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第四年七月六。
云岚这些日子才彻底放开，与小人儿缠在一处，弄得小人儿汗津津的。
近日小人儿身上无力，夏日闷热，云岚也不放帐子，只是锁好门窗，防止有人偷窥，屋里放上一个大水缸，缸里放满了冰，用以降温。
“玉儿可能要当娘亲了呢。”
“什么？”听得此言立刻慌了，“我不、不要娃娃。”说罢哇哇大哭。
云岚安慰，“到时候我陪着你，别怕。”
“去年彩玉生娃娃，她都哭晕了，她还是将军呢。”
“将军也不过是女孩子，都一样的。”云岚叹气，“因为这样，我才想着晚一些，如今萧巧家已经两个娃娃，小菱家也差不多要两个了，易天晴他们家娃娃三岁，只有咱们家还是两个人。玉儿今年也二十了，不然我还不想让玉儿吃这种苦。”
“我不急。能不能让娃娃就在我身上，不要出来。”
“这是什么想法？”
“哥哥用个法术，让他老老实实呆着。”
“要是在家里，这个娃娃给我也无妨，现在……”云岚叹气，“做人就是不好，尤其是这点，最不好。”
“不过玉儿别怕，到时候问问四哥有没有办法。”
“也好。”
第二日，姐妹们来喝茶聊天，我说了这事之后，萧巧安慰我。
“别怕别怕，生过第一个以后就好多了。”
风千夜明显也听得认真。
小菱问：“怎么，咱们千夜是不是有消息了？”
风千夜虽然害羞，还是点点头。
易天晴拍手，“哎呀，不如你们两家做个娃娃亲。”
彩玉道：“还不知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呢，不如等以后。”
凝儿担忧道：“只是千夜哥哥，你毕竟是男子，生产或许会更艰难。到时候我与师兄请师父来帮你接生，师父与师兄都是男人，你也不必不好意思。”
风千夜感激一笑。
然后萧巧他们几个说起生娃娃之前要准备的东西，风千夜还借了我家纸笔一一记下。
云岚却说，如若实在是有问题，就叫四哥带我回家去，毕竟这里环境不好，他怕我出事。之前大牛媳妇生娃，叫了静寒去，也没救回来，云岚这会儿比我担心的还多。
又过了半个月，我躺在竹榻上，几乎日日睡夜夜睡，喝水多了都会吐，云岚唤我都很难唤醒，只好请静寒来帮我诊断。
“莲儿这种情况甚是少见，如今也只能小心些，并无他法。”
云岚急了，将我项圈取下来，也不知道去了哪，第二日才回来。只不过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回来时拉了三辆车。
云岚先将项圈还给我，从车上取下一个个箱子，收拾完放进地窖，之后让车夫把车拉走。自己又跑到厨房忙活，给我端了一大碗，叫我慢慢喝。
夜里梦到四哥来看我。
“玉儿就是缺点阳气，娃娃还要吸灵力，玉儿才没有精神。没想到老七折腾着给你买了三车补药，当人都当傻了。你告诉他，只需要日日陪着你，不离开你五丈开外即可。如若胸闷气短，对着鼻孔吹几下即好。”
第二日告诉云岚之后，云岚还是让我喝他熬好的补药，帮我打扇，但是也不敢离我太远了。甚至每日挑水也叫我跟着，让我坐在井旁边的树根上。
又到了姐妹喝茶的日子。
“莲儿这几日胖了不少。”萧巧打量我，“比一开始好多了，之前瘦得像竹竿。”
凝儿帮我诊脉查看一番，“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云岚在一旁切瓜。
小菱哎呦呦地起哄，“以前啊，你家哥哥在屋子里听，现在直接来院子里听了。”
“放心，哥哥听了也不会说什么。”
易天晴点头，“可不是，比那几个臭不要脸的强多了。完颜兄弟与叶兄弟也是嘴严的。”
萧巧哼一声，“我家的就是装老实，他也就是不表现出来，谁知道心里想什么呢。”
风千夜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云岚端来瓜，在我身边坐下，帮我把我的那份瓜切成小块的，扎上洗好的麦秆。之后去洗手，还端来一盆凉水，把布巾投上，等会儿我吃完了好擦手擦嘴。
小菱见此感叹，“哎呀，我真羡慕，我家老男人从来不给我切瓜剥果的。”
