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跟伏黑甚尔没有半点关系。

    与其说是他选择了这个任务,不如说他是看中了接下来几天能顺理成章地蹭吃蹭喝,还能拿一笔不菲的任务金,在伏黑甚尔看来跟当牛郎小白脸没什么分别,适应良佳,最初的营业性笑容不过是向老板确认自己未来两天的待遇,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就像一只餍足的野兽,开始划地盘了。

    而且他发现食蜂操祈有些不待见他,不,说是忌惮他,会更确切一点。

    畏惧强者?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指定最强呢?发现他跟所想的不同?有意思。

    办正事的时候甚尔脑子永远灵光,不过看在对方现在是他雇主的份上,他觉得没什么好深究的,能让他闲下来最好,到了别墅,食蜂操祈选好房间后就把自己关在了里面,甚尔则像是个真正的主人一样,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然后懒洋洋的坐在客厅的电视前,打开了赛马频道。

    大型食肉动物么,总不能指望他乖乖呆在自己套房内的一亩三分地。

    看着看着,甚尔的赌瘾上来了,开始骚扰客房服务问附近有没有可以赌马的地方,对于有钱的客人接待员还是服务还是十分到位的,具体表现为啰里啰唆一大串敬语实则关键词没几个,甚尔听得不耐烦,又实在想赌,听见没有赌马场,又问有没有赌场。

    可惜,这是正规西式酒店,不是吃喝玩乐用的游轮。起码在日本,一般的酒店,是不会配备赌场的。

    甚至连柏青哥机都没有。

    他的娱乐常就那两项,赛马跟柏青哥, 政府不说他们是赌博项目,但这两项内核究竟是什么, 谁都清楚, 甚尔赌性这么大,在东京时专门挑这两样玩。

    如果他想要玩的话,得扔下自己的雇主,从酒店出去,到外面碰碰运气。

    伏黑甚尔想了想,他可是有契约精神的,还是算了。

    但心里接受这个结果不代表他不会去问一问,岩永薰从楼上下来问他要不要订餐,看食蜂操祈的意思是不想再跑去餐厅了,甚尔听她讲完,就问道,“大小姐,我能出去逛逛吗?” 他腆着脸,拇指和食指搓一搓,用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看着他,“我有些手痒。”

    岩永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一会,好奇地歪歪头,“什么意思?”

    “就是想出去赌赌喽,大小姐,养条狗也该让他出去放放风的吧。”

    “所以这个手势是赌钱的意思吗?”

    “欸,也不是,”伏黑甚尔把手举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搓一搓,玩味道,“这个,是钱的意思。”

    岩永薰点点头,把这个记下了,才说,“不行。你是保镖,不能离开我们。如果你就这么跑了的话,小祈会生气的。”毕竟付了七千万,不过岩永薰本人是无所谓的。

    伏黑甚尔读懂了她的潜台词,心里啧了一声,又看了眼她,原本的帽子拿下来了,换了条与裙子同色的宽阔发带把头发编起来,点缀着黄色的钻石,一张漂亮的脸蛋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猫似的眼睛很大,睫毛尤其密而长,端正精致宛若弗朗基人偶。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从审美的角度,不能说不受震撼。

    甚尔又想,她笑起来比现在看顺眼多了,盯久了,强烈的异质感就会冒出来,稍微有点不舒服。

    岩永薰走到餐桌边翻阅客房服务的菜单,这家酒店有多家内置餐厅,内容丰富,男人跟在她后面,懂得如何为自己谋福利,“大小姐,你赌过钱吗?”

    “赌博?没有。是靠计算和概率取胜的游戏吗?那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玩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小姐,打发时间很好玩的。”甚尔坐下,趴在椅背上,用犬科动物的眼神盯着她。

    这攻击对岩永薰没什么效果,她很挑剔,而且他太高大了,会给人压迫感。

    而且,也太刻意了。

    她说,“好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试试的。”

    “大小姐,你不喜欢打游戏吗?”

