气模糊：“刚才你在洗澡的时候，你们有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奇怪又突兀，我歪头回忆了一下。我没想到奇犽竟然连刚才的事情都能知道。
小杰缠着我想让我和他一起洗澡的事情，我偷看了眼奇犽的眼神，总感觉还是先别说了吧。
于是我爽快回道：“没做什么啊，说话而已。”
奇犽端详我几秒，他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他伸出手，让窗户重新落下。薄纱窗帘终于停止舞动，屋外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又变得清晰。
窗户一碰到底，发出“啪嗒”的声响。窗户插销被奇犽随手锁上。奇犽垂着手，窗帘轻缓缓地盖在他的身上。
“小杰听力很好，讲话需要距离那么近吗？”
奇犽忽然开口。
“对啊，”我很理所当然地回应，我其实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问的。
“小杰和我说话的时候，一向都会挨得近啊。”
“是么。”
奇犽虽然平时也会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但我觉得只是他这个人行事谨慎，干什么事情前总会预想出好几种可能性来，可我觉得这个问题还不足以被他挂在心上。
更何况，那会儿我和小杰本来就只是在聊天而已。
听完我的解释，奇犽果然没有追问。
奇犽静静地看着我，因为没开灯，微光中奇犽单薄的猫眼挑起，蓝色的眼睛竟显得浓黑骇人，如残月般的银色发梢下，是他苍白昳丽的五官。
我们对视了几秒。
奇犽看上去是白色的，却又不是白的，像是白昼与夜晚某个晦暗的交织，正如此刻——
客厅里的电视机似乎进行到了广告等候环节，屋内短暂响起了嘈杂的音乐声。
奇犽上前一步，他的目光与我相碰，像是没有注意到我在躲闪，奇犽说，“我忽然想到。”
“今天忘记给你上药了。”
手随意一翻，再张开，他手指间正拢着一个熟悉的圆形铁盒。
是我之前见过的，他那天用来给我上药的。
我朝后退了一步，有点羞耻感，“没关系，你、就交给我就好，我自己会涂的。”
奇犽站在原地没动：“我刚刚可是特意把小杰支开了，如果他在的话，你确定你不会不好意思吗？”
但是……你在的话效果是一样的啊……
我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其实都好的差不多了。”
“上不上药……其实都差不太多。”
奇犽微蹲下身，他嘴唇抿起，浓而长的睫毛半垂。他鼻子与眉眼间的线条既鲜明立体又混合着青涩的柔和，配合他蓬松柔软的银发，让人有想轻轻摸一把的奇怪冲动。
奇犽的眼睛很大，他从下往上看时，瞳仁暴露度更高，显得眼睛很圆，像是温存卖乖的猫。
他故意凑近我的腿缝，以及膝盖。
掉痂后新生出来的皮肤，被呼吸激得有些痒。
奇犽半跪下，他仰起脸，手臂没有动，手指也安静地垂放在地板上。但我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柔软的衣裙被向上掀起，随着他的动作，奇犽银色的额发游散开，与他的姿势相反的，此刻，他所有潜藏的危险性致命性似乎又显露出来。
“可是还没有彻底恢复。”
奇犽的呼吸平缓且均匀地轻落在我大腿的皮肤上。
那个带着热度的铁盒不知何时，被得寸进尺地塞到我手心，还带着熟悉的草药气味。
奇犽一动未动，依旧俯下身子半跪，他左膝轻触地面，浑身却透着某种邀请的讯息。
奇犽：“你打开它。”
我盯着手掌中己被人摩挲出体温的小盒，上面的浮起的印花早被按出规则不一的凹陷的坑，随着上方人为造成的波浪起伏的痕迹，心悸如擂鼓，我下意识摇摇头。
奇犽原本蹲在我的裙裾间，我身体往后撤，反而使我看奇犽的脸看的更为清晰。
“那么，我来帮你？”
“……啪嗒。”
残破的铁盒盖子坠地，在原地旋转几圈后，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