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A

    津岛月自认不存在严重掉发问题,但在别人家客厅吹头发怎么想也不太合适。她转过头,从还在一本正经扮造型搞怪的天童手里接过风筒,礼貌地表示自己还是去浴室解决。

    天童妈妈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忽然一抬手,拍向他的后脑勺。

    “你跟过去。”她指挥到。

    天童觉没动:“没必要吧,人家就吹个头发,又不会出什么意外。”

    妈妈朝天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把浴缸刷了,你还想干什么呢?”

    行吧,原来是清理浴缸,那倒确实是他应该干的活儿。

    这次天童爽快的答应了,临走前还不忘从厨房里偷渡洗好的樱桃,运动系男生把控球的准度发挥到极致,先将手完全没入果堆里,再轻巧的一拢一带,轻松抄起一大捧。

    他挑了颗大的塞进嘴里,调头往浴室走。这时津岛已经把头发吹到七分干,开始思考怎么对付炸毛问题。

    她发质细软,优点是摸起来手感很好,缺点是一过热风就会像炸开的蒲公英。往常她都靠精油把头发捋顺,但她出门走得匆忙,惯用品大半都落在大洋彼岸,重买的话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男生目光在她头顶停留的时间有点长。津岛用手沾了点水,拍在头发上,五指伸进头发里,拽着发丝下拉,试图聊胜于无地挽救下自己的形象。

    “是不是很奇怪?”她解释,“平时我的头发得用专门的风筒吹,还要配合精油才能不这么蓬。”

    天童盯着她的头发又多看了几眼,忽而俏皮地眨眨眼,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他把樱桃全部堆到她摊开的手掌上,耸耸肩:“不会啊,我刚刚是在想——你有看过哈利波特吗?我觉得你这样很像赫敏。”

    听到这个说法,津岛的眼睛忽地一下亮起来。她从他手里接过樱桃:“是吧,我也这么想,但学校里讨厌的男生只会追在我身后喊狮子狗。”

    说着她皱起脸,夸张地比划了个发怒的表情。

    天童觉笑笑,从门后找出吸水拖把,一边擦浴室里的水一边问。

    “所以赫敏小姐是如何应对的?”

    她洋洋得意地把脸一扬。

    “他们那帮人平时不学习,一考试就完蛋,等这帮家伙跑来找我帮忙时,我就直接跟他们说——When in doubt,go to the library.”

    ——有问题去图书馆,果然是很赫敏的答案。

    他捧场地笑得很大声。

    天童在家做惯了家务活,他三下五除二地擦干地面的水渍,又换了块海绵继续擦洗浴缸。

    津岛则抽了张纸巾,把水果小心的放在上面,吹风机拔掉卷好线,又蹲下把掉的几根头发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她拍拍手站起来,问:“要帮忙吗?”

    天童觉已经擦到放水口的位置,他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不用”。

    最后放水冲了下堵水的塞子,他用海绵擦掉残余的水,对她一招手。

    “走吧,去吃饭。”

    晚餐果然十分丰盛,新鲜海鱼和高价购入的松阪牛肉不需要太复杂的料理方式,光是食材本身的鲜味就已经足够诱人。天童妈妈热络地给她夹菜:“你一直在美国生活,这样的调味会不会太清淡?”

    津岛捧着碗诚实地摇头:“不会,我妈在家做饭也是和食居多,她一直吃不惯美国菜。”

    “你妈妈是日本人?”天童对这件事稍微有点惊讶,但他也没有往下细问的打算。男生挑挑拣拣的从汤锅里夹出片牛肉,往蛋液里蘸了一圈,小口小口地吃得很秀气。

    津岛月对传统的和式饭菜不陌生,但繁复到这种程度,对她而言也是一次新奇体验。

    东道主一个劲儿地招呼她多吃点,她不太能招架他人的好意,不知不觉间把碗里堆得冒尖的饭菜一扫而空。

    对此,身为主厨的女士表现得十分开心,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正一根根挑着黄瓜丝吃的某人。

    “多吃点好,不挑食才能营养均衡长个子。”

    天童觉鼓起脸颊,在母亲的瞪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夹了一筷子鲷鱼。

    他一边嚼一边小声嘟囔:“我也有好好长到187啊妈妈,只差一点点就到188了。”

    “你要是不挑食早就长到190了!”

