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走完一条地脉,一来回最少要耗费三到五天。虽然出发匆忙,但三人还是尽量准备了食物和饮用水。沿着土灵珠的指引,三人走下神殿下方螺旋楼梯,长长的楼梯下,赫然是一堵巨大的石墙。
“这……殿下,这下面就是这样的,没路了……那个什么地脉真的在这里有入口?”领路的神殿代理大祭司犹豫道。
“嗯。就是这里没错。”赵麟后退一步,举起天蛇杖,轻轻往那石墙上面一点,石墙顿时如同烟雾一般,在空气中消散了。
“这是……”
“障眼法而已。千年前,先人在此处设立了这个地脉入口,引动地脉灵力建立了上方的祭坛。当时,女娲族也有参与。”
“哦,原来如此,所以苗疆干旱的原因就是地脉阻塞?只要用灵珠将这五条地脉全部打通就可解苗疆干旱?”祭司道,“可殿下,数年前巫王陛下可并未来过此地,直接求雨就解了苗疆的旱灾,为何此次如此麻烦?”
“哎,白叔,你什么意思啊。”阿努哼道,“你是不相信阿麟哥?”
“不不不,少主,属下不敢,只是……”
“好了,阿努,大祭司的疑问也算是合情合理。”赵麟开口道,阿努这才停止了眼神攻击一脸尴尬的代理大祭司,“当年地脉并未阻塞,只要灵珠引动地脉的灵力。我推测,可能是十年前苗疆的那场大灾对地脉产生了些影响,您放心,如果不出意外,疏通不会耽搁太久。”
“是,是,殿下您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代理大祭司合掌行礼道。赵麟点了点头,“就送到这里吧,大祭司,里面的状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
“好。恭送三位。”大祭司深深行礼。
石墙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圆形空间。围绕成一圈的,是五个幽暗的黑色洞口。从洞口的外面,完全分不出来这几个洞口到底有什么区别,更别说弄清楚哪条地脉是哪个属性了。
“呃,阿麟,到底哪一个是我们要去的地脉?”李小遥问道,赵麟摸出怀中的土灵珠,浮在空中的土灵珠慢慢地发起了淡淡的褐光,他凝神片刻,转向斜对面的一个洞口:“这边。”
闻言,二人跟随他探入了洞窟。
洞内最开始极为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蓬蓬一马当先照亮前路,赵麟和李小遥默契地分别选择了开路和断后,将阿努护在中间,阿努倒似乎没有在意二人对自己这特殊的关照,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了一段,前方依然漆黑一片,他终于忍不住了,“阿麟哥,这就是土系地脉?怎么一直这么黑乎乎的啊。”
“别急,这里还没有到地脉的核心区域,再走一会应该会亮一点的。”赵麟道。
“啊,阿努,你是怕黑了?”李小遥打趣道,指了指飘在半空的蓬蓬,“喏,不是有亮光嘛。”
“我男子汉大丈夫,才不怕黑呢。”阿努哼哼道,“小遥姐,你不怕?”
“怕什么?”她道,“我和你阿麟哥啊,我们可去过比这还可怕的地方。”
“什么?”
“坟墓啊。很深的一座坟墓。”她话音刚落,阿努愣怔了一下,她心觉有趣,继续道:“当时我们为捉拿尸妖,下去了一个古代将军的坟墓里。”
“那坟墓阴森森的,还到处是带毒的僵尸,四处游荡。我们当时也是从长长的楼梯上走下去,刚下地,就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咯吱,咯吱……”她绘声绘色地讲着,“你猜这是什么声音?”
“……”阿努听的心里七上八下,神色看起来很是紧张,“什么声音?”
“是一大群僵尸!他们从四面八方慢慢地聚集过来,这群僵尸有缺了腿的,也有缺了胳膊的,有的双腿都断了,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用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慢慢地爬,他们就一点一点地靠近我们……”
“那……那你们怎么办的?”阿努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是慌了。
“僵尸太多了,而且我们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我们只有拼命的跑,黑漆漆的一片,我们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跑着跑着就到了一条死路,然后突然哐的一声!”
“什么?”
李小遥越讲越得意,假装一脸严肃地道:“我一回头,发现后面空空如也,仔细一看,是一个僵尸,但那僵尸没有头!它伸出手就像我抓了过来!”
