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十三、

    老季捏捏胡子,笑盈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怎嘛?今天就愿意啦。”

    “是,请季老教我枪法。”

    李乐之单手摆开衣袍,直愣愣的跪在老季面前,插手礼行在胸前,端的是一派正经拜师的架势。

    “好好好,你这女娃咋就和你爹那么像呢。你爹当年也是这么傻不能登的就跪在我面前让我教他。

    可他只学了三招就给我跑了。如今我收你为徒,你学不会所有的招式可不能给我下山。”

    李乐之就知道这件事成了,立马行了拜师大礼,三个头磕得又脆又响。

    刚行完礼,就被老季笑呵呵的拉起来。

    “我也听训安那个丫头说了,你想当个将军。那你吃的苦就要比一般男子多得多。会的也得比一般士兵多。

    我只能教你武功,可一个将军不只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更要学学兵法谋略。

    这个我教不了你,可这山头间还是有几个老古董会一些。”

    老季转身回屋,拿出几封信和一卷羊皮卷,交到李乐之手上。

    “跟着这张图去找他们,将信交给他们看。也许他们心情好就将你收下了,也许他们还要再捉弄你一番……哎呀,反正,那几个老古董都是些烦人的家伙,没我这么好说话。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乐之将信封妥帖的揣在怀里,握紧羊皮卷。她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上面的人都曾是一代天骄般的人物。

    这份沉甸甸的重量,让握紧羊皮卷的手都觉得炙热起来。

    老季转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崔景樾,打着蒲扇,笑骂道。

    “嘿,小景樾,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去见张显那个老东西。一会儿迟了,他可要以为我把你给关起来,到我这来要人来了。”

    本来崔景樾今天是直接去张太傅那里听教的。

    可还没出门,就被李乐之给堵住,说自己找不到去老季家的路。要他领着走一次,这李乐之实在聒噪,为了让她闭嘴,只能领着她到老季这来。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走,崔景樾自动归结为,想看这个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小女郎又要干些什么。

    是他太无聊了。崔景樾拱手一拜,看了眼专心致志研究羊皮卷的李乐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景樾走后,李乐之也准备去拜访羊皮卷上的人物,又向老季询问教授武功的时间。

    老季倒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等她拜访完这些人之后,再教也不迟。李乐之听后,也不愿再耽误,同样拱手行礼后,大步离开。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教的要好些,还是我们……”

    老季自言自语着转过身去,望着这满目的深林,忽而一只夏蝉从树上落下,老季随手扔出蒲扇,扇子破风而出,稳稳当当的将还在极力鸣叫的蝉给托住后,缓缓落地。

    老季看向从蒲扇上飞跳离开的蝉,笑着出声。

    “在地里埋了十七年了,好容易出来,就借着这天好,再多叫几声吧!”

    李乐之先找到了离老季院子最近的一处。这处院落修的极为讲究。很有江南水乡园林的味道。

    其占地比老季的小院子大了不知几倍。院墙是苏派的白漆黑瓦,她侧耳细听,仿佛院落里还有活水泉眼在流动。在这深山上引一处活泉水到院落里,实在大手笔。

    她轻扣眼前高七尺八寸,宽五尺八寸的楠木大门。

    没一会儿,一个小童子就来开了门,李乐之将怀中的信交给小童子,乖觉的在门外等小童子的回信。

    过了一会,小童子将李乐之迎进内厅。一幅巨大的山水墨画的屏风后面隐隐有个体态婀娜的身影懒散的躺在榻上。

    上首一位小童子举着蓝孔雀羽翎做成的金扇极有规律的遣送面前巨大冰盆里散发的凉气。另有位侍女在跪坐在其腿边,轻轻揉捏着她的双腿。

    “我看过信了,可一封信就想让我教你。未免太便宜了些。”

    一道与婀娜年轻的身姿不同的苍老女声从屏风后传来。本来候在两旁的侍从将屏风挪开。屏风后的人影逐渐清晰。

    看起来是位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美貌女子。

    沈蕴芳看了眼站在厅前的李乐之,失望的来了句。

    “还没那个叫崔景樾的小子一半漂亮,你回吧,我不教长得不好看的人。”

    “.…..”

    李乐之闻言嘴角抽搐。迫于尊贵的皇帝皇后和长公主母亲,还没人说过她不好看,虽说崔景樾长得确实不像人一样的好看。

    但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她的容貌吧,不过只难受了一瞬,她立马释然,这位阿姨可不就和她一样是个爱好美色的人吗?能理解,能理解。

    李乐之向前行了一礼,依旧恭敬的开口。

    “前辈说的是,我观崔景樾也长得十分貌美。尤其是那双秋波含情目,三分冰凉,三分嘲弄还有四分不可一世的傲气……实在是人中极品……”

    正在与张太傅辩论前朝开科举利弊的崔景樾浑身一寒,感觉被什么给盯上了一样,蓦然停止辩论。

    “景樾,怎么了?”

