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交错盘虬的轨道，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连绵的山丘，黄与绿一枯一荣。

    隧道，天光，忽明忽暗，路景逐渐模糊，还是睡一觉的时间没那么难熬。

    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以后才回来，也许建筑、街道，甚至是店铺都与宁城没什么大异，但就是觉得亲切。

    故乡情结听来太过矫情，但又如此真实。

    6号接到你的时候，我想的是“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再踏上江溶的土地时，要经过好几个岔路口，还有两座桥。

    江水浩荡而去，奔流，奔流，烟波渺渺，空气都亲切。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人衣着没有那么整齐干净，喜欢艳丽的颜色就穿大红大紫，喜欢低调就穿灰黑色，要去干活就穿上旧衣服。

    这里极少有人穿高跟鞋，过于讲究反倒格格不入，我们这一辈离开这里，又会有新鲜血液进入那个校园。

    他们大概也有很多不爱学习，大概中二时也梦想仗剑天涯笑傲江湖。

    这里真的很小，七拐八拐也不过就那几条街，我想起我们曾经居然在这里转悠了整整一天，还得躲着可能认识的人。

    本来就不新的矮楼又破落了些，可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说这我熟悉的方言，一切都熟悉到让人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个大年初一呀，流了两次眼泪。

    一次是凌晨，一个年夜，零点过后的某十几分钟里，别人的眼里是火树银花，齐聚与欢歌，我的世界是看完春晚默默躺回床上，孤独感蔓延，直至崩溃大哭，无人问津。

    另一次是十一点左右，夜幕四合，手机莹幽蓝光映进瞳孔，照亮屏幕上那段聊天记录。

    ——“我真怕哪一天你忽然和我说，游戏玩完了，咱俩可以散了。”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说分手的，我永远都会先考虑对方。”

    “除非你开了头。”

    好认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就是感受到了那份郑重与认真。

    我刚想回一句“你说过你不敢说永远哦”或者“你以前从来不说永远哦”，就想起你说过的“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永远”。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哈哈。

