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女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道清亮的女声一出,整个院子瞬间寂静,像是方才的嘈杂不曾存在过一般。

    云二婶自知理亏,讪讪闭嘴。

    云柳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内诡异至极的气氛,一步一步走进主屋,眼神凉薄,红唇轻启:“既有如此好事,二婶何不让二哥三哥去?”

    “二郎、三郎那是要考科举,光耀门楣的,怎能荒废光阴在儿女情长之上?”王氏老神在在坐于一旁道。

    “呵,老人言‘先成家,后立业。’既二哥三哥这般出息,又怎会在乎那点光阴,祖母,您说孙女说得可对?”

    王氏自知说不过这嘴皮子利索的丫头,索性瞟了眼云柳批判道:“小娘子家家打扮得不男不女,成何体统。大人的事哪里轮到你来插嘴。”

    “大郎,这章家可是一门好姻缘,若不是我的娘家在,怕是根本也轮不上咱家,你可要好好把握。明日章家便会来人,你可得好好给咱云家长长脸。”王氏不理云柳,转头对隐坐于阴影里的云晏道,丝毫没发现云晏那双眼里的阴狠。

    “祖母既如此上心孙儿的婚事,却不知这聘礼祖母可出多少,无论如何我也是云家长孙,既要操办婚事,这聘礼可不能太过寒碜,省得日后影响弟弟们的婚事不是。”角落里的云晏轻声开口。

    王氏在听完云晏的前半句以为他要答应,结果后半句一出口,她还没扬起的笑脸立即垮了下去。

    眼见诓骗不下去,只好道:“这章家就这一个女儿,宝贝得紧,也说了不会将女儿嫁出去,是以,就算是男子有些问题,他们也不在意。只要身体无恙,便符合招赘的条件。”

    瞧大房这穷酸样,他云晏不是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么,在这般揭不开锅的家里,简直天方夜谭。一旦他云晏应下这门婚事,大房在这村里就是绝户,届时将云柳那个丫头随便找个人嫁了,还能换回一大笔彩礼。

    他云岭不是闹着分家么,届时,就看他如何滚来求自己。

    王氏这般想着,眼里自然而然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丝毫没有察觉主屋内更加诡异的气氛。

    闻言,低头沉默不语的云老爹深深地闭上眼,失望至极。他竟还不死心,还对这人有所期待。

    在王氏话音落下后不久,只听屋内一声冷笑,是云晏。

    “祖母当真是好算计,亡我大房之心不死啊。”一句话,似叹息,似惆怅。不知经历了多少的纠结。

    “混账,你就是这般与祖母说话的?”王氏不满,怒声质问。

    云晏避而不答,看着王氏,眼神幽冷,缓缓道:“既祖母有此安排,孙儿不得不从,明日还得请祖母亲自带人过来一叙。”

    王氏连声夸好,心下得意,人啊,最是会趋利避害了。

    云柳见王氏那轻快离开的背影,摇摇头,明天怕是有好戏看咯。

    翌日一早,为了迎接“贵客”登门,云柳没有急着出海。

    原本昨日傍晚任寂的人便跟云柳打过招呼,今日将军会一道出海。

    不过,谁知二房会又闹幺蛾子,云柳只好将出海计划往后推了一推。

    一大早,云二婶美名其曰过来帮忙打扫屋子,实则是将此事宣扬得满村里都知道,话里话外届时云晏得了一门好姻缘,丝毫不提是二房撺掇的。

    云柳知晓此事后,只是笑笑,原来他们也知道此事亏心,怕被人说道,急忙将自己撇清。

    县里到云渺村的路途有些远,从清晨等到正午,村口才出现一辆马车,缓缓朝云家而来。

    “来了来了,人来了。”云二婶激动道。

    村里虽贫穷,但云渺村的祖辈极有先见之明,村里的路修得极其宽敞,马车一路行至云家门口,车里的人才慢慢下车。

    车中之人是一名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上无须,一派儒雅之态。只眉宇间对底层人民的嫌弃,还是有意无意的暴露出来。

    章院外扶着小厮的手下车,对着王氏道:“你便是王管家说的那个妹妹罢,听说你的长孙一表人才,我特此前来看看,可否与我女儿相配。”

    此时的王氏不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反倒一脸恭顺,小心赔笑道:“章院外果真心疼令嫒,亲自前来,实乃蓬荜生辉,里面请,里面请。”

