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哲飞速摘下这串铃铛去找季颂青时，姜绾几乎是懵着一起跟过去的。
唐门宝库里的东西，为何会这样？
这串铃铛在监视整个天涂宗！
当时几乎每个门派都去了唐门宝库，那其他门派所拿的法宝也是如此吗？
姜绾心中有种难言的恐惧，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扑朔迷离，她再睁大眼睛也无法看清。
只有陆还凛是真的，只有为了她的血肉走遍伽罗黑海的他是真的，他为她受尽他原本可以不用受的伤，哪怕没有爱过她，他都从未伤害过她半分。
可要是陆还凛也是假的呢？
唐门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唐崧真的只是在赚钱吗？
天涂山灵脉向来遭到天下仙门的觊觎，可唐门为什么愿意同天涂山站在一起？
姜绾失了神一般的下意识打开了系统，论坛仍然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姜绾马上关闭论坛，发现小美并不在线，她缓了缓心神，正打算关闭系统时，她却听到脑海中悠悠传来一道柔婉清冷的声音。
“姜绾，你找到死而复生之法了吗？”
姜绾确认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在那一瞬间，她能感应到，这个人是白清漪！
“白清漪？你在哪？你为什么能在系统里说话？”
白清漪不答话，就在姜绾以为她已经消失时，她的声音再度落入脑海，“我不在你的系统里，我在……”
“那你在哪？你说啊！”
姜绾急的眼睛都红了，却始终没再得到白清漪的任何回应。
她心中有种剧烈的震荡和恐惧，半句话都没说就扔下了简哲，跌跌撞撞离开凌霄殿去了秉竹峰。
陆还凛刚刚推开房门，就被一具带了丝丝鹅毛细雪的温软身子给撞了个满怀。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松动。
姜绾满脸眼泪的抬起头来伸手去摸他的脸，颤抖着声音问：“陆还凛，你是真的吗？”
“我好怕，好怕有一天你会不存在了……”
“求求你，求求你了，哪怕讨厌我，也要一直在，好不好？”
她哭的已经看不清他，却感觉到他布满茧子的手正在为她擦去眼泪。
姜绾将头抬得更高，踮起脚尖想去亲他的唇，却被他冷着脸躲过。
她有些失望的眨了一下泪眼，一滴泪水又落下来，他听见她喃喃着说，“对不起。”
陆还凛不受自己控制的低下头来，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只是为了安慰你。”
他很快就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声音比之前更冷淡。
陆还凛并不知道她又是为了什么在哭。
他对女子在他眼前哭的场景并不能很好的把控，但似乎她很喜欢亲他，那他就按照她想要的那么做。
姜绾一下子停住了哭泣，瞪大眼眸看着他。
原来多哭就会有用？
姜绾感到心中空荡的恐惧感正在因为他而逐渐平息。
她近乎是有些逃避的离开了凌霄殿，害怕听到任何关于唐门不好的消息。
姜绾深深吸了一下因为哭过而有些发堵的鼻子，瓮着声道：“阿哲从唐门宝库拿回来的铃铛，在监视整个天涂宗……”
“只有你没有被监视到。”
“它能够复述所有天涂宗弟子说过的话，还有刚刚我和阿哲说的话，它也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了。”
最后那句刚说出口，姜绾就有些后悔多说了后半句，她可不想陆还凛知道她特地去丘行峰问阿哲关于许栖元的事。
完了，那岂不是季颂青和莫含之也会知道她问了许栖元的事？
千万别告诉陆还凛啊求求了……
陆还凛看着她慌神的样子，清冷的声音又在她头顶落下：“带我去凌霄殿。”
姜绾想到陆还凛没了法力，没法快速去凌霄殿，于是迅速结了个传送阵，急急忙忙又有些胆战心惊的与陆还凛一同去了天涂山主峰。
踏入凌霄殿时，莫含之和季颂青正皱眉用法力探查这串铃铛。
简哲在一旁忧心忡忡的念叨：“宗主，师祖，我真的不知道这串铃铛竟然在监视天涂宗，若是知道，我当初怎么也不会拿唐门任何一件东西……”
当初唐崧对天涂宗派来的人极其热情，简哲实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随意拿了一件不痛不痒的物件，却没想到闯下了大祸。
这个东西监视他们，是有什么目的？
“况且，先前的半载也从未见过它复述什么话啊，为何今天唐小姐一来就……”
简哲还没说完，就炯炯看向了同陆还凛一起走进来的姜绾。
她为何会与陆师叔一起进来？
简哲有些疑惑的盯着她，缓缓继续道：“为何唐小姐一来，它就开始复述了？”
姜绾抿了一下唇，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有何定论，还请季宗主和元清仙尊探查后告知我，任何结果我都接受。”
她是唐崧的女儿，眼下唐崧毕竟不在众人眼前，任何唐门的事她都得担着。
这御风铃先前半年都不曾如此过，难道是因为她的系统感应了这个铃铛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几乎是没差多少时间，白清漪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可白清漪又说她不在她的系统里。
