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月笑着点头，两个孩子，大女儿已经生儿育女家庭幸福稳定，如今就剩下小儿子了。转首见终至今兀自用筷子仪态优雅的夹菜，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说得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不由摇头，“也不知将来哪个姑娘能收了他。”

    终一心笑眯眯的说：“这世间一物降一物，别看他现在无所谓的样子，日后没准儿就是个老婆奴。”

    她预言的神准，终至今在若干年后确实成了宠妻狂人，而被宠的小姑娘就是今天坐在她旁边偷偷擦眼泪的少女。

    彼时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还问沉吟，“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儿适合你舅舅？”

    终至今本在饮酒，闻言向沉吟看了过去，喝了酒的缘故，黑眸愈发晶亮，像银月照在微微潋滟的湖面上，觳纹慢慢向少女荡漾过来。

    沉吟的情绪调整的差不多了，听见这个问题，静静回道：“舅舅喜欢的就是适合舅舅的。”

    “呀，舅舅真是没白疼你！”终一心揉了揉沉吟的小脑袋，小小的人儿，这么聪慧又纯真。喜欢就是合适，没有什么门当户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因素掺杂其中。

    终闻不太满意，说道：“小孩子懂什么，哪里喜欢就合适。”

    终一心腰背秀挺，露出甜美优雅的笑，得体礼貌的反驳道：“爸爸您刚还说少年人的感情最真挚呢，沉吟说得分明就是最浅显的真理，爱情本质就是当事人喜欢才是最合适啊。”

    从小到大，父女二人没少起争执，辩论的结果往往是终闻认输，输得心甘情愿还有得意。逢人就夸自己女儿机敏伶俐，将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那事后，父女之间鲜有话题交锋，都是心照不宣的求同存异，维持亲人间的平和。

    眼看烽烟将要再起，终至今一锤定音道：“阿吟说得没错。”

    终闻听罢狠狠瞪了一眼终至今，直接撂下酒杯，不发一言起身离席。

    薛宝月看看终至今又看看终一心，叹息着笑说：“也就你们两个能把他气得够呛，这老头子也是，越老脾气还越大。”

    终一心喝了一口汤，嘟囔着说：“还不是您惯着的。”

    薛宝月放下筷子，“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医生说了不能生气，我上去劝劝他去。”

    终一心催促说：“您快去吧。”

    薛宝月走前不忘提醒终一心说：“你吃完饭赶紧回家，两个孩子还等着你呢。”

    终一心不耐烦，“知道啦。”

    薛宝月一走，席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沉吟吃得差不多了，想要离席。终一心看了出来，关心问道：“吃饱了吗？”

    沉吟点头，终一心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抵触，仍旧握着不放，“姥爷脾气不好，性格又古怪，他说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要是不在，还有你舅舅，你们住在一起，说话更方便。”

    “我知道。”沉吟坐在饭桌前，安静的答应着。她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不速之客，尤其是在终闻眼里，对她的不喜欢是不言而喻的。沉吟从小到大都是师长眼里的好孩子，同学关系相处也融洽，只有在终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不招人待见，而究其导火索却都是拜眼前人所赐，而她却握着自己的手。

    终一心见她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又接着说：“自家舅舅，不用白不用，别怕麻烦，他已经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水晶灯的光照在沉吟脸上，她低垂着头，抽回手，心头漫上悲凉，说了一个好字。

    “你说完赶紧走，阿吟还要上楼写作业。”一直未言语的终至今出声道。

    终一心眼底掠过失落，还是语笑嫣嫣的说：“瞧，你舅舅多有责任心。我先走了，你好好的，别多想。入秋了，晚上多穿点儿衣服，刚摸你手还凉的。”

    最后一句话关怀的话终一心说得自然家常，沉吟莫名心中一阵酸软，说不出话来，嗯了一声。

    “送送你妈。”终一心已经起身，终至今见沉吟呆坐在原地，出声提醒。

    终一心忙说：“不用，不用。”

    沉吟站了起来，“没事儿，我就送您到门口。”

    终一心很高兴，眉眼间都是喜悦，“那好，走吧。”

    沉吟不知道终至今提醒她送终一心是出于晚辈对长辈该有的礼仪，还是因为看出了她心中一瞬的愧疚，总之猩红尾灯消失在视野里时，她因为拒绝终一心的罪恶感也跟着消散掉，内心好过多了。

    立在廊下，现在回去可能就要独自面对终至今，她是既希望，又有点儿畏意，脚步徘徊不定，但架不住夜风阵阵，哆嗦着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