“小遥,当时是不可能有僵尸从你后面来的。”赵麟听了后忍不住道。
“啊?为什么?”
“你忘了,当时是林兄在断后啊。”
“啊?”阿努听了后瞪起了眼睛,“小遥姐,你编故事骗我?”
“……”李小遥一时愣住了,回过神来后急忙解释道,“我……呃,这里是有夸张的成分啦……但大部分是真的……呃,哎呀。阿麟,你干嘛拆我台啊……”
“不过阿努,除此之外,小遥可没说错,那地方真的很阴森。我们最后打败了个巨大的将军尸妖。”赵麟急忙补充道,阿努停下脚步,看了看赵麟,又看了看李小遥:“阿麟哥,小遥姐,你们是在合起伙来吓唬我啊?”
“没没没,绝对没有。”李小遥急忙摇手道,然而阿努哼了一声,“小遥姐,你走中间,我来断后!”
“不用,这里什么都没有,断什么后。”李小遥道,“好啦,是我不对,不该吓唬你。”
“那我要开路,阿麟哥,交给我了!”阿努哼了一声向前面跑去,“等等——”赵麟没拦住,他一口气就跑的没影了。
“哎,阿努,别跑太远啊!!!”李小遥喊完,无奈道,“我们快点追上去吧,可别真的遇到什么东西。”
“嗯。”赵麟点点头,和李小遥一起加快了脚步,手中的土灵珠依旧隐约发着光,“这三里之内没有异常的灵力迹象,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这样啊,那就好。”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阿麟,那你觉得,这阻塞地脉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大石头什么的?”
“不会,石头不会阻塞灵力传递,何况这里还是土系的地脉。”赵麟道,“我现在也不能断定……只是感觉,这事情可能和黑苗有关。”
“拜月教主。”李小遥沉声道。“所有的一切……包括当年水魔兽复生,苗疆的灾难,我估计都是她做的手脚。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她做手脚的证据就好了。”
“希望如此。”
但是现在拜月势力遍布黑苗,即使有证据,又怎么让他们相信呢?
看来战争,真的是无法避免吗?
走了数里后,三人停下来休息,虽然洞穴内漆黑一片,地脉内的温度渐渐有了些微的下降。料到外面已经入夜,三人商议后,决定就地休息数个时辰,三人轮流守夜。
赵麟接下了第一轮班。阿努蜷在角落里打着哈欠对二人道了晚安后,很快躺下就呼呼睡着了,呼吸又深又沉,看来睡得很香。
洞内太狭窄,李小遥靠着墙壁怎么都觉得别扭,坐在一边的赵麟小声唤她,然后向后挪了挪,让她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腿上。
李小遥终于舒服了,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哎,阿麟。”她小声道,赵麟嗯了一声,“小遥,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睡不着。”她翻了个身,转过眼睛来盯着他,“阿麟你困吗?不困的话这班我来守吧。”
“我不困。小遥你快点休息会儿吧,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没事没事。”她打哈哈道,“我可厉害着呢,才不会困。”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心虚。
赵麟微笑了,“真的?”
“…………算了。”她叹了口气,“那阿麟,你陪我说会儿话吧,说不定说着说着我就困了。”
“好啊。”
“嗯……阿麟,你会原谅你娘吗?”
“……”赵麟一时间沉默了,他无意识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不会。”
他的话中带着一丝犹豫,但片刻后,又缓缓开了口,“即使我爹已经原谅她了……不代表我一定会原谅她。不管是受人蛊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我无法原谅她当年对我爹做的一切。”
“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但我知道,虽然我娘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原因冷落我爹,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她的坏话,也从没有过一句怨言。”
“所以我没法原谅她后来……将我爹逼到如此地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暗自后悔,居然问了这种让他伤心的破问题。
为什么要问呢?
“那就不理她!我们不见她算啦!”她轻轻地握住他停在自己发间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指也冰冷似玉,“阿麟,那等我们解决了这一切后,我们立刻就回余杭,一天也不耽搁!”
“什么王位不王位的,麻烦死了,不要了!我们就回去给舅舅帮忙打下手,然后还可以多开几家分店。反正我是真的吃不惯苗疆的食物,又酸又辣的,还是舅舅烧的桂鱼好吃。”她嘟囔道,“等到有空了,我们就去各地游玩,西域啊,北疆啊,我们都走个遍!”
