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活在一个全民快穿的位面。

    功德值，就是在星海中通用的货币，也是人与人之间的门槛。

    很多人在主脑拟造的经历中过于沉溺，玩家的高位心态很容易被带到主位面。

    假如有人在游戏世界里当了个色令智昏的权臣，在脱离出来的时候，很有可能对周围的女性也抱有轻佻的态度……

    这种人意志不坚定，容易迷失在黄粱梦中，自然不会被派遣到其他小世界。

    沉溺享受也没什么，反正主脑养得起，大部分基础物资都能供应得上，只是再多就需要功德值了。

    因此有不少在游戏中前半阶段兢兢业业，后半段放肆摆烂的混子。

    对他们来说只要拿到能供给一个月额外挥霍的功德值就好。

    这种低等小世界，主脑创造出来轻而易举，即便因为意外破碎，也像巨树飘落的一片树叶般微不足道，所以并不心疼。用这些小小的代价就能圈养人类，其实相当省心。

    在试炼游戏中，连续五个世界，累计功德值超过5w，才有资格进入其他的世界完成任务，体验第二人生。

    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他一生行善积德，即使没有做任何违背道德的事情，仅仅是日常的细微善意的话。

    活到六十岁，也很难攒够3000个功德点。

    倘若在古代背景，他日常去捡垃圾，并不会对环境造成多大影响，殷勤地为邻居们扫去门前的雪，疏通沟渠，得到的也发都是——

    实在人，朴实得有点傻气，是个好人之类的评价

    但不会因此信仰你。

    想靠优良的作风和良好的名声，大概率得熬得年纪大了，成乡老做了些实事，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敬重。

    但如果学医，积极地济世救人，任何专业化的道路都是有难度的，但有概率将功德值往5000上冲。

    劫富济贫的大侠同理，因为神秘色彩和义气行事的作风，可能在民间的口口相传中被神化，也就更容易得到功德值。

    可如果违背道义，误杀好人，可能就功亏一篑了……

    每个试炼世界的背景也不同，即便第一个世界获得了很好的成绩，也很难在之后的旅途中复刻成功，5w是个很恰当的门槛。

    有发展潜力的玩家，会根据功德增长速度和数量，被主脑依次推送。

    Ai亚伯发展到如今，已经能拿捏细致入微的切入点，把玩家们的旅途剪辑出各种荡气回肠，或令人潸然泪下的篇章了。

    你在第二个世界就被主脑关注了，那时的你也是个摆烂选手，纯粹玩心，却误打误撞获取到了极高的功德值。

    你不知道屏幕外的观众都看到了你的随性演出。

    全心全意信赖的救世主居然是罪魁祸首什么的……沉溺在虚假幸福中的小世界固然可怜可笑，上帝视角的观众们也觉得更加毛骨悚然，这种肾上腺素的变化还引发了一些人的崇拜感。

    想被玩弄在手掌心。

    相当成功的收视率，但对引导群众积极向善的立意而言，大失败。

    还没来得及进入下一个存档的你被敲了门，接过来的不是下一季度的营养液，而是一副纳米手铐，就这么被礼貌地，请进了橘子。

    工作人员先是给你做了大量测试，还找了几个英俊或美丽的工作人员，来撬开你的心房。

    毕竟根据某些人的测写还有你的表现，你大概率很会伪装且残忍。

    唯一确定的弱点好色，也不知真假。

    你不想在这里头蹲着，竭尽全力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做题。

    但没想到监察院这群人，居然搞了两套倾向完全不同的试题。

    比如上一套卷子还在问你，征战沙场又目睹大厦将倾，会不会有种兴奋感。

    你扣指甲琢磨了半天，才填了个悲哀且无能为力。

    下一套试题又问。

    假如游戏中的角色许诺给你一个亡国皇族继承人的身份，你经过自己的经营盘活了濒死的帝国，成为领袖。

    但此时真正的帝国王储出现，表示你获得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份，看在你做的都有利于帝国的份儿上，他不会降你的罪，而是让你成为他背后的影子，一起经营这个国家。