那么就说明，白清漪还有灵魂在这世间，并且清楚的知道她脑海里有个系统。
陆还凛走向前去，直接用手握住那串铃铛，没用法力，只是用他混乱一片的神识极其强硬的钻入了这串御风铃。
御风铃中的世界一片灰暗，但他早已习惯这样看不到身前身后的鸿蒙混沌感。
他在这片无尽的灰败中不断前行，身边是近乎失聪一般极度的安静，直到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不断跳闪的人影。
“陆还凛，好久不见，身上还好吗？”
那人影发出的声音犹如砂砾磨过一般哑涩，让人不寒而栗。
陆还凛勾了一下唇角，“好久不见，是多久？”
对方发出又重又钝的笑声。
“对于特别难对付的人，我向来不喜欢同他说太多话。”
陆还凛将两边袖子撂开，举着双臂淡淡道：“如你所见，但很可惜，我死不了。”
“身上就不看了吧。”
“姜绾骗我是真，但伤我是假，是吗？”
那人影闪来闪去，笑的又邪又恣意，“她的一点私心，就能让你疼痛至此。”
“你活在她的掌控之下，再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你了。”
陆还凛低头垂眸，眼神又冷又狠戾，舌尖顶了一下上颚，抬起头来时笑了一下，“我不会活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下，包括你和她。”
他的语气堪称极其狂妄，对面的人影骤然停止闪动，就那样站定在他眼前。
纵使离的再近，对方依然只是一道模糊的人影，看不清任何细节。
“那就拭目以待吧，陆还凛，我的老朋友。”
“我喜欢看你失控的样子，伽罗黑海的夜多么漫长啊，我所向无敌的老朋友，居然像一道孤魂野鬼一样折磨自己。”
“如果你不懂我的痛快，那真的会很可惜。”
“因为我没有弱点，但你有。”
“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知道。”
陆还凛一袖挥散眼前的影子，闭眼平静道：“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弱点。”
“无论你是谁，终有一日，我定会将你彻底捏碎，叫你彻底消亡于这天地之间。”
陆还凛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让对方的气息逐渐变得混乱。
那道人影的声音陡然变的阴鸷起来，“陆还凛，别太狂妄，你为她尝的苦，可还没到头呢。”
“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吃再多的苦也都已经过去。”
陆还凛对三十年前的姜绾的记忆，只有模糊的几件大概之事，姜绾不周山挡剑，姜绾全然骗了他，姜绾死。
这是他用尽全力留下来的记忆，却拢共也只有这些。
但，有这些就够了。
斩神不是她有意而为，也不过是让她的狠心程度消弭了那么仅有的一点。
“更何况。”陆还凛冷冷淡笑，“哪怕记忆回来，又如何？”
他今生都不会再被她骗到任何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人影话音刚落，周围的灰败就开始疾速收缩，陆还凛几乎在一瞬之间回到了凌霄殿内。
门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突然打着旋钻进殿里，令站在离门最近的姜绾落了一身的雪，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一双手臂。
就在又一阵疾风冷雪即将吹进来时，陆还凛冷着脸一推掌，硬是靠纯粹发力的掌风将风雪猛然打出了殿门外。
简哲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虽然还没搞懂为什么微妙，但是他已经在下意识的庆幸许栖元不在这里，刚庆幸完，一回头又不知道自己在乱庆幸什么。
他的脑海在迷茫中突然闪过，是啊，陆还凛已经忘了姜绾，也许会有新的开始？
可是……
可是简哲通过他的破系统，早就知道姜绾很可能没死。
这三十年来，他只开过系统一次，那就是陆还凛受尽重伤回到天涂宗的时候，他几乎是头脑发懵的去问系统，姜绾怎么了？
他的系统告诉他，姜绾死了，但没完全死。
那不就是……没死吗？
“还凛，如何？”莫含之皱眉看着陆还凛的背影，却得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答案。
“师尊，师兄，还请派出弟子查探其他宗门从唐门拿回的法宝。”
姜绾一瞬间泪盈于睫，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季颂青点头，一刻不停就开始召集高级弟子前往凌霄殿议事，发完门派通音符后，他转身对陆还凛道：“师弟，凡间之行不得为此事耽搁。”
“诸位仍需按照原定时间，明日便去往凡间。六龙在御即将开启，劫难与福泽并至，爻位需得尽在尽补。”
季颂青如画的眉目带了一丝凝重，最终看向了情绪低落的姜绾，盯着她缓缓道：“唐门法宝之事皆由我来处理，此后不必再问。
“如有进展，我第一时间告知诸位。”
陆还凛淡淡点头，一路带风的直接路过姜绾跨出殿门。
姜绾湿着眼眶转身望他的背影。
这是他第几次将她视作无物，如同一个过客一样全然无关的路过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