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萝挣扎着起了床,今日要给祁云莘送嫁,可耽误不得。
她梳洗完去了祁云莘的院子,祁云兰已经与姑奶奶家的几个姐妹坐在一起说话。
她进屋后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坐在了祁云兰旁边。
祁云莘那边还在打扮,忙得不可开交,是不能过来见礼的。
长姐不在,而她又是主人,自然要招揽好客人。
坐在一旁的祁云兰悄悄瞧着外面,虽说这是祁府第一次嫁姑娘,可府里人没一点慌乱,每一个礼节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瞧完外面,祁云兰的视线又回到屋里,这送嫁送嫁,定然是越热闹越好,但祁家上一辈人丁稀薄,除了府里的,也就一个嫁到外面的姑奶奶,幸好姑奶奶家下面这一代人多,各房的姑娘就好几个,全在这屋里。
不说别的,至少这场面是热络起来了。
场面是热了,但她觉得有些饿了。
今日起得早,她压根没工夫吃早饭,这一会的功夫又说了好些话,精气神都消耗完了,偏今日日子特殊,她只好安安静静地坐着。
安静了许久的祁云萝忽然说话:“去看看厨房,汤圆可煮好了,饿着我们没事,可别饿着大姐姐了。”
送嫁这日因着要煮席面,厨房抽不开手,主子们尚能吃点糕点垫一垫,下人们可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可唯有新娘子例外,娘家送嫁这日,新娘子出嫁前唯一的吃食便是汤圆,寓意新娘子在娘家圆满幸福,去了夫家会甜甜蜜蜜。
也因着要给新娘子煮汤圆,所以大家也就跟着沾沾喜气。
祁云兰愕然,祁云萝什么时候也像大姐姐一样什么都不说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了。
可一边又觉得很开心,不用饿着肚子了。
“来了来了。”
大丫鬟最先端着盅进来,两步就走到祁云萝和祁云兰面前。
祁云兰见只有一碗一脸茫然,祁云萝却不知道该不该接,新娘子这一碗汤圆,一般是家里姐妹或者闺中密友送去,叫做送福。
姑奶奶家的几个姑娘也面面相觑,谁送比较好呢?
大夫人掀了帘子进来,见汤圆还没给祁云莘送去,忙道:“怎么还没送去?”
几个姑娘笑道:“大姐姐也没说让谁送去,云萝和云兰都不知道该谁去呢。”
大夫人道:“瞧瞧我都忘了,自然该云萝去的。等云萝大婚那日,自然是云兰来送的。”
一旁才六岁的十姑娘道:“若是五姐姐嫁的比三姐姐早,三姐姐那不是送两次福。”
虽然长幼有序,一般长姐未嫁,跟在后面的妹妹们都要晚一些,可也不是要一定如此的,况且两人岁数一样,这谁早谁晚的倒也无所谓。
大夫人笑道:“我算是听出来了,十丫头想去,那还不跑快些,小心你两个姐姐跟你抢。”
得了话,十姑娘笑眯眯的端着盅往祁云莘的屋子走去。
祁云萝这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和祁云兰提过,唯独这送嫁是个什么情况从未提过,祁云兰怕是都不知道这个习俗。
十姑娘走了,祁云兰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给她的。
大夫人道:“我都忘了,这还是祁府里头一次送嫁呢,云萝和云兰都不知道这个习俗呢。”
“舅母快去忙,左右我们姐妹无事,我们和妹妹们说。”
“哎,好。”正说到大夫人心里了,大夫人缓步离开。
姑奶奶家的姐妹们和祁云萝、祁云兰说起送嫁的习俗:“这碗汤圆要新娘子先吃了,才会给宾客们送,前面送福,送的是家人朋友们的祝福,这后面给娘家宾客们送的,叫沾喜,好叫宾客们沾沾这对新人的喜气。”
“真好的寓意。”祁云兰道。
“是,而且,去送汤圆的姐妹还能新娘子的礼物呢!”
祁云兰头一次听说。
这话刚说完,十姑娘就蹦蹦跳跳的进来。
“看,大姐姐给的福禄花生坠子!”
十姑娘边说还边显摆,那条坠子雕的确实精细,花生的暗纹都一清二楚,连年岁大的姑娘都多看了几眼。
“瞧瞧,三妹妹和五妹妹跑慢了,让我家小十捡了漏。”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祁云萝和祁云兰互相看了一眼,笑道:“赶明儿给姐姐们送嫁,我和云兰也来抢着送福。”
“好好好,都来都来,就看你们谁跑的快就给谁。”
十姑娘叉着腰道:“肯定还是我啦!”