    “我都没打算继续打球,要长那么高个头干嘛……好了下次一定改,我吃好了!。”

    眼见某位女士的目光愈发危险,他心中的警报响起,赶紧扒了几筷子菜,连同米饭一起匆匆咽下去,如释重负地把碗一放。

    这副打算偷溜的意图表现得不要太明显,所以会在还没实施就被人叫停也很容易理解。

    “今天我来收拾餐具,你带小月去看房间。”妈妈发号施令。

    只要不是让他继续吃东西,做什么都行。天童没有推辞,他对津岛比个手势。

    “好,那我等会过来帮忙。”

    不过是一餐饭的时间,津岛月已经机智地摸透了这家人的食物链阶级,她在心底给天童妈妈备注上“绝对大家长”的标签,并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绝不触怒这尊大佛。

    今晚她不小心吃得有些撑,好在裙子高腰的版型并不会把撑成圆弧型的胃暴露出来,她用手按着小腹顺时针揉肚子,跟在自觉带路的天童身后,慢腾腾地步上楼梯。

    房间是收到孔雨消息后早就收拾好了的,位置就在二楼走道尽头的右侧,面积约莫十平米出头,因为里头添置的家具只有写字台和床,所以显得挺宽敞。

    天童示意她先进去,津岛月也不跟他客气,她如同猫科动物巡视地盘一般绕着房间里的空地踱了两圈,目光一扫,看到紧闭的窗户,当即准备把窗推开换换空气。

    然而手刚抬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咣”的一声响,原来是天童觉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提着琴包,把她的全部家当给搬了进来。

    “床单是新换的,床下的抽屉里有妈妈给你准备的一些日用品,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

    他把行李箱小心地推进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津岛顺势地拉开写字台的抽屉看了眼,里面放着小瓶的水乳和面膜,还有一罐没开封的卸妆水。

    “这些就够了,辛苦你啦。”

    她对他勾勾手,把他放好的那只行李箱重新推出来,直接打横摊开在地上。

    出门出得太急,很多东西都只收拾了一半,但伴手礼倒是第一个放进行李箱的,所以幸运的飞跃了太平洋。

    “你喜欢什么颜色?”

    她从衣服堆里扒拉出一个纸袋,用一种近似发牌的手法,把一堆颜色各异的MLB棒球帽依次排开。

    “我以为孔先生至少会知道我打的是排球……?”看她一个个摆得费劲,天童觉索性也蹲下来帮忙。

    “他知道啊,他跟我说了。”津岛月勾着唇角笑,顺手把一顶浅亚麻色的棒球帽隔空放在他头顶。

    “你的发色配浅色比较好看,不过你这个发型好像不太适合戴帽子。”

    天童觉侧身撑着地板,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一秒,两秒,被盯住的某人毫无自己正在干“张冠李戴”的好事,仍旧兴致勃勃地把几个同属浅色系的帽子往他头顶扣。

    “白色、奶茶色、亚麻色……想不到奶油蓝居然也挺适合的,你最喜欢哪个啊?”

    “奶茶色吧,谢了。”

    他从她手里拿过那顶帽子,随便找了个角度扣在头顶,然后站起身走到门边,屈指敲了下门板。

    “我先下楼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声音大一点我应该都能听见。”

    来日本的第一夜,津岛月睡得很好。天童妈妈是个细心的人,一应床上用品全部洗过晒过,盖在身上软软香香,被子被她拢成一团,几乎想赖着不起了。

    她把枕头垫在后腰,捞过手机放歌,软件上的日推是Jravity。男声被存在感并不强烈的伴奏托举,轻柔,舒缓,带一点宁静的迷幻意味。她眯着眼睛听了半首,盘算着今天要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用来购物。

    等她磨磨蹭蹭下楼时,天童已经出门了,餐厅放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酥香菠萝包。天童妈妈举着餐刀问她:“加冰黄油还是涂果酱?”

