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

    头顶吊灯突地打开，苍白的光照在人们脸上。

    夜幕降临，室内灯自动打开。

    你抬高头，看见身高最高的真一郎在灯下面色发青泛白，他死死盯着血水二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没有空隙去关心真一郎，皱着眉望着白纸黑字的内容。

    诈尸、血水、癫狂、不可接触……

    莫名的战栗从背后渗入，你忍不住冒出冷汗，过分诡怪的现象令你忍不住想到拥有同样充斥着诡异恐怖气息的“玩家”。

    “非常不可思议，对吧？”

    年长警察瞧见你们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司空见惯，每个第一次翻看这份案本的人都会出现相似的负面情绪。

    “这只是刚开始。”说着，他翻开了下一页。

    【1月6日，13名工作人员无故暴毙，均化作血水，其中有8名在死前12小时内出现癫狂症状。

    根据事后调查，13名受害者曾与血水有过接触，其中，出现癫狂症状的8名受害者因处理血水与其有过近距离接触。

    以上异常现象，上级派遣特级▅▅▅】

    随后便是一连串加密黑条，看不到结论。

    你抬头看了眼年长警官，对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多余线索，他留意到你的视线，只说了一句，“内部机密。”

    特级。

    内部机密大概率与咒术界相关，原来咒术界与表世界警方也会有联系。

    那么祓除成功还是失败？

    咒术界能对抗“玩家”吗？

    你凝视纸张上的黑码内容，始终看不破其中的具体经过。

    真一郎与你相反，他对警方的内部机密并不感冒。

    他一目十行，快速翻动页面，看起来有点急躁，又像是已经达成了目的，资料内容短暂停留在你视野里，然后换成下一页。

    【1996年7月，该案件转交给办案组……破案失败。

    1997年，该案件转交给公安机关……破案失败。

    2000年，该案件转交给警局顾问工藤君，对方声称此案件为意外事故……无证据证明，此次案论无效。

    2001年转交民间侦探……失败。

    2002年……失败。

    2003年，该疑案追诉时效已过，销案申请通过。】

    最后一页只写了简短一句话，至此，案件结束。

    佐野真一郎合上案本，轻轻呼出一口气，向年长警官道别。

    “你们不查案了？”对方吃惊道，如今民间侦探逐步流行，越来越多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选择了这份自由无底薪，但偶尔能获取暴利的行业。

    真一郎连连摆手，婉拒了面露遗憾的对方。

    今天意外的凉爽，星澜浸在漆黑夜色，两侧路灯斜长的倒影把街道拉得更寂静漫长。

    回去路上，你们调换了座位。

    真一郎坐在前头开车，你抱住他的腰脑袋抵住结实的后背，刺骨的风刮过你的双臂，但直面冷风的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骑得飞快。

    直到你忍不住发出了干呕的声音，真一郎才意识到自己神游中不知不觉超速，摩托车渐缓，停在小巷旁。

    你靠在座椅后背闭目歇了一会，耳边传来真一郎沉闷的声音。

    他说：“抱歉，刚才心情有点糟糕。”

    你深呼吸想抑住反胃的恶心，摇摇头说，“没关系。”

    深呼吸不管用，于是你从校服裙兜里翻出奶糖含着说话，与他闲聊，排解不适。“心情不好？是因为案件没被侦破？还是因为诡异的血水？”

    浓郁的绵软奶香压下泛起的恶心感，你伸出手将另一颗奶糖递到真一郎面前。

    真一郎不像万次郎，有嗜甜的爱好。

    他随手将奶糖放在口袋里，撑着笑对你说：“没事，只是看到那摊血水后，”他顿了顿，然后说，“有点胡思乱想而已。”

    “胡思乱想？”

    你好奇望向对方，真一郎与这个世界线的流浪汉并无关系，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怪物的存在？

    在时间线改变后，你认为他已经与流浪汉不再有关系，有关系的反而是你。

    你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瘪了嘴，有点消沉地说，“那个血水估计是特殊情况啦，别想太多。”想到报告中提及与咒术师相关的内容，你忍不住提了一嘴。

