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磅礴的大雨打得窗户“咚咚”作响。

    苏念抬头看了看正前方的时钟,已然深夜十一点了。她眉头轻蹙,望向窗外:广告灯牌闪着微弱的光,在漆黑的夜里愈发明亮。

    同样明亮的,还有这空旷的候考室。

    苏念坐在最后一排,心底默念着进来时拿到的台词。

    “苏念,快到你了,起身准备。”工作人员提醒道。

    站起身的刹那,苏念有些眩晕,她扶了扶椅子,便跟着工作人员向试戏室走去。

    走廊不长,苏念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叮叮”声响。

    推开门,是昏黄的光。

    她缓缓走了进去,手指揪着裙角,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介绍自己。

    私下练习无数次的自我介绍,此刻仿佛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二,无任何表演经验,”坐在中间的眼镜男吐了一口烟圈,“就你,还来试戏女一号!你也配?”

    苏念的身子一颤。

    “你也配”这三个字让她恍然如梦。她想起高中时一个青涩的少年追求自己,自己却将他送的花仍在垃圾桶,当众嘲笑:“你也配?”

    苏念揪着裙子的手捏得更紧了,那个消瘦少年转身的落寞背影历历在目,她闭上眼,内心轻叹:或许,这是报应吧。

    “角色差不多都定下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眼镜男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苏念猛地睁开眼,走上前一步,似乎所有的紧张都没了,她大声道:“请给我一个机会,我虽然没演过电视剧,可是我是电影学院专业成绩第一考进去的。”

    当年那个少年转身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可如今,自己却不能放弃。

    因为,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出名,便能赚很多很多的钱。

    眼镜男被苏念大声的驳斥惹得有些恼怒,刚要发作,便听见身后角落里传来:“让她试试。”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苏念躁动的心稍稍安宁些。

    她定了定神,便演起了“岁月神偷”中最难演的片段:女主一夜变回了八十岁,面对着急寻找自己的二十五岁男主,着急担心又隐忍纠结地,直至男主离去。

    苏念狗搂着腰,颤声道:“小雅说她出国读书去了。”

    她和蔼地笑着,就像个慈祥的老人,只是眼底隐含的泪光偷着万般不舍和难过。

    眼镜男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这个才大二的电影学院学生可以把这种爱与纠结的复杂情绪表达得这么简单自然。

    苏念半跪在地上,先是仰头,隐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接受抱着自己的双臂,低声抽泣。

    “可以了,回去等通知。”角落里阴影处的一个男生道。

    苏念站起身,鞠了一躬,便走出了房门。

    雨淅沥沥地下着,苏念坐在公交站台的凳子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在路灯下绵密的雨滴。

    这一个月,仿佛做梦般,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先是父亲香港上市的地产公司一天暴跌90%,停牌退市。然后家里房产被查封,银行卡冻结,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卧床不起。

    雨丝飘到了苏念的头发和脸颊上,她抹去脸上的水珠,站起身,撑着伞眺望着不远处的马路,深夜的公交总是来得特别慢。

    初秋的夜晚有些冷,特别是这种飘雨的夜晚。

    苏念翻着挎包,抽出外套的瞬间,几张纸掉了出来。那是明天试戏的剧本片段,她来不及多想,弯下身去捡。

    突然,伴着轰鸣声,一辆车呼啸而过,轮胎划过站台前的小水坑,污水溅了苏念一身。

    雨水混着污水,让苏念有些睁不开眼,她用袖口擦了擦捡起的剧本,转过身,小心将剧本再次放入包里。

    街角一辆黑色轿的雨刮器来回摆动,漆黑的夜,他的眼在猩红的烟头火光里明明暗暗,握着方向盘的手时紧时松。口里不听吞吐着延误,只是那双眼,那双薄情又有些深情的眼,从未离开过站台里的女人。

    他终究还是掐灭了烟,撑着伞,推开车门,朝公交站台走去。

    “苏念。”

    背对马路,用纸巾擦拭脸的苏念身子一颤。

    她将半干的纸巾捏成团,轻抿着双唇,缓缓转身。

    眼前的男人站在灯光下,仿佛全身都在发光。

    笔挺的西服,黑得发量的皮鞋,握着伞的节骨分明的手指,还有那双不敢深看,怕陷进去的眼。

    她想过很多次和冯驰重逢的情景,却从未想过在今夜这般狼狈的情景下遇见他。

    最近总是梦到冯驰,梦见高一那年,自己将冯驰送的玫瑰进垃圾桶,薄唇轻动:“追求我,你也配?”

    那时候,同学们传言,冯驰是没有父亲的,他的母亲曾被当众掌掴,被骂小三。前几日又有闺蜜提醒自己:男生在玩一种打赌输了就表白的游戏。

    所以当时,望着和自己并无交集的男生,这个因为过去经常转学而留级,比自己大三岁的男生,就这般脱口而出,傲慢地讽刺了。

    当时,看热闹的同学围了过来,指着冯驰,窃窃私语。

    冯驰站在人群中间,沉默不语,夕阳的余晖仿佛炙热的火球煎烤着他。青春的骄傲与自尊被撕得粉碎。

    他低着头,转身走了。

    望着冯驰离去的背影,苏念不知怎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那一夜,她也没睡,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打算隔日大早就去找冯驰道歉。

    一连去了好几次冯驰的教室,都没见到他来。还以为他只是请假休息几天,再后来才听说他出国了,似乎是他那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终于想起了他,才把他送出国深造。

    “这么晚了,还在等车?”冯驰撑着伞走到了苏念的身前。

    苏念回过神来,看向眼前高达的男人,仿佛他身后的风雨都停了。

    “当年,”苏念刚想解释,就被冯驰打断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冯驰笑着,他的嗓音低沉,让疲惫的苏念有些放松。

    “后来听说你出国了,这些年,过得不错吧?”苏念不知说些什么,她只盼着二十八路公交车快些来。

    “托你的福,不错。”

    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响起,苏念如释重负,边小跑向公交车,边说:“老同学,下回见。”

    冯驰站在原地,咬着牙,握着伞的手青筋暴露。

    “我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冯驰低头笑了笑,他将手中的伞抛向空中,独自走在雨中。

    那一年,母亲告诉自己江家的夫人给了一笔钱,可以去美国留学,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冯驰不想走,他想天天看到苏念。可少年的自尊被那场讥讽击碎了,那天晚上回家边和母亲说了要出国。

    可在美国生活了两个月,江夫人便向银行举报,冻结了冯驰母子的账户。冯母也是好强的,便也不求江家了,她一人打三份工也要供冯驰完成学业。最终积劳成疾,病逝了,冯驰也退学了。

    那段日子,就像噩梦般,时长还会让冯驰半夜惊醒。

    雨越下越大,冯驰走回住处,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得就像爬出深潭的水鬼。

    推开门,有一个和苏念长相百分之九十五相似的蜡像。

    冯驰走上前,抹着蜡像的脸蛋,眼神是那么温柔,可没过一会儿,就抓住她的头发,眼神狠厉道:“苏念,我倒要看看,你能高贵到哪里去,我要看着你下贱求我爱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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