    “黄油吧,一点点就行。”

    她用餐刀切了一小块黄油夹进面包里,把面包递给津岛:“睡得好吗,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津岛说:“打算出门买点东西。”

    “出门啊……用不用我陪你?”

    反复确定过津岛是真的不需要陪同后,她忧心忡忡地把人送出了门。

    “如果迷路了就干脆打车回来,家里地址你知道的吧?”

    津岛月点头如小鸡啄米,乖巧地把存在备忘录里的地址调出来给她看,又展示了自己已经换好零钱的钱夹。

    “放心吧,我肯定能在晚饭时赶回来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即便早上刚拍着胸说了漂亮话,但等到傍晚时分,她无奈地发现,自己还是错过了天童家的晚餐。

    但其实直到下午四点前,按照手机地图规划的购物行程都没有出现任何偏差,意外发生在她已经准备见好就收,提着满手大包小包准备回程的时刻。

    站在街灯已经开始逐步点亮的东京十字街头,很有自知之明的津岛低头查看手机地图,准备定位导航到最近的换乘车站,可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身影突兀地撞进她眼里。

    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上,一张铺着白布的破旧木桌看起来是如此的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显现出一份异样的和谐。木桌前方端坐着一位穿着长袍的老婆婆,她佝偻着背,头埋得很低,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那盏发着光的水晶球。

    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地点遇到一个如此……如此别致的占卜摊位。

    津岛月平时对占卜兴趣并不算很大,在她就读的校园里也有这种性质的爱好者协会,女生们总是热衷于用纸牌之类的道具测算未知的命运——至于准不准,说实话,没几个人真的在意。

    但此刻,说不准是残破的摊位还是那位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神秘气息的年迈女性吸引了她。津岛月鬼使神差地从钱夹里抽出两张千元面额的纸币,轻轻放在那张盖着白布的小桌上。

    “您想问些什么呢?”

    看到客人后,老婆婆翕动嘴唇,一边发出含糊的声音,一边用手掀起白布,把那两张钱币压到布巾下方。

    “什么都可以问吗?”

    她拘谨地屈膝蹲下,一时有些为难——即便心底对这次占卜并不抱有什么指望,但她向来是个认真的人,如果要草率对待一位老人的提问,怎么想是种无礼行为。

    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宽大的袖子擦擦水晶球,也不知是什么原理,那只巴掌大的小球居然瞬间变亮了几个度。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代劳来看看吧……唔,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起来非常迷茫,特意前往陌生的环境,想必是为了得到某种顿悟?”

    开玩笑的吧……居然全部都说对了,这种事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结论的吗?津岛月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应声。

    “呃……对,是这样没错,请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嘘,不要说话,把手给我。”

    对方用和年龄不符的敏捷身手迅速站直身体,一把拉过她的手,盯着掌心上的纹路仔细研究起来。

    “唔,事业不顺,看线团集结的方位,想必是在创作方面遇到了困境?”

    “嗯……嗯……”

    津岛月摸了摸鼻梁——别看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实际上她已经在心底尖叫了好几十秒了。难道说神秘学并不全然是骗局?就像现在,明明对方只是在看她的手掌,她却觉得那双眼睛已经穿过自己的皮肤与骨骼,往内探索到了相当了不得的方位。

    “命星暂时被遮蔽了,但问题不大,因为前行的方向并没有出错。好了,孩子,现在转过身去,闭着眼睛数二十个数,然后睁开眼睛,记住了,千万不要错过你的良机!”

    考虑到她先前的话都精准的命中了她的现状,对于这个转身数二十个数的建议,津岛很爽快的选择了照做。

    “一、二、三……

    “十四、十五、十六……十九、二十。”

    她重新睁开眼,射入瞳孔的光芒让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挡住了眼睛,而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有位抱着吉他的漂亮女孩正在弹唱一首英文小调。

    良机……难道指的就是她?

    津岛茫然地回头,想要跟那位神秘的占卜师再次确定一次这所谓的“良机”,但就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她惊讶地发现,那个原本摆着简陋摊位的角落已经空无一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