    真一郎垂下头，轻声低喃着什么，很快被风吹散，你没有听清，让他重复一遍。

    “……不，我只是在想，万次郎很依赖亲人朋友，要是有谁离开了他，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句话，你微皱眉，望向对方，真一郎默默抹了一把脸收敛假笑，像在嘱咐你，“所以拜托你，请不要轻易离开他。”

    你摸不着头脑，但看着他脸上晦涩难懂的表情时，你茫然地点头道，“自然，只要他还把我当朋友，我自然不会放弃他。”

    “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他紧绷的肩膀瞬间卸下。

    太奇怪了，自从找到流浪汉爷爷后，他仿佛得知了什么，表现得反复无常。

    你忍不住问他：“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不，什么也没有。”他飞快回答。

    “真的？”

    顶着你疑惑的目光，他不再往下说，如一道影子静谧坐在车前，目光却比晚风吹拂的微澜湖水还温柔。

    他看着你，又像是在透过你看着谁，眸中的光乍一看以为是泪光闪烁。

    寂寥地气息从他身上无声地传递到你心里，恍惚间，你以为细雨滴落在停靠的屋檐。

    “好啦我不问了，别这样看我，怪难过的。”

    你受不了他的眼神，掐掐眉心别开脸，放弃了答案。

    后来的你一次次回想这个画面，总懊悔自己没有继续追问，导致自己松懈了警惕。

    拥有咒力的你是普通人世界里需要仰望的存在，靠着这个金手指，你本可以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你本该救下他。

    你能救下他。

    他们本不该是如此的收场！

    你浑然不知悲剧的来临，站在摩托车店门口只顾着检查自己还剩多少汽油，思考能否开回家。

    等你听见真一郎的闷哼以及随即倒下的声响时，已经来不及了。

    店里没有开灯，从外看去，本该一片漆黑，你却隐隐感觉有明亮的光线从里透出。

    你怀着不安踏进去，果然有道明亮的光线，直指一场来自黑暗中的凶杀现场。

    光线来自小偷手里的手电筒。

    你看见真一郎垂死之际，脸上布满了咒力。

    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仿佛是诅咒的循环，他与另一条时间线里亲手谋杀的流浪汉被一模一样的手法杀死。

    真一郎倒在地面，阵痛的后脑被开了个洞，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机从那个洞顺着血液流出。

    不同于他上次闭眼跳海时的一片漆黑，临死前的幻境出现在他眼眸中，浓稠的黑气如一根线从年轻凶手身上蔓延向他，慢慢爬上他的脸。

    他睁大眼看着从背后袭击自己的凶手，少年手握武器，看他的眼神与曾经的他重叠。

    还好二代血水不会继续传染。

    他想。

    在得知血水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后，他并不意外自己的死亡，只是有点遗憾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与深爱的家人兄弟们做一次告别。

    艾玛、伊佐那、还有初创黑龙的兄弟们……他们的脸庞在真一郎脑内一一闪过，像是回马灯，最后停留在他印象中拿着飞机大笑的小万次郎。

    没关系了，对他而言，只要万次郎还活着，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闭上了眼。

    “真一郎！”

    咒力使你的速度超越人体上限，却始终快不过死亡流动的速度，你抱住真一郎血流不止的头。

    他的脸如同被劈开两半，一半死气沉沉的白，一半如腐烂尸体流出血液的黝黑——他身后球状的咒灵如长着两根咒力形成的脐带，一根附在滴血的凶器，一根覆盖在他脸上，交织相错。

    你再次闻到生命枯萎的气味，听见球状咒灵剧烈摇晃的声音。

    你颤抖着触碰真一郎，他脸颊的温度渐凉，你感觉自己的体温也跟着下降，不禁打了个寒战。

    耳畔是凶手的声音，他一如既往地带有一种纯真的无辜感，“五月，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在这里？呵，我倒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终于舍得抬眸，看向他。

