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京治覆上贴在他脸颊上的柚木千夏的手。

    他看出柚木千夏那隐隐的忧心，于是给予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其实对于柚木千夏的过去，她曾经喜欢谁，又或是可能和谁在一起过，赤苇京治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

    可是他又想，过去无法逆转，未来无法预测，那么，他该做的就是珍惜好眼前。

    赤苇京治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扶住柚木千夏的后脑勺，稍稍前倾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千夏。”他露出一点点笑容，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以后请只看着我吧。”

    柚木千夏看着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笑意，重重点了一下头。

    之后场馆内在工作人员的管制下，逐渐恢复秩序，骇人的人流也被疏散开来。

    赤苇京治牵着柚木千夏，在海豚馆找到了月野惠理子和北原阳太与之会合。

    四人花了一上午时间逛完了水族馆，下午时，暴雨大作雷声轰鸣。

    柚木千夏害怕在打雷的日子出门，几人便干脆在民宿中度过悠闲的下午。

    “下雨天待在房间里果然是最棒的！”北原阳太在床上滚了一圈，伸着懒腰道。

    月野惠理子点点头附议：“我也这么觉得！”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原本总在斗嘴的冤家组合忽然变得黏黏腻腻，相互附和，还令人有些不习惯。

    赤苇京治没有反驳，只是握紧了些柚木千夏的手。

    ——如果第二天雨停了，就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几人这样决定着，上天似乎也看出了他们愿望的强烈，明明下到后半夜的雨，就这样骤然停下来了。

    凌晨三点的闹钟响起，赤苇京治一晚上没有怎么睡好，这会儿却意外地清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转过身看见柚木千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下楼。

    柚木千夏也看见了他，笑着将食指抵在唇前。

    “时间还早呀，让他们再睡一下吧。”她压低声音向赤苇京治解释，“惠理到下半夜才睡着。”

    赤苇京治点点头，与柚木千夏一起在走廊的藤椅上坐下，顺手关上通往走廊的玻璃门。

    尚且昏暗的夜空中仍漂着几片浮云，月亮却像是被雨水洗涤后格外澄明。

    “下午回到东京后，京治有安排吗？”

    柚木千夏仰着脸，清亮的月光柔柔落在她的轮廓上。

    赤苇京治想了想回答说没有。

    然后柚木千夏偏过脸来看他：“那么，等那时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她保留着神秘，不管赤苇京治如何追问都不肯说出来。

    赤苇京治只好无奈又宠溺地轻叹一口气：“那么，我会好好期待着的。”

    两人在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未来和一些细碎的小事，而值得珍藏的记忆就是在这样零碎的美好的事物中产生。

    赤苇京治微笑着侧过脸，目光落在弯着眼睛露出漂亮笑颜的柚木千夏身上。

    约莫半小时后，两人回到房间中，将各自的同伴叫了起来。

    月野惠理子恰好在沉沉睡梦中，瘪着嘴好久都不愿起来。

    柚木千夏拖着她洗漱换上常服，牵着睡眼蒙眬的月野惠理子来到海滩边。

    逐渐出现光亮的海岸线让月野惠理子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看着海的那一边。

    天空的颜色一点一点发生变化，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四人也忍不住雀跃不已。

    就连平日里文静冷淡的柚木千夏，在此时也学着北原阳太和月野惠理子，对着海面和晨曦呐喊。

    在月野惠理子和北原阳太一声接一声的愿望中，柚木千夏转身踮起脚尖，偷吻了赤苇京治的唇角。

    赤苇京治有些惊讶，然后看见柚木千夏得逞的笑容。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哟。”柚木千夏挽住赤苇京治的手臂，看着远处如是说。

    赤苇京治舔了舔嘴唇，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么，我也要实现我的愿望了。”

    语毕，他稍稍俯下身，吻住柚木千夏。

    “啊！”月野惠理子忽然惊叫起来，“那边的情侣在做什么啊！”

    赤苇京治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被抓包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会感觉到不好意思啊。

    看见月野惠理子身后的北原阳太传来艳羡的眼神，赤苇京治向他点点头送去鼓励的目光。

    回程的飞机上，柚木千夏在笔记本上写下——

    「日出固然美丽，但比日出更美的一切已然陪伴左右。」

    她回过头注意到赤苇京治的视线，大方地展示到他面前。

    柚木千夏托着下巴认真看向赤苇京治：“下一次试试看写下我们的故事好了。”