“好好好,是你是你……”
十姑娘年岁小,又长得可爱,大家都爱逗她,这一席话又热闹了几分。
“喜气来喽!”
小丫鬟赶忙掀开帘子,丫鬟们端着汤圆鱼贯而入。
这是宾客们沾喜的汤圆,每个碗里皆是双数的汤圆,寓意好事陈双。
这汤圆吃完,没过一会,寒茶拿着一个空箱子过来,娘家姐妹要添妆啦!
不求多么珍贵,都是一份心意。
祁云兰拿的是二夫人王乔给她的一对玲珑翡翠镯,祁云萝送的是宝石并蒂海棠花步摇,两人送的都挺贵重的,到底是嫡亲的一家人,家中姊妹也不多,添妆也添不穷,就都捡了好的送。
女客这边的仪式都走完了,男客那边的还没开始呢。
祁延辞也早早就起了床,一直等到沾喜的汤圆送来了,他才去了偏厅。
偏厅里,姑奶奶家的子侄还有祁家一些朋友都来了,在闲话家常。
祁延辞与各位叔伯长辈们打完招呼,给他的那些朋友使着眼色,一同离开了偏厅。
人乌泱泱站了小半个院子。
祁延辞道:“兄弟们记得我说的话哈,都别给魏寻放水,谁要是放水,我就去告谁的黑状!”
一旁的人无奈道:“这放不放水也是我们能决定的呀,你自己看看,在场的人有几个能打过魏寻!”
“没关系,你们能拦多久拦多久,只要不放水,一切好说。”
“我们至多能拦一刻钟,魏家卯时就会来接亲,辰时要把新娘子接回去,中间至少两个时辰呢,就我们,最多能拦一刻钟。”
祁延辞读书不认真,能和他玩到一起的,自然也没多厉害。
祁延辞书院的同窗道:“你不是说你请了高人相助嘛?高人还没来?”
祁延辞环顾了一下,确实没看到人,他道:“等会就来了,你们别急啊。”
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三公子,魏家接亲的人在路上了。”
“知道了,快去把门给我拦住!”祁延辞道。
“是。”小厮跑走了。
祁延辞转头对同窗们道:“你们不是平时都说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是状元之才,就是探花之相吗?一刻钟怎么行,至少要拖到我请的高人们来。”
同窗和亲朋好友无奈道:“好好好。”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拖,但想来魏家人知道时辰,必不会太过,接亲又不是结仇,大家都有分寸,怎料祁延辞就是不放心呢。
一行人去前门拦亲。
魏家的人没过多久就来了。
之前许诺过一刻钟的人们,居然拖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拖不住了,魏家人看着也差不多了,也不放水了,就要往里冲的时候,高人出现了。
祁延辞的脸笑的跟开了花一样。
“麻烦让一让。”人群中响起清润的声音。
魏家人回头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端。
“林二公子,你是哪家的客呀!”
“祁家三公子请我来,自然是祁家的客。”祁延辞写信来说明缘由,请他来拖延时间,言辞恳恳,另外他和祁云兰虽只是订亲,但也算不得外人,他以娘家人身份出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魏寻笑道:“来,给林二公子让让路。”
魏寻表面笑着,心里不知道骂祁延辞了多少回,小子,我就知道你有阴招等着我。
林端是什么人,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怕要拖到最后一刻才能把新娘子接走喽!
娘家拦亲不过是行酒令,催妆诗,既要登的大雅之堂,又要热闹,也是让夫家知道想娶姑娘家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轮行酒令下来,魏家人皆战败,魏寻对林端拱手作揖:“二公子,你我日后好歹也是连襟,你帮帮姐夫,等日后你来接亲,姐夫给你放水。”
众人哄笑了起来。
林端耳根微红,拦亲他是头一回,却也知道分寸,他回头看向祁延辞,想看时辰是不是差不多了,却一眼看到了廊下的祁云兰。
似乎每次看见她,都是不一样的。
假山中初见,是受惊的小鹿,
端午宴席上见她,是惴惴不安的兔子,
而现在看见的她,恰如其名,像是正在生长的兰花。
祁云兰一直在看着大门这里,祁云莘那边已准备好,可以放魏家进来了。
祁延辞估计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又刚好看见妹妹已经出来了,便点了点头,魏家也看出意思来,就要往里跑。
人群中响起稚嫩的童声:“还有我这关呢。”
小小的许赢只有半身高,努力的往里挤着,魏家人拿过街边正在叫卖的糖葫芦,魏寻抱起许赢,把他直接塞进了林端怀里。
“小公子还是多吃点糖葫芦吧!”说完就往里跑。
紧跟其后的为家人还不忘把糖葫芦塞在许赢的手里。
热闹的前院欢笑声远去,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林端和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