    身为玩家的你，会选择怎么做？

    这是大部分人都会抽取到的试炼世界之一。

    一般来说，主脑提供的，经大部分人认可的标准回答是，撤销自己氪金买的各种增益buff，回收高产农作物，和结下羁绊的友人道别，把一切恢复原状。

    在这个位面，没有奴隶，在小世界中自然也不会让玩家做npc的奴隶。

    人们会为蝼蚁弯腰低头，但不会将自己当成比蝼蚁还低贱，去膜拜蝼蚁。

    有些玩家还真不稀罕王国末裔的身份卡，比起继承一个烂摊子，还不如做世家之女，甚至权臣门人，大贤之女，哪个不比那个强得多。

    甚至玩家的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也会被包容地表示，我家麒麟子/芝兰树/小凤凰生来不凡，哪能叫怪异呢，天才总是特立独行的。

    比起时候摘桃的正统皇族，简直不要太好。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世界的部分人是知晓玩家这一群体的存在的，但【玩家】这个概念被美化成了【天赐麒麟子】。

    拥有各种bug道具和发展潜力的玩家，在他们看来是被神明抛弃的孩子，降临到了人类中，自然要好好善待教导，让对方走向正道，为家国做出贡献自然最好。

    而某皇家的恶心程度堪比自己折腾的作品，被轻而易举地署上了别人的名字。

    或者母亲要求弟弟打扫卫生，弟弟不干，你无奈打扫，弟弟却用你的成果邀宠一样离谱。

    天下哪有什么空口套白狼的好事。

    大家不至于全都在游戏里当爹当爷爷，但也没有在里面当老黑奴和孙子的。

    这可以说是共识。

    有些玩家不耐烦，将打着这个名义搞事的家伙杀掉，或者干脆提交申请到主脑，表示某角色的底层逻辑崩坏，格式化，都是被允许的。

    当成一只聒噪的鸟儿养在笼子里也可以，但会被扣操行分，因为这种行为姑且算作，出于恶意捕捉动物。

    总之也是玩出了花。

    你当时经历过这个，当即公然下了罪己诏，表示禅位，让正统皇族登基，并撤销掉了所有增益buff。

    对你手下的名臣来说，他们效忠的并不是皇位，而是与你一起同甘共苦的你，另起炉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即便你真的是对方所唾骂的“妖孽”“魔物”，那所谓的真皇族莫非做了什么贡献吗？

    他们的主公接受了这个身份，没有获得任何助益，反而是各方势力冷漠地估量和猜忌。他们不知道真皇族哪来的底气，却敢肯定，他们不会不辞辛苦奔走厮杀。

    主公不畏生死，尚且渺小时便敢挡在众人面前，虽然战败却获得了敌人的尊敬，为身后的城池争取了一线生机。

    为将为君，已经无可指摘。她的王座上镀的血，怕是比那几个皇族脸上的胭脂厚。

    便是私德有损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主公不曾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大事，虽然有所偏爱也不会过于偏颇。能让主公有些兴趣，更眷恋这眼下江山，是他们地福气也是他们的责任。

    比起那些嚎叫着“这个世界我只在乎你，你才是我人生的意义！”上演硝烟生死，禁断爱情的皇室混乱大party，百姓大抵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既然你们如此高高在上，看不上我等贱民，又为何心安理得引用我们的膏血酿成的琼浆？

    ——如果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君主是妖孽，是怪物，那这些磨牙吮血又坐享其成的畜生是什么？