    “不是很,那太简单了,有点无聊。” 游戏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有什么用?杀时间?但市面上大多数游戏对计算可以靠潜意识的她来说都太弱智了,她一般打发时间都是去看公司报表。

    那可真无聊。

    “赌博可不是游戏那种东西,”甚尔轻佻的说,“赌博玩得是刺激。”

    “刺激?”

    “是啊,运气游戏才好玩,看幸运女神会不会眷顾你,那娘们每次青睐的都是不同的人,比我还花心,而且你永远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他态度又开始变得懒洋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般女人都会被他现在这个样子迷惑,然后交出主导权。

    “那不就是比概率吗?”岩永薰翻过一页,皙白的指尖在页脚若有若无轻点,“所以,当关于未来的概率变成了确定无疑的事情,事情就会变得很无聊。”

    “拜托,大小姐,别这么说,我做梦都想赢钱,如果有这个东西的话,我会高兴死的。”

    说起来,大小姐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甚尔还兀自钻研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挺合适的,所以就这么说了。毕竟他总不能喊两个老板吧,若是造成误会就是他这个小白脸,哦不,保镖的失职了。

    “不,不会的,甚尔,你绝对不会高兴。”她视线稍转,“绝对不会。”

    “毕竟,如果你想赢的话,就不会选择比运气的游戏了,不是吗?”

    -

    岩永薰让侍者把食蜂操祈的午餐送到楼上的房间。

    他们点了不同餐厅的食物,食蜂操祈更习惯法餐,岩永薰点了日料和Kingdom的红酒牛排,甚尔喜欢吃烟火气更重一点肉更多一点的食物,比如铁板烧,送的餐酒对他来说只是解渴的饮料,酒精的麻痹对他不起半点作用。

    和看起来魁梧的外表不同,伏黑甚尔吃饭说不上斯文,但跟狼吞虎咽也没有半点关系,依稀可以看出禅院家十数年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禅院甚尔,伏黑甚尔的本名,咒术界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御三家之一,封建糟粕遗留物,伏黑甚尔虽然很强,但在“非术师非人”的禅院家,也只能当个废物。

    岩永薰稍微看久了一点,伏黑甚尔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小白脸嘛,秀色可餐也是基本行业服务标准之一。而且跟那些吃着吃着会开始抚弄他肌肉的女性而言,岩永薰的视线冷淡的像是在看一样物件。

    倒不是看轻什么的,就是太没存在感了。

    对于甚尔来说,雇主是不是人、是什么样的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只要有钱一切好说,但他还是要抽时间感叹一句,岩永薰身上的异质感也太重了,而且撇去五官不谈,还有别的东西,像是深色的迷雾,危险且不详,缭绕着她,从金色的眼睛后面,透出来。

    她的视线,怎么说呢,像在看你,又不在看你。

    有点儿像咒术师。咒灵对人的视线敏感,为了避免被咒灵缠上,一般咒术师都会找些什么装饰品遮蔽自己的视线,比如戴墨镜,更有甚者,眼神从来都是涣散的,甚尔就遇见过,岩永薰稍微有点那个劲,但她一点都不双目无神。

    甚尔没上过文化课,词汇量有些匮乏,想不出来,便干脆不想了,他只是拿钱办事,多想无益,指不定招来什么。便全心投入美食中。

    找个大方的雇主就是这么有好处,甚尔觉得,这个保镖工作跟小白脸也什么大差嘛,反正只是费时间,其余都很轻松,还能蹭吃蹭喝。

    岩永薰终于说话了,她讲话很少委婉,“你身上是没有咒力吗?一点也没有?”