    赤苇京治看着那句话，轻轻点了点头：“到那时候，让我做第一位读者好吗？”

    “那当然。”柚木千夏毫不犹豫回答，“以后的每一本书，京治都会是第一位读者。”

    *

    回到东京后，月野惠理子的母亲连续打来几个电话，大意是再不回家就要赶不上回老家的飞机。

    北原阳太本想着送完月野惠理子后，再将赤苇京治和柚木千夏送回家。

    不过被拒绝了。

    “我们自己回去就好。”赤苇京治朝他表达过谢意后这样说，“之后我和千夏还有要去的地方。”

    北原阳太从车窗中探出评价：“热恋中的情侣。”

    他也不再勉强，朝他们摆摆手，“那么下次再见啦！”

    相互道别后，目送着北原阳太与月野惠理子远去后，赤苇京治终于忍不住问：“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东京湾。”柚木千夏回答着，牵住赤苇京治的手坐上路边的计程车。

    约莫四十分钟过去，赤苇京治下车后，终于明白了柚木千夏带他来此的目的。

    “千夏。”赤苇京治将柚木千夏往回拉了一些，看上去有些苦恼道，“你不是恐高吗？不要勉强自己……”

    “不，并不是勉强哦。”柚木千夏回过脸说，“‘往高处看，就不会害怕了’，这是京治告诉我的。而且，京治在我身边，那便没什么可怕的了呀。”

    赤苇京治仍有些隐隐地不放心，紧接着他听见柚木千夏继续说：“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京治？”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

    赤苇京治叹了一口气：“如果害怕的话，就握紧我的手。”

    工作日的缘故，摩天轮排队的人并不多，没多久两人就坐上了单独的舱厢。

    尽管柚木千夏一再重复她已经不害怕了，赤苇京治仍旧从她发凉的手心中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

    他明白，从小养成的心理阴影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只是，比起内心的恐惧，柚木千夏似乎有其他更加希冀的事物。

    他不清楚，但，他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摩天轮一点一点上升，柚木千夏仰着脸看向天空。

    若干小时前这里曾被雨水洗刷过，密布的云层让整片天空阴沉沉的。

    “京治，你知道吗？”柚木千夏忽然开口，“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京治，你总觉得自己是很普通的人，在游戏里时，你曾经对我说，木兔学长是闪闪发光的明星。那时我模糊不清的回答，不知道你有没有明白。那么，现在我想要重新告诉你，对于我来说，你才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明星。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赤苇京治感到意外，又发自内心萌生出感动。

    在他做出回答前，柚木千夏继续说：“上一次我们一起坐摩天轮，是因为野崎同学和佐仓同学……好怀念呀。也是在和她们一起经历的那段时光中，我越来越确信你的好。如果硬要说的话，有时我真的觉得京治这么好没有人能够配得上，也会担心会不会未来某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之类的。”

    “不，我会永远喜欢你。”赤苇京治少有地打断柚木千夏说话，“抱歉，虽然永远这个词太绝对，将来的事谁也没办法确保。这个宇宙很大，我无法控制很多事，但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所以，请你放心，千夏，我会永远喜欢你。”

    柚木千夏笑了起来，点点头回应他：“我也是，我也会永远喜欢京治。”

    她稍稍偏过脸，忽然说：“马上就要到顶端了呢。”

    传闻说，摩天轮抵达顶端时接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传闻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只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概率。

    只要有可能能与你永远相恋，那么我便愿意一试。

    第一次与赤苇京治一起坐摩天轮时，她想如果能与赤苇京治在一起，就再来遵照传闻拜托宇宙的保佑。

    然后她想，能够和赤苇京治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就已经是奢望了。

    再后来，柚木千夏发觉自己愈发贪心。

    因为赤苇京治实在是她见过最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摩天轮到达最高处，柚木千夏倾身向前，亲吻了赤苇京治。

    原本层层叠叠的密云，像是听见柚木千夏的心声一般，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阳光射过云层，第一缕光透过玻璃落在两人身上。

    柚木千夏眼皮轻颤，离开赤苇京治的唇。

    她目光柔和，用百般爱意注视着眼前之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赤苇京治用同样绵长的一个吻回答了她的问题。

    片刻，便是永恒。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