    民众的愤怒已经燃烧到了极点，禅位后的你倒也悠然自得，总归你是游戏玩家，即便离了这个身份，也可闲云野鹤，纵横山水。

    你无数个存档，无数次尝试，一路以来的颠沛流离，付出的心血才是真正的东西。

    当然，还有最美好的功德值。

    谁在乎那些虚的玩意儿。

    因此在那什么公主为爱刺杀你的时候，你躲了，但没想到匕首上有毒，给你嘎了。

    你的魂儿考虑了一会儿，礼貌地和黑白无常打了会儿太极，拒绝了他们请厉诡给你抬到奈何桥的提议——

    力挽狂澜，恢复太平盛世的帝君，总是会被礼遇的。

    你托梦给了自己的肱股之臣，他是你的男人之一，在发现他的才华前，你先发觉了他的美貌。

    那何止三顾茅庐，鞋底都要把门槛磨矮了，才让这个矜持的世家公子上了你的贼船。

    肱股之臣梦中落泪，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他本就是预言中可争天下的枭雄之一，自然也不像表面上那般清冷傲岸，就冲这家伙的会在你摆烂的时候，用自己病弱的身体劝谏，就知道这是个闷着骚的不正经人。

    …………原皇族貌似得位很正，禅让来的，可被“先帝”的皇后撵下来时，民间也安静地没别的声响。

    到也有几个高门大户后的小厮抱怨，“皇甫……咳，那位怎么就是皇后了，明明我们家的公子/小姐才……”

    三人殉情，陪葬帝陵，他们要追随自己的君主死在盛世里。

    玩家的一切影响撤销后，又回归乱世。

    你收取了相当多的功德值，因为在那之后很多人来找你哭坟，膜拜你，怀念你，从臣子到商贾，乃至敌军见此也颇多感慨。

    …………

    玩家对小世界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负面有主脑擦屁股，反正会拨乱反正，正面的即便昙花一现，也是寻常人难以得见的天光。

    按理说这是绝对不会做错的主观题。

    但当时的你脑子瓦特了，觉得这个标准答案不够显得你慈悲，有道德，就小小地修改了一下。

    首先要感谢小世界的诞生，其次要感谢提供给你的身份，毕竟要是没有这个身份，连氪功德点都无从下手。

    最后你从血缘上点评了一下，表示自己在现实是平民，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众多的兄弟姐妹，能拥有这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实在惶恐到不胜荣幸。

    …………你写的内容，圣母玛利亚也要自愧不如，为自己的泪水沾得几块灰尘升不了天空而内疚！

    即便是最忠诚的丫鬟，见了你也要深思，是不是平时还是被主子宠爱得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奴才的本分。

    问就是心的呼唤，爱的奉献！

    类似这样的答题经过了三轮，又来了两个看上去职位不低的人，一副见多识广的慵懒模样，让你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在你们那个位面，带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很少，是因为他们连出生的机会也没有，主脑鲜少放过漏网之鱼。

    你担心自己被他们判定为反社会人格。

    这俩长官，一个抱着胳膊问，看着光脑上的内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另一个正躬身写着什么资料，厚实的臀部，让你瞟了一眼忍不住感慨于军队服饰的质量。

    太贴身了，感觉稍稍用力就会绽线。

    【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你。毕竟就你在模拟世界中展露出的手腕而言，可以说是表里不一，玩弄人心的魔王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二位很年轻……”

    你眼瞧着测谎仪的波动，镇定地说出后半句真话，

    “身材也很不错。”

    真诚是最大的武器，你感觉负责记录的那个青年手指头都在发抖，而他身旁的长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他一眼。

    好在这样的审讯没继续多久，主脑和其他ai的判断是不会被主观因素干扰的，他们冰冷地完成了对你的判断:

    行稳致远的赌徒，高控制欲低耐性，受欲望和兴趣驱动者，贪婪好胜，独断专横，宽容慈爱，乐于成人之美。

    阴险狡诈懒惰的操盘手，性格难以琢磨，变量太对，唯一直白外露且不加掩饰的爱好即好色……

    或许还得感谢主脑留脸了，没把你的xp也给分析出来，那可真的贻笑大方了。

    总之，作为争议最大的一个任务者，你通过了测试，在第四个试炼世界，就提前完成了累计五万功德值的积累。

    啊，多么优秀，但你这只好奇猫猫又作了个大死。

    这次的你当腻歪皇帝了，解锁了不同姿势死亡的皇帝后，你决定当一个权臣。

    这次的背景是异族入侵，汉室倾颓，废帝已经投降认了敌军叫爷爷了。为什么叫废帝，因为皇帝投降的消息传出来后，大臣们就另立新帝了。

    皇帝是一个国家的精神象征，尤其在这个背景下，是一个民族的脊梁，哪能说跪就跪了。眼见都要穷途末路，快要走到殉国的地步了。

    经历过铁骑南下之耻，在丈夫的冷眼中苟且偷生的一位夫人崩溃了，抱着自己的儿子撞死了。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石头上迸溅的血红色水花刺痛了众人的眼，却撕不破阴沉暗淡的天空。夫人何其无辜，而那个为父不详的孩子侥幸出生，死得也这样凄凉。

    世界意识给分配的身体，刚好是这两张身份卡。

    想要别的也成，其他人会很乐意的，即便大势已去，他们也希望能在死前苟延残喘，反扑一把，就是杀不死也要咬下对方几口肉。

    被当成任意宰割的牲口，是个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开始便是他们的一时善心，或者说自傲，包容一切和同一家，却让寄生虫寄生，反过来践踏羞辱饲主，又是何等悲哀。

    领头的老东西确实身无挂碍，但身体虚弱，经不起你高强度的折腾。

    幼儿虽然未经雕琢，却也脆弱幼嫩，更何况你没那么多时间了。

    你选了老头手下的一个忠仆，老头不说但你知道，这是他亲外孙，他女儿和异族人生的，以为耻辱，又不忍杀死，便充作家生子养着了。

    你用这幅混血，年轻的身体，成了新的领袖。

    至于有没有人顾虑这是半个外族人……简直开玩笑，你还是外星人呢，更何况不是你求他们施舍功德，而是他们穷途末路，只能揪着你不放了。

    世界意识也疲惫不堪，可赶人的力气总归有的，不也任你折腾了？再说你明明优先选择了中兴之势，按道理这种程度地不会出现，还不是这家伙口嫌体正直。

    其他的怕祂碰瓷，做个顺水人情把你给送过去了。

    你也没辜负他们，扭转乾坤改换了局面，但你又该死地无聊了。

    功德值溢出后，你兑了具身体出来享福，原身看你处事那么久，又在他外祖父耳濡目染下长大，也是个可塑之才，兢兢业业接手了一切工作。

    原身倒也乖觉，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兴盛的家族，手上聚拢起来的权势，亲人态度的软化更是如此。被神仙眷顾这个亮点，可以掩盖他所有的不足。

    以至于他甚至想……改成你的姓。

    你很感动但拒绝了。

    他爷爷前一阵子还暗示他做你男宠呢，现在又想把他送给你当嗣子，过于狂野了。

    无聊的你，做了个让你终生后悔的决定，你忽然好奇如果修改历史是个什么样子。

    异族人当然没有屠戮殆尽，这是毫无意义的。

    你只是好奇将他们过去的存在泯灭，文化解构，存在感降低会导致什么。

    ……导致了后世史学家的头秃，相关研究领域的繁荣以及你的缺大德。

    后世史学家提出种种猜想，最终锁定了一个可能，那位权臣不知处于何种原因，抹消了一段历史，残留了一段可疑的空白。

    这是一个文明的毁坏。

    主脑扣掉了你，整整20w功德值。

    说实话，在接到判决时，你除了一瞬间脑子的嗡鸣空白，一股陡然而起的兴奋伴着蛇形般蹿过脊柱的寒噤，让你的表情都有点奇异。

    你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也讨厌被人驱赶着上进。

    这种惩罚对你来说不是灾难，是新的解脱。

    你确实褊急躁进，独断专行，但排在第一位的还是懒惰。

    这一鞭子把你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