“如果有孩子了,我们也带他一起。”她盯着依旧飘在漆黑的空中充当“月亮”的蓬蓬道,“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等到他长大了,就给他讲我们现在的故事……”
“是啊,到时候我会告诉他,他的爹爹非常非常爱他的娘亲。”赵麟笑道,这话听得李小遥脸刷地红了,赶快道,“喂,阿麟,小心被阿努听到了……”
“阿努肯定早就睡着了。”远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赵麟压低声音,“好了——小遥,你也快点睡吧。”
她哼了一声,然后坏坏地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起身来,在他脸颊快速地印下了一个吻。然后凑近他耳边,小声道。
“我也是。”
说完后,她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合上双眼,假装没有看到他眼睛里有些害羞的温柔。
二人看阿努睡得沉,也没叫醒他,中途小遥醒来后换下赵麟,二人各自休息了片刻。
地脉三个时辰后回温,赵麟不知道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变化,如同有感应一般,睁开眼睛,迅速坐起。
“啊,阿麟你怎么就醒了,再休息一会儿呗。”
“不了。外面应该已经天亮了,小遥,我们叫醒阿努吧。”
稍作整顿后,三人起身继续向前走。这一段路依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正如赵麟所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点微微的亮光,闭上眼睛也隐约能感觉到有风在脸侧滑动。
然而这一段路依旧是枯燥乏味,无聊地李小遥和阿努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快到地脉的核心区域了。”赵麟望了一眼手中的土灵珠,缓慢道,“前面可能会有些东西,当心。”
话音刚落,方才寂静如死的远处传来了几道闷闷的哼哼声。
阿努急忙拔出了腰刀,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从那漆黑一片的深处,突然涌出了好几个黄褐色的小团子点,飞速向他们的方向滚来。
“这是?”小团子们如同泥丸一般咕噜噜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但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赵麟轻轻挥手,那几个小泥团听话地滚开了,然后开口解释道:“这些是长期在地脉里面生存的小土妖,看样子还没有成型,没有攻击性的。”
“啊,这样,那就好。”不过还真的挺好玩的,阿努伸手去抓,小泥团们灵活地脱离了他的手,然后穿过他的腿间向后面滚走了,赵麟回头,那几个小东西加速向三人的来路方向去了,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一样。
越向前走,道路越来越宽敞,方才在地下滚动的小土妖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地上有数百只密密麻麻的泥团子在滚来滚去。周围也渐渐地亮了,仿佛是地脉内有什么光源,在隐约散发着褐色的微光。
“这里只有这些泥丸子啊?”阿努抬脚给一只小土妖让开路,赵麟微微皱起了眉头,“奇怪……”
“这些土妖看起来似乎都很焦躁,像是在往哪里逃一样。”李小遥开口道,“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会吧?我们走这么久什么都没见到啊?”阿努道,三人跨过狭窄的通路,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几番折腾后,终于进入了一个三人可以并排行走的开敞空间,这里的路线终于不是单一的通道了,许许多多的小径通向四面八方,每一处都是黑黝黝的洞口,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等会儿如何找到回去的路;三人感觉到仿佛进入了一个深深的洞窟,周围直立的岩石构成了坚韧的“墙壁”,路边偶尔还有凸起的一块块坚石,这些石头长得怪模怪样,有些还泛着闪亮的色泽,可能是某种奇特的矿石?赵麟沉下心来,暗暗感觉到土系灵力居然越来越稀薄,稀薄的不太正常。
难道是后面有什么阻断了灵力传导……或者吞噬了灵力的怪物?