    “这到不必,就在这院外看看,我考考他便好。”章院外微微扬着下巴道。

    “还不去将大郎叫来。”王氏表情僵硬,只好恶狠狠对云二婶道。

    云二婶急急忙忙往屋内跑,却被云柳拦了下来。

    “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了,还要任性,那可是你大哥的终身大事,你可耽误不起。”云二婶对云柳的不识相实在厌恶,厉声大喝道。

    “二婶,不是,大哥昨夜吹了凉风,想单独请章员外能够赏脸前往屋中一叙,他实在起不了身啊。”云柳急得声音发颤。

    见此,云二婶不疑有他,立即将此事告知了章员外。

    他一听此事,心想这人身子这般弱,莫不是个短命鬼,当即便想掉头回去。可王氏哪是会轻易放弃这个羞辱大房的机会,好说歹说,就差将云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甚至直言,云晏的身子只是因为家贫没钱医治,不然定是能够治好的。

    章员外见她信誓坦坦的模样,终是半信半疑地进了云晏房内。

    屋内,云老二翘着腿,坐在云晏书桌前,百无聊赖的翻着那些他看不懂的书。

    也不知这小子说的那个方法是真是假,真能教他如何在赌场翻盘?

    他这些日子在赌场里玩得欢,昨夜回家之时,便见云晏兄妹二人在村口徘徊,一见到云晏那张脸,他就下意识想逃,还不等脚迈出半步,便被人叫住。

    “二叔,且等等。”

    “你,你们有事?”云老二尽力拿出长辈的威严,强撑着道。

    “二叔,你这是又输了?”云晏开口。

    被人戳到痛处,云老二当即便要反驳。

    不料云晏又道:“就算是分了家,您终归还是我们的二叔,看您这般郁郁不得志,实在不忍心。今日为时已晚,不如这样,今日二叔同我回去,明日一早,侄儿教您几个致胜之法如何?”

    云老二在王氏的教导之下,也不是蠢货,可他也知道这个侄子脑子灵活,这个诱惑实在巨大,他有些怀疑的盯着云晏,并不说话。

    “二叔也知道,我大哥一向睿智又善良,您要是实在不愿,我们也不强求。出来消食也够久了,咱们回去吧,省得阿爹忧心。”云柳似不经意般说道。

    眼见二人越走越远,云老二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这一等便等到了今早,方才那小子说什么贵客登门,便出去了,他又听见了阿娘的声音,若是让她知道他又去赌了,非得打断他的腿。

    是以,他只能在这里待着,渐渐地,他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这时,云柳等人已经到了云晏房门外。

    “既是我大哥的婚事,还是由我大哥和贵客谈罢。阿爹,您说可好?”云柳拦住众人,对着人群外的云老爹道。

    云老爹一脸愁容,闻言也只是点头。

    见此,王氏等人纵然有想看热闹的心,也只能按捺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父亲都不管,他们也没有插足的理由。

    就这样,章院外带着自己的小厮,迈入了云晏的房内。

    屋里的云老二将醒未醒,待他彻底醒来时,便见一锦绣华袍的男子甩袖而出,将门甩得砰砰作响。

    屋外之人也是震惊非常,这云晏是怎的惹到的章员外,怎会有这般大的怒气。

    “这就是你说的一表人才,你那哥哥可是伙同你一道蒙骗于我,妄想用一个上门女婿来谋夺我章家的家财,当真好歹毒的心肠,你们且等着瞧。”

    说罢,便带着自己的小厮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王氏,以及恍然的众人。

    联想到自己兄长可能会被此事连累,王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就奇怪为何云晏这次如此好说话,原是打算好了,将此事搅黄,把责任怪罪到哥哥头上。可谁也没料到会是章员外亲自上门,这下本可以有转圜余地的事,怕是难以解释了。

    王氏想到日后哥哥怪罪自己的嘴脸,怒从心起,顾不得什么,直直便往云晏屋里而去,破口大骂:“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好好儿的一桩姻缘,你非得闹成这般,你是不是……”

    “阿,阿娘,你怎的会在此处?”

    王氏一句话没说完,便见自己的儿子睡眼惺忪地从桌前站起,坐立不安地看向她。

    “你怎的会在此,不是去县里找你舅舅找活儿做了么?”王氏先是惊讶,紧接着便看向儿子那疲惫不堪的熟悉模样,眼底乌青,浑浑噩噩。顿时便反应过来,他这是又去赌了。

    本就被气得不轻老妇人,这下更觉是血气上涌,当即直挺挺地往地上栽,晕了过去。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地将人送回二房家中,这一场闹剧才算堪堪结束。

    但云柳和云晏皆心知肚明,这事儿,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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