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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云景兰和他说完之后,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拉开距离之后靠在车后座上,唇角一勾便看着易嵩:“易嵩,开车吧。”

    易嵩愣了好几秒,犹犹豫豫地看向呆滞在原地的队长,嘴唇一抿咬着牙扣上安全带,油门一踩,越野车轮胎和地面摩擦激起一层尘土,轰隆一声便开往山下的清水村。

    车内氛围尤为诡异。副驾驶座车窗被降下了一半,气流灌入车内,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犹如索命的厉鬼般穷追不舍,令人胆战心惊。

    易嵩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着车后座看起来像隔了整条银河带的两位队长,鬓角被冷汗浸湿,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实在想不明白今天的副队在抽什么风。

    “舒辞,你确定这个人值得你可怜吗?”

    女人冰冷的声音反复在舒辞的脑海里炸响,像条魔咒般在他耳边无限循环。他侧过脸,看着玻璃车窗上倒映的女人面容。

    因为是来山上搜集线索,她穿的是便衣,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罩衫,内搭白色背心,黑色运动裤。她闭着眼睛靠在车的后座上,短发撩到耳后,清楚地露出她的眉眼,唇角始终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点弧度,似乎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和温暖,更像是冰冷与讽刺。

    舒辞好像在这一瞬间窥探到了云景兰伪装在温和良顺面具下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恶劣的、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灵魂。

    舒辞本能觉得不舒服,又不满云景兰先入为主的想法。

    “你懂个屁。”他轻声冷嗤。

    “呵。”云景兰猛地发出一声轻笑,睁开眼睛看向车窗,透过车窗上的倒影和舒辞间接对视,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着,笑意清浅却不达眼底。

    她既有着玫瑰般美丽的面容,也有着玫瑰不可忽略的尖刺。

    可其实舒辞的声音并不大,他的声带没有发声,短短四个字不过是几秒钟内气流滑过而产生的声音,即便是贴得很近,也未必能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云景兰就是听清楚了,甚至还能清晰地用一个冷笑来回应他。

    驾驶座上的易嵩神经紧绷到极致,在听到云景兰笑声时,一个不稳误踩了油门。

    越野车咻得一下窜出去几米远,强烈的推背感让后座的两个人背部紧贴着后座。

    易嵩反应过来又连忙踩了刹车,云景兰和舒辞因为惯性作用身体向前,拉扯到极致的安全带又将两人拉了回来,脊椎骨撞在皮质的后座椅上,胃里一阵翻山倒海。

    舒辞火冒三丈,忍着胃里的恶心冷斥道:“易嵩,你怎么开的车!”

    “对不起……老大……”易嵩结结巴巴地,“马上就到了……”

    云景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易嵩。

    清水村。

    昨夜他们连夜查看监控圈画出了一个受害人生前的活动范围,而这栋低矮平房就位于这个房子内部,他们抵达时,房子周围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一组又向当地派出所申请抽调了人手在附近维持秩序,附近的居民围在警戒线外窃窃私语。

    “这不是……”一位大妈呢喃道。

    “我好久没看到他了,还以为他又去外地了……”旁边站着年轻一点的女人低声说。

    “原来昨天挖出来的就是……”刚才说话的大妈话语一顿,目光投向低矮平房,语气有些痛快,“死了也好,死了就没人再……”

    云景兰的听力是真的很好,相隔十几米远依然听清了两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眉头一蹙。

    “易嵩,你先下去和一组确认受害人的身份,我和云副队聊聊。”舒辞沉声道。

    “好的好的,老大。”易嵩巴不得赶紧从这个修罗场里滚出去,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车,砰得一声关上车门,左右脚打起架来还差点把自己绊倒了。

    云景兰稍稍抬着下巴,透过车窗看着易嵩的身影远去,才把目光转向舒辞:“舒队,你想和我聊什么?”

    这次她喊得是“舒队”,不是“舒辞”。

    “云景兰,”舒辞冷静地看着她,连名带姓地喊了她的名字,“首先,先入为主会影响侦查人员对案件侦查的判断。”

    云景兰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舒辞会训斥她的态度,毕竟他应该已经看出来自己卖了那么久的乖——

    一个星期的温和顺从、点夜宵时露出的些许讨好多多少少都掺杂了些许表演成分,只有刚才那一下真的展露了她的本性。

    “案件尚没有水落石出,受害人是否真的生前有罪,还不能盖棺定论。侦查人员作为确定案件性质、收集案件证据、抓捕嫌疑人归案的一线人员,如果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必然会按照心中设想找寻相关证据,那在这个过程之中就可能遗漏重要证据,导致真相被扭曲。”

    舒辞的表情十分严肃,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能让孩子走歪了的使命感。

    “其次,你弄错了重点。任何案件中的受害人都是被嫌疑人侵犯了法律赋予的合法权利,能审判真正嫌疑人的始终是国家制定的律法,而不是另一个人。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随自己心里的规范为他人定罪,法院、检察院、公安局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云景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一瞬间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

    四处蔓延的大火,周围建筑被炽热的火舌舔舐,被迫留下焦黑的痕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穿过惊慌四窜的人群,被流弹击中的人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又引起周围的恐慌,人群四起的尖叫、幼儿难以停止的哭喊声中夹杂着黑衣人兴奋得嘶哑的声音。突然爆炸的炸弹将地板炸得支离破碎,尘土混杂着破碎血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云景兰突然笑了一声,歪着头看他,“受教了。”

    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云景兰紧接着问:“现任梵天殿殿主曾经在十九年前主张过一次刑法改革,你知道吗?”