    他的帮凶一手扶住摩托车车头，正好是放学后你所看见的，被真一郎精心保养的那辆摩托车。

    另一只手手持电灯筒，灯光照射在凶手手中染血的扳手上，猩红的血往下滴落，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更显触目惊心。

    凶手是羽宫一虎，帮凶是场地圭介。

    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本不该出现的同伴，他们闯入真一郎的摩托车店，其中一名甚至心狠手辣地杀死他。

    透过灯光，真一郎的脸也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场地圭介的脸顿时煞白。

    一虎没有见过真一郎，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他小狗般的眼眸眨了眨，视线投向场地手中的摩托车。

    “难道你也是因为那辆巴布进来的吗？很可惜，那是我们要送给Mikey的生日礼物，你换别的礼物送吧。”

    他眼里闪过自得，自以为地昂首道，“多亏我把那老板打晕，趁他还没有醒来，我们快走吧。”

    常年与头破血流为伴的不良下手总会没轻没重，尤其像是他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未成年人。望着一虎满不在乎的神情，夏油叔叔的话语从你脑海不觉闪过。

    【……说是祖国的花朵，我却只能看见他们结出的丑恶果实。】

    丑恶果实站在你面前，天使般的外表藏不住底下的腐烂。

    你抖动唇瓣想要说什么，听见场地干涩的声线传来，他艰难地告诉一虎，“那个人是真一郎，是Mikey的大哥啊！”

    听了这话，羽宫一虎刹那间变了脸色，他不再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蹲下试图触摸真一郎的鼻息，却被你制止。

    “真一郎已经死了，一虎。你杀了他。”

    这句话最终说出了口，他神情顿时凝结。

    你控制不住喉间的哽塞，停顿片刻，不知是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虎为了给Mikey一个惊喜，想送他一辆巴布才想偷车。

    真一郎也精心准备了一辆巴布，想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万次郎。

    他们同样怀抱着对同一个人爱，一人杀死了另一人。

    真一郎是初代黑龙总长，被不良们仰慕的传说存在，却死于一个默默无闻的不良小偷手里。

    你拥有咒力，武力值在普通人世界宛如开了无双，却没能阻止一场一墙之隔的凶杀案件。

    空有实力却没能挽救悲剧，这份武力又有何用。

    这一切的一切正像在上演一场恶劣玩笑似的的悲剧，远处的警鸣传来，犹如即将上演的谢幕。

    最崩溃的自然是主演。

    “我原本想让Mikey高兴的，可是、我没钱、才偷车，我这是……为了Mikey。”他的话语如被打碎般支离破碎，呜咽将剩余的辩解吞咽，羽宫一虎打着寒战，最后演变成一句话。

    “都是Mikey的错。”

    这句话犹如打开开关，与此同时，在你的视角中，球状咒灵停止了晃动。

    漆黑外层不知不觉出现无数裂缝，一只似曾相识的咒灵从内部钻出，伴随着令人耳昏目眩的噪耳杂音。

    你天生的术式自动解析咒灵的语言，无数不同的声线在你耳边响起。

    “大家就会知道艾玛是Mikey的妹妹……”这是艾玛眼睛闪闪发光地在描述Mikey名字由来。

    “万次郎还活着，那么对我而言便是happy end……”这是真一郎的内心想法。

    “只要Mikey能保持唯吾独尊的姿态，这些代价无所谓……”这是明司春千夜决然的表态。

    “我这是……为了Mikey。”这是一虎带着哭腔的辩解。

    你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别担心，我们约定过会永远在一起。”这是你在万次郎再一次失控时对他说的话语。

    众多你熟悉不熟悉甚至很陌生的声音们混杂一起，最终同化成咒灵自己的声音。

    “我爱你，Mikey。”

    针对着某个人，名为爱的诅咒以完全体的形态诞生于世，它没有理睬你目不转睛明显的注视，心里眼里只有Mikey的存在，然后凭空消失。

    它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