“小心为上,这里不太正常。”赵麟道,话音刚落,在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三人这才看到,在一堆泥丸子的后面,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妖怪。
“不对,准备迎战!”这群妖怪感受到三人的到来后,纷纷怪叫着向三人重来,带起了一阵疾风,看起来焦躁异常,李小遥急忙从怀中摸出匕首,口念剑诀,刹那间无数柄金光灿灿的金剑如同屏障一般挡在了三人面前,乒乒乓乓,无数攻击向着剑障而来,砂石飞溅,细碎的石头在三人身侧崩开,阿努抬手挡眼,却被溅起的沙尘呛得猛烈咳嗽了起来,赵麟急忙口念咒决,手中法杖用力一挥,一层巨大的风障将三人和群妖隔离开,李小遥会意,挥手散去剑障,混杂在狂风中向群妖猛烈地刺去。
“小心,他们都是原本就住在这里修炼的妖,小心别伤到他们。”赵麟急忙道,李小遥收回飞舞的金色剑光,清脆地应了声明白,阿努也点点头,轻斥一声,爆炸蛊在空中炸开,三人一起在风障中且打且退,将所有试图冲进来的妖挡开。
“他们都不是好斗的妖,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如此攻击性。”赵麟凝神,风障爆涨,将一众妖怪掀翻在地。
奇怪的是,这群妖被风掀翻后,似乎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战意,无论是体型庞大的巨石怪,还是由一堆沙子组成的沙怪,或者是由烂泥巴构成的泥怪,以及少许的几个巨大的蜥蜴怪和丑陋到令人作呕的巨型地虫,却仿佛三人才是妖怪一般,纷纷不再攻击三人,怪叫着躲开,然后轰隆隆地向三人来的方向逃走了。
怎么回事?在她问出来这句之前,三人迅速地被大量的妖怪冲散了,因为没料到如此突然的变化,没来得及闪开的她被两只巨大的石怪撞到石墙角,飞溅起的砂石迷晕了她的视线,一只土黄色的地蠕虫贴着石墙摇头摆尾地快速蠕动着,甩了一大团泥巴到她的衣服上,她感觉到胃里翻浆蹈海,仿佛吃得东西都要翻涌而出,忍不住蹲在墙角干呕了起来。
“小遥!阿努!”赵麟的声音很快就被妖怪轰隆隆的脚步声淹没了,地脉被轰隆隆的声音震的晃动起来,砂石簌簌地从顶部掉落。土系妖灵个个身形庞大,阻碍了他的视线。他紧咬牙关,此时群妖如此动作,恐怕地脉已经出现震动,如果再刺激道群妖,有极大的可能引发地动,最糟的情况下,这群本来无害的妖怪可能会冲破地脉阻碍,危害到苗疆的安全。
事到如今,只有先稳住地脉。天蛇杖猛地刺入地面,巨大的金色法阵在地面展开,震动猛然停止。与此同时,群妖浩浩荡荡地全部逃走了,眼前一片沙尘尘,赵麟急忙掩住口鼻,顾不得去看那群妖怪到底如何了,急忙先去寻找失散的李小遥和阿努。
所幸李小遥被挤到了墙边,她半跪在地上,按着胸口一阵咳嗽,赵麟急忙赶过去,“小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她终于止住了恶心,“那可恶的虫子甩了我一身泥,真恶心。”
“你没事就好。”他扶她起身,立刻去寻找阿努的踪迹。
“糟了,阿努呢?”李小遥惊道,“阿麟,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赵麟紧皱眉头。
“会不会是夹在那群妖怪里被带走了?”李小遥急道,赵麟握紧法杖,“有这个可能,那我们向后去追。”
“等等……”李小遥神色突变,突然转头望向洞窟的更深处。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宛如大蛇在地面盘旋,还有咯吱咯吱的扭曲声,宛如拧干湿布一般的粗糙声音从洞窟内传来,还隐约夹杂着仿佛是人类的闷哼声。
“唔——!!”仿佛是清脆的少年声音,李小遥神色一紧:“阿麟,你听!”
赵麟凝神,的确感觉到了前方怪异的响声和那与阿努非常相似的哼声,以及,前方传来的些微异常的灵力。
“听起来就是阿努。”李小遥握紧匕首,急道,“我想起来了,刚才我隐约看到在群妖中有一个黑影飞了过来,会不会是它抓走了阿努?”
“有可能,但也不能排除他被那群妖带走的可能性。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阿努出意外。”赵麟沉声道,“小遥,你先去后面看阿努是不是被带走了,同时尽量稳住群妖,以防他们冲出地脉。我去前面。”
从他的神色中,她猜出了前面那东西不简单。而且完全可能就是堵塞地脉的原因……
她咬了咬牙,“好,如果后面没有我很快就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