    刑法改革?

    十九年前舒辞只有十一岁,当时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当时的新闻,直到后来选择当了警察才学习到这次改革的相关知识。

    现任梵天殿殿主曾主持过一次刑法改革,主张“以牙坏牙,以眼还眼”——即对所有对受害人实施残忍加害手段的嫌疑人处以相同的惩罚。

    这个改革刚一开始,立即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提出这个改革并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而且这个对于公安机关侦破案件和检察院证据审核有了更高的要求——一旦误判便是另一个惨案,后来这个改革甚至激起当时一个犯罪集团的极端报复,之后这个集团在中央政府和梵天殿的联手打击下被彻底取缔,但这次改革也因此被搁置,不了了之。

    云景兰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你支持这个改革?”舒辞问。

    在舒辞的注视之下,云景兰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当然支持这个改革。”云景兰的声音愈发轻柔,“凭什么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在牢里舒舒服服蹲上几年依然能够出来,而孩子和他的父母却要一辈子活在痛苦的阴影里?”

    “凭什么有人能借着一时上头的欲念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拖到无人知晓的山里为所欲为之后便让她长眠于冰冷的地下,被抓之后一个枪/子一个注射剂就让他安然离开,却要留活着的人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以泪洗面?”

    “凭什么有人能因为一时的爽感就不顾另一个人的苦苦哀求呢?”

    “凭什么有人就能为了所谓的贪欲,就把异族人的器官挖出来当装饰品呢?”

    云景兰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浮现着冰冷和疯狂,眼尾微微发红,每一字句仿佛都带着能引诱人听她继续说话的魅力,灵魂却被她言语里难以掩盖的戾气惊得发颤。

    狭小的车内空气难以流通,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气管隐隐发痛。车外的民警各司其职,细碎而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家畜的声音,像是细小的拨片,在沉默的车内持续刺激着舒辞的神经。

    舒辞突然目光一滞,瞳孔略缩,脑子里大片场景浮现。

    重重树林掩盖着的训练场上,一大堆人面目狰狞,兴奋地发出嘶哑的吼声,后腰一左一右别着一把匕首和一把新式□□,大片刺青沿着肌肉发达的手臂一路蜿蜒进后背。他们围成一个圈,兴奋地喊着场上人的名字。

    场中的女杀手身形纤细,一头略长的黑发在后脑扎成一个小辫子,上半身穿着一件短背心,无数次生死任务里锻炼出来的肌肉薄而漂亮,完全不是都市里用一堆破铜烂铁锻炼出来的花架子能比拟的。

    她的动作凌厉而干脆,三两下将对面一米八浑身肌肉的壮汉撂倒。细微的骨裂声掩埋在两百斤的□□与大地剧烈碰撞而发出的声音里。壮汉双耳充血,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女杀手紧接一手抓住壮汉的头发往上一提,另一只手手肘发力扣住他的脖颈,手掌力道一收,男人的脸色瞬间青紫,两只手挣扎着上来掐住女人精钢般的手腕,十指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女杀手纹丝不动,眼底神色愈发冰冷,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手腕上的疼痛,五指力道收紧,直到掌下的喉咙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她才微笑着施舍般松了手,后退几步猛地拔出□□连开几枪之后,转身环视场下,语气冰冷:“还有谁想要来挑衅我?”

    现场的场下猛地爆出欢呼声,一声声高喊着女杀手的名字。

    “阿野!”

    “阿野!”

    “阿野!”

    ……

    某一瞬间两人面容高度重叠,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舒辞脑海里骤然出现,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

    云景兰与他对视,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情绪尽收眼底,然后迅速偏移了目光。

    怀疑的种子悄然萌发。

    他暂时将情绪收了回去,冷静道:“既然你支持更要加把劲了,如果连案件真相都找不了还谈什么刑法改革。”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推开车门,“先解决好手头的案子再说吧。”

    云景兰看着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眼皮一垂,“哎呀,他好像想起来了。”

    “舒队!已经确定受害人的身份了!”

    舒辞刚一越过警戒线,一组的组长高妍一眼便从人群里认出自家刑侦支队长,和身边警员交代了几句便拿着警队平板递了过来。

    舒辞嗯了一声,低头翻看了几行,手指便僵在了半空之中,眼神复杂——

    刚才还一脸严肃地和人家说教,转过头就被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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