    张太傅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崔景樾。这可是他临了老碰上的宝贝,一点闪失都不能出。

    “无事,就是突然感觉周身寒冷。”

    张太傅思考了一下,“应是这才入夏的天还在倒春寒,你明日来时记得多加些衣物……”

    沈蕴芳头一次觉得有人能如此懂她,倒将眼前这个不甚貌美的少女看顺眼了些。便愿意多于她说几句。

    “你倒是个会识人的,说说吧。你觉着怎样我会收你?”

    她看眼前这个面容依旧稚气未脱却朝气蓬勃的少女,有些期待她那会说话的小嘴里能说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话。

    李乐之实在是诚心求教,她大可捡着让沈蕴芳开心的话说,可也不过是此刻逗她开心的小插曲。

    皇后舅母的话总是萦绕在她的心头,只有能打动她最关切的事,才能让人认真听你讲话。

    “请前辈恕我年少不知礼,由着我叫您一声芳姨。”

    “老季那个老家伙告诉你的?”

    李乐之唤沈蕴芳一声姨姨,都是在暗自恭维她了。其实她已年逾花甲,做李乐之婆婆的辈分都使得的。

    “芳姨的易形换面的能耐就是我小时候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也不下十回了,哪还用得着老季爷再告诉我一遍。”

    “呵,奉承我也无用……”

    “事实如此,我并没有想向您献殷勤才这般说。如您刚才所讲,我也见过崔景樾了,他已去了前朝太子太傅张佩良处受教。

    可以看得出他要走的路与我截然不用,当然也与您背道而驰。”

    沈蕴芳有些生气了,厅下这个少女定然是知道她与张显的陈年纠葛,才会拿他来故意激怒自己。

    李乐之看出来沈蕴芳暗含的怒气,不过无所谓,激将法嘛,不怕被看出来,只要有用就行。

    她抬头,面容谦卑却又淡然的盯着沈蕴芳已显老态的凤眸。

    “老季爷给我的羊皮卷上的人个个名声响亮。所以我猜平阳姑姑是你们的吸引对外目光的靶子。细细算来自她出家修行已经有十七年了,你们也消失了十七年。往日仇敌不会来打扰您,但往日盛名也如云烟飘散。

    十七年,好容易等到个好苗子却被抢走了。换做我是您,我也不会甘心。”

    沈蕴芳冷冷一笑,看着自己染得粉嫩的指甲,嘲讽出声:“你还太年轻,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什么名利都如尘土,你激不得我。”

    不,你在乎,甚至在乎的快要发疯了。李乐之在心里这样说道。

    她要是不在乎,就不会见自己,更不会拿自己与崔景樾作比较。

    更别提崔景樾现在的师傅是她的老情人加仇敌了,这样的陈年旧事,她母亲却拿来当睡前故事讲给她听。

    本意告诫她日后选择夫婿要极为慎重,没想到在这帮了她。

    “是,我还太年轻,可就是因为我还年轻,即使我是块朽木,您也不妨雕琢雕琢。

    崔景樾是美玉,日后功成名就,首先众人会夸他是天纵奇才,而我达成我所愿,您的技艺一现世,世人都会再想起您的名字。”

    李乐之已经看出沈蕴芳的情绪变化,决定再给她最后一击。

    “芳姨,十七年了,你们只等来崔景樾和我,而他必定登阁拜相的话,舍了我,您还要等多少年再等来一个崔景樾呢?”

    沈蕴芳被戳中心事。没错,他们因为周训安的力保才有了个安稳的晚年。

    但当年热血撒疆场的沸腾却难凉。

    普济寺是庇护也是束缚,昨日还闪耀在乱世群雄中的明星,现在无人可知。除却皇室最核心的几人知道这个秘密,几乎无人知晓他们隐退在深山老林里。

    可皇室不会将龙子凤孙送到他们这些前朝余孽的手上教习。这一身功夫与满腔的韬略也就此掩埋。

    她本来已经认命,可张显那帮迂腐书生却等来了崔景樾这块稀世美玉。

    而清河崔家的路注定与他们这群所谓“下九流”的路不一样。这块美玉轮不到他们来雕琢。

    沈蕴芳看向巧舌如簧的少女,目光中蓦地燃起了些火焰。

    或许,眼前这块顽石更适合他们。登阁拜相的男子朝朝皆有,可这封狼居胥的女将军却是百年难逢。

    她倒要看看,这未来支撑天下格局的,又是谁的延续。

    沈蕴芳掩了内心沉寂已久的激动,淡然开口:“你也是这般哄骗你大姑姑的吧,让她和老季专门写信给我……

    以后叫我芳姑奶奶,别一口一个姨姨的乱叫,我虽然依旧貌美如花,但别把我和周训安那小丫头叫成一个辈分了。”

    这师傅是认了。李乐之简直想要找到崔景樾抱着他转两圈,看来他真的很厉害,要不然自己这招激将法还用不上。

    又想到刚刚沈蕴芳拿崔景樾贬低她,这都无所谓了,他做他的世家美玉,而她这颗顽石注定是要在战场上金刚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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