之后询问一圈，除了静寒、申秋殇之外，李遥倒是出乎大家意料，对彩玉十分殷勤。
彩玉摇头，“也就这时候有点用，其他时候，废物一个，还好色。”
小菱扣扣桌板，“不好色的也只有这边一个了。”
我只好替云岚打掩护，“哥哥本来要出家的，都怪我。”
易天晴不这么认为，“有的人不出家也能严以律己，有的人出家了一样不是东西。”
小菱突然问云岚，“我想问问云兄弟，为何能做到如此？”
云岚一直假装听不到我们说什么，这会儿被小菱猛然一问，还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也不知。因只为玉儿太苦，我想让玉儿过得好些，大家都一样，你在这里得的多了，在那里就得的少。”
彩玉他们都懂，我放弃了父母兄弟、身份地位、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而这些，他们都已经拥有过。当下竟然是云岚把姐妹们说得哑口无言。
若说人如莲子，我们这群人应该是一个莲蓬，各有各的苦，而如今又团在一处，却能显出几分清香来。
云岚打破沉默之局，“几位姐姐，不若换种方式与自己的夫君相处，或许会有所不同。”
姐妹们听了恍然大悟，纷纷回去了。
“哥哥，我也要换种方式吗？”
“不必，若玉儿改变了，我反而不习惯。”
“习惯也很可怕呢。”
“那还有什么可怕？”
“哥哥之前说过执念可怕，还有娃娃。”
“玉儿不过是怕当娘。”
经过云岚一番劝，姐妹们与自己夫君出奇的好，已经许久未抱怨过。
九月里，小菱生了个男娃，乳名崽儿。凝儿也遇到了能与自己相伴之人，只待议亲，暂且不提。
我的娃娃出奇地乖巧，一直没有闹过。
云岚依旧日日带我去挑水，只不过多带了个毯子给我垫着。
第五年四月季春，这个娃娃迟了一个月才生。而且娃娃从生到满月，连哭都没哭过。
“大概是玉儿当初想让他多呆两天，娃娃比较听话，才会如此。”
风千夜家的娃娃是个女孩，大家都很好奇，他们两个大男人竟然生了个女娃。
我家的娃娃叫晚晴，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萧巧这会儿羡慕地不得了，“比我家那两只猴崽子听话多了，好照顾，莲儿真好命。”
“不对不对，”易天晴还记得云岚那天说的话，“是莲儿应该有这福气。”
云岚如之前所言，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晚晴，但依旧每日做早课、练武、习字、抄书、挑水、洗衣、做饭，只是把练琴的时间给去掉了，琴帷上都落了尘，云岚除了偶尔打扫时会走到琴桌旁，再也没动过这琴。
第六年八月叔夏。
晚晴不知为何，即使云岚从未训斥过他，见到云岚，都是一副委屈模样，好像很惧怕云岚。虽然云岚日日带着，晚晴也只与我亲近。
“哥哥你对他笑一笑嘛。”
云岚剥了一碟莲子，将莲子芯晒到小簸箕里，这是从河里刚摘来的，又脆又甜，他剥一个我吃一个。但云岚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哥哥，你都不听我的了。”
“我只会对玉儿笑。对别人，我即使笑也是假的，还不如不笑。”
指尖戳着云岚胳膊，“哼，和四哥一样，无趣。你看晴晴一直都怕你，亏你还天天带他呢。再说，晴晴也不是别人，是你的娃娃。”
云岚把晚晴放在膝上，盯着他。晚晴看了云岚一会儿，委屈地撇嘴，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不敢哭。
“哥哥你不要吓他。”把晚晴接过来拍着哄。
云岚剥完最后一个莲子，放下簸箕。“还不如不要娃娃呢。坚决，坚决不要第二个。”
“哥哥，干脆今晚吃饺子。”
云岚这是第一次听我拿话绕他，笑了笑，“我去和面。”
我拿起他刚剥好的莲子，抓了一把塞嘴里，想起四哥的话，觉得甚是有理，有些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