    阿九啊。

    我的阿九，从来都只会迁就我，如果哪一天我不愿意了，那我们就不会永远。

    只要我想，那就可以。

    我大概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这种感受在那一刻尤为强烈。

    你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说“我可以包容你的性子你的脾气”。

    你说得清清淡淡，像羽毛一样好像划不起波澜，可是你真的这么做了，不论低沉压抑还是无理取闹，你都宠着惯着。

    只是阿九啊，这样下去会惯坏的哦。

    你以前说出“不知道会不会永远”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是没有安全感的？

    你是不是也会有一刻觉得我不是认真的？

    谢谢你啊，我的阿九。

    大年初三见你真的是好感慨，昏暗朦胧的月色中，我说出门去转转，半小时就回来。

    像偷来的半小时，我跑到铁路边，眼前忽然闪过一点微弱光亮，我知道是你。

    我坐上你的后座，在黑暗中依偎。

    享受着这短暂的，共处的时光，好想时间变慢一点，那样我们就能待久一点。

    踏进江溶中学，木棉开得正好，在无人问津的路灯下也轰轰烈烈，年复一年。

    我最最最喜欢的这段学业，是遇见你的这一段日子，也是我的生命不再苍白，逐渐鲜活起来的日子。

    枯叶遍地，随便一动就是响声，火车鸣笛声惊亮了教学楼走廊的感应灯。

    一会儿又相继熄灭。

    一切都变陈旧啦，两栋教学楼我们对视的那个地方还是没变。

    那个晚上，你就是站在这里，看着楼上的我。

    你不知道，我哭啦，可能就是喜欢上你啦，怕失去你啦。

    反正迟早还是栽在你手上啦。

    走啊走啊，走到月夜不得不分别。

    不过这些都是见面的前奏。

    昨天你去羊城了，此前几天，我与你同醉。

    找了山路十八弯的理由出家门，串通好一连串的关系，对口供，终于找到外宿的机会。

    说起来还闹了个乌龙，我居然记错了你到来的时间，提前一天跑了出来。

    我还和阿苇顺道去旧货市场转了几圈，里面琳琅的陈旧物件儿，让我慢慢看我可以看一天。

    找了个地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你快到的时间点，心情忐忑、激动、紧张、不安。

    你来，我接你，不论多久，我都翘首以盼。

    已经坐不安稳，站起来，整理衣领，裙子，眼睛都要狠狠地揉上几遍，驱散看了许久手机的视觉疲劳与模糊，只等待你。

    白色行李箱，灰色外套，一眼就看出来，然后，惊喜在胸腔中炸开。

    这样的场景非常熟悉。

    我极力挥手，看着他快步走来，发现我真的好喜欢他。

    好久不见呐，陶陈九。

    虽然有点小尴尬，但是磨合一会儿也还好，你护着我过马路的时候，我心跳好快。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蒙的，以上都是很正常的画风，然后一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敢相信自己过了两天什么日子，如果那里没有血也没有疼的话。

    陶小九啊，做个人吧，一到床上就不是人啊，疼，就是疼。

    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不懂亲吻，也不懂做ai，大概，或许，应该，可能有那么些理论知识，没想到学的生理知识居然是在这么用的。

    但其实大多还是凭本能，不好意思也是真的不好意思，这不是第一次嘛。

    理智崩盘，色令智昏。

    说到这我还真有点佩服你，平时清清冷冷一人，想亲密点拉拉小手都畏畏缩缩，到床上就不是人。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但还是坦然接受了，大概因为，对方是你吧。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之后怎么样就之后再说。

    睡到很晚才起床，洗头洗澡，之后就是看你打游戏，刷视频，或者一起看电视。

    但是不管做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晚上有时候去逛一逛夜市，总觉得你的兴致不高，还一点都不高兴。

    你说你只是累了，可能吧，大概和我在家里一个状态，没什么情绪。

    好啊你，你的沐浴露居然是凉白开的味道，只是你不觉得这个味道会有一些重吗？

    你就好像凉白开，前调为水香调和矿物香调，是一种澄澈简约的独立于世；

    中调为清晨露珠，柔和短暂，触不可及；

    后调变成龙涎香和檀木香，深沉内敛。

    沈斌问我你是什么类型。

    按照你的各项特征回答了一番之后，我居然这样总结：

    喜欢的不是什么类型，喜欢的类型就叫他。

    如果有互相做得不妥的就要互相迁就互相体谅，互相妥协，互相打磨。

    没有谁和谁是天生契合的，在一起就是一个慢慢地为对方改变的过程。

    我还在试图继续和他讲道理，因为他女朋友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结果再发信息我居然被删了，尴尬。

    之后我还继续思考了一下，我的所有考虑是以一辈子为前提的，我不知道他们的立场。

    但如果没有一辈子的觉悟，我的答案对他应该也没啥用处。

    不过啊，一辈子一辈子，说得轻巧，却是挺难啊。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希望我们以后不要被生活打败，但这几天呐，我不后悔，要是最后没能和你在一起，我该有多遗憾呐。

    去车站的时候，把你推开我就走啦，两个人淡定得不得了。

    依依惜别什么的，反正我们都不擅长。

    我说别回头别回头，分别就是要潇潇洒洒才像样。

    昨天开始晴转阴啦，还下了点雨，风挺大的。

    确实是有点无聊，和做梦一样的几天，和你在一起就很好很好。

    可能是像你说的那样，很久没见，所以足够宽容，什么都能忍，要是天天在一起可能真的会烦？

    不知道，反正现在是不懂天天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我心里孤僻、单调，喜欢故作强大，也中二过傻逼过，幸而那时候你同我一起，也谢你担待诸多，承蒙你的不弃，才有了今天生活的意义与色彩。

    好多东西我都不懂，但是我抓紧你就好。

    我知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也可以说，阿九啊，我也爱你呀。

    黎行

    202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