    “嗯,怎么,大小姐对我的身体也感兴趣么?”男人大言不惭,毫不在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我可以让你慢慢研究。全世界,只此一家。”

    反正这事他也不是没干过,曾经有一个特级咒术师也提出想要研究他的身体,甚尔被她包养了段时间,后来把她的钱都花光了,甚尔就把她踹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负面情绪可以转化为咒力,但是你没有咒力,负面情绪可以转化为什么呢?超乎常人的体魄?最强□□?看起来负面情绪是类似于货币一样的东西,可以用它换购不同的商品。”

    岩永薰神色有些倦怠,“可惜它不是货到钱付,甚尔你不还是同样被负面情绪困扰着嘛。”

    稍微有兴趣了一点,甚尔不介意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咒术师天生能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但难道是越愤怒的人,咒力量就会越强大吗?并非如此吧。”

    “咒灵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吗?咒灵到底是什么?它们是人类情绪的衍生物,是此世恶念的具象化,是光明的另一面,是兑换的货币,还是说……某种东西的副产品?”

    岩永薰端起高脚酒杯,专心凝视着,莹润的粉色指甲搭在玻璃柄上,比无机质的剔透矿物还要诱人,淡金色的酒液冒着气泡,映出她的倒影。

    她不喜欢红酒的口感,就换成了香槟。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转化机制,因为这个机制,负面情绪会生成咒力,咒力会生成为咒灵,世界是平衡的,不会贸然多出一种多余的生物。我想猜一下,甚尔所说的那个之前对你身体感兴趣的人,难道是个在寻找让咒力不会产生的方法的咒术师?”

    甚尔说,“但是她没有找到。”

    “那当然啦,你是天赋异禀嘛,这个世界总是有少数人更有天赋的,就像是咒术师只是一个很小的群体一样。”岩永薰笑了一下,她肃容的时候过于端正的五官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恐惧,但笑起来又很淳真,像个孩童般天真无邪。

    自然,淳真和幼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你有办法?”

    “理论和实践是两个概念,但清除那个转换装置就可以。”她低头切割牛排,漫不经心地说,“小祈说过,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就会被支取什么样的代价,如果灾难没有降临在你身上,那么一定是有人替你偿还了。所以,怀有能力者帮助别人,其实也是一个自我赎罪的过程。”

    “你听说过魔法吗?”

    “魔法?”出自于封建余孽家庭的甚尔挑起半边眉毛,“那不是假的吗?”

    “在近一百年吧。魔法的本质是向相位内的神借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为了拯救毫无能力的普通人,让他们向天才看齐。每一次有人使用魔法,相位摩擦带来的火花都会给随机人物带来好运或者厄运,就是说,魔法师每一次使用魔法,都可能会造成世界上任意一个人的死亡。你觉得,这件事公平吗?”

    甚尔一愣,他脑筋转得飞快,盘子里的食物瞬间就不香了,他的思维绝对不局限于眼前的这个问题,“所以你的意思是,成为咒术师的代价就是产生咒灵?!”

    不是先有咒灵才产生了拯救人类的英雄,而是世界上先出现了咒术师?!这个观点不一定正确,但不是没有道理,但以前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为什么没有人会想不到这一点?!!

    开玩笑,怎么会有人去否定自己的存在?!

    禅院家那群眼高于顶的垃圾?更不可能!

    自古以来,咒术师和咒灵的势力分布永远围绕着一个平衡点进行,同比增长,同步消减。日本岛四处遍布天元大人的结界,刺激普通人产生咒力,制造出更多、更强大的咒灵,但与之相对的,是一代又一代,天才咒术师的诞生。

    近年来咒灵的势力愈发膨胀,因为十数年前,五条家诞生了经隔几代之后的又一代六眼,注定站在咒术界鼎点的最强,五条悟。

    有人说,是五条悟的诞生带来了更强大的咒灵,这个观点有错吗,即便从岩永薰的角度看,也不一定是对的,因为错不在五条悟,在咒术界,有天赋的人获得了天赋,世界却在向普通人收取代价。

    这就是平衡。

    岩永薰:“在我看来,咒力和魔法,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魔法为什么会突然销声匿迹?是因为有人做了置换吗?

    有人告诉过她魔法的事,但她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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