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不废话，一击射出光弹。
靶头和臂甲距离够远，算在标准范围内，虚拟光靶上印出两组数据，离靶心近些的痕迹上标了伍尔·希尔科，另一个标着米塞尔达·赫尔都。两人一个8环一个9环。
“呜哇！九环！”
“不愧是首置班的，也太准了！”
“太牛了，就这破了吧唧的臂甲，还能打到九环！！”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都有意无意去看费尔里多。
虽然但是，这话可不兴说啊！
费尔里多教官看了眼光靶，拿出了不知道原本藏在哪的记录面板，调出首置班的记录核对身份后，“嗒嗒”两下打出数据，就摆摆手放人进去：
“行了，没事别在这耽搁，前置班包括首置班在二楼B区报道，别走错了。——下一个。”
听着这位教官骤然温柔的声音，塞达倒没什么，伍尔刚想点头嘴角就先抽了一下。
伍尔吐槽：“这不是能好点说话吗，干嘛那么大嗓门的......”
结果他们刚踏进门，一声闷响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上。背后狂暴的声音再次响起：
“脱靶！？——一身肌肉长身上，用来显示自己眼睛有多瞎的！？滚去旁边倒立！——”
伍尔：“......”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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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铁血教官说别走错了。两人收到的通知都是在三楼A区某间教室。
三楼和二楼问题不大，问题是A区和B区的距离。
联盟军校里能叫的上名字的最大的两栋建筑，一是位于北区的实验大楼，另一座就是中心区的这栋报道楼。
也因如此，在十五天授勋仪式之后，过去一朝滑铁卢、现在发放返校通知的高年级学生心理极其不平衡，恨不得人人都灰头土脸从A到B一路走到黑。
美其名曰：提前打通未来精英们的光明之路。
返校第二天，一定可以听到过路高年级学长学姐们嘲笑报道日搞错位置，从A区狂奔到B区的蠢货后辈们。
两人一路顺风到达二楼B区，转头已经看到几个熟人急匆匆从楼梯口下楼，一看就是从A区撞墙蹭灰过来的。
前面两个蹦跶最快的，是莱坦家两兄弟，一个一双杏眼坠着紫色的宝石，另一个眼底下碧波荡漾。两人都在前置二班。
楼梯口正挨着B区入口，来人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错了，尽管费尔里多教官很凶，但他从没戏弄过我们是真的。”紫眼的叫可路安，[kluen]就是紫宝石的意思。
“你看，我就说应该是在二楼吧。报道楼玩这把戏几年了，每年都有你这种二楞傻子！”绿眼的是莱恩。
被骂成二楞傻子，可路安一记飞刀：“你还说我？跟着我一起走的不是你？”
“这！我——”莱恩话正好难接，迎面看到两人，话题马上圆润转走，“欸，是米塞尔达他们俩！”
莱坦家在主星不算豪强，和希尔科家地位差距大，但家风和希尔科家投缘的很，保守色彩很明显，但后代性子普遍飘。
两兄弟是堂兄弟，可路安父母是联盟总军队的军官，因为常年飘在五区三区，因此把自己儿子留在本家，和莱恩一起长大。
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眼里冒出来的，都是如出一辙的清澈的愚蠢。
“米塞尔达，欢迎来主星呀——咦，不对，你好像前天授勋仪式就是在主星的...”
旁边看着自己堂哥犯傻的可路安无语，一个白眼翻过去毫不留情。
“我们下午开始上课，听说你们首置班今天就要在沙盘上演习对战了？”
“嗯？有吗......”伍尔疑惑，只看到塞达点了点头。
一年级上学段不驾驶机甲，但该有的理论知识一点也不能缺。
沙盘演习对战虽然是步兵机甲双连通，但机甲指挥占主导。
二区第一军校建立比联盟军校早几年，机甲指挥和制作的水平也高，联盟军校要想有盼头，就得从一年级抓起，发奋图强。
主星上有名的费尔加军事家族不少，但能进前置班里的首置班的学生，大约一半家里是没有上过战场的，那才真叫实力至上。
“果然啊...好想看你们沙盘对战。”看多了一堆3D虫族，可路安早就想看看模拟沙盘里虫族真正的样子了，“下个学期我就选机甲指挥专业，当指挥系里的学霸，不要特别厉害，有塞达一半实力就行了。”
可路安亮晶晶的紫眼仿佛要望穿两人，然而堂哥莱恩暗戳戳插了句话：
“画饼，你又画饼了。去年你说要亲手做套虫族总论，到现在，你动过手了没？”
伍尔也来一茬：“哎，我也想起来了，你还说要存零花钱到‘雪’星旅游，结果还没去吧？”
听了这个，可路安尴了个尬，一脸讪笑。
“哎哟，这不是我买了套星际杂志，开销超预算了嘛......”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知道了塞达和伍尔两人已经报道完了，最终约好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顿饭，便分手了。
从报道楼出来，费尔里多还在那里测试，此时人已经不多了。不知道在他俩走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位铁血教官也不拿面板一一对照了，第一步就上前检查有没有易容。
见着男生，直接上手扯脸皮；是女生就颇有分寸地捏了几下，一成不变的还是他右手边的废弃臂甲和左手边靓丽的倒立风景线。
塞达和伍尔这时候没急着走，懒散地往那边瞧，觉得格外有趣。
“费尔里多教官，是教什么的来着？我记得不是步兵甲吧。”
伍尔问道。
“唔，”塞达想了一下，记忆力总归还是比伍尔好一点，“布伦多上过他的课，应该是机控工程那节。”
“啊，机甲师啊。”伍尔一脸惊讶。
一身邋遢，模样倒像，但这嗓子也太凶了。
机甲师和机控专业的学员，都是清一色的不修边幅，眼下生黑。
“布伦多的样貌就顺眼多了。”
布伦多是大两人两届的机控专业学生，所属班理家族，土生土长在主星。塞达能认识他，还是那一家子到第二星和父亲讨论事情的原因。
布伦多的专业水平很不错，但家里是世代经商，代代都白手起家，商会崩了又建，建了又崩。
直到他父亲接手了商会，得以在主星商业圈子里占得一席之地，才避免了这种尴尬境况。
但之后，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布伦多上了军校，没有太大意愿继承家业，但弟弟莱泽列公认的骄纵跋扈——
就这会儿功夫，两人又不自觉走远了，彻底离开了报道楼楼栋。
“中午和莱恩可路安吃饭，下午沙盘对战...上午你还有什么事没？”
“嗯，我回趟家，照顾人。会来吃午饭。”塞达漫不经心回答。
伍尔微微一顿。
他知道赫尔都家在主星也有房子。那要照顾的人...就只有那个厄斯人了。
他只是惊叹一个懒懒散散的人会用“照顾”这种字眼。
“对了，你说他上联盟军校......”伍尔想了想，没继续往下说。
底细身份这种事，塞达自有分寸，肯定早就查过了。
伍尔也没再多想，开始惦记起了午饭，嚷嚷道：
“说起午饭，我就希望那两兄弟别用几瓶营养液和合成食物就糊弄过去了——我要吃大鱼大肉。”
他日日省吃俭用，尽管还是凑不出多少，但为的就一个目的：
“我又不缺钱，绝对不要在返校第一天就和营养液扯上关系，绝对不要！”
塞达勾了勾唇，立马听出来了伍尔的言下之意。
别说半个月的授勋假期，就算只是两天周末假，他也会说在周工作日第一天不和营养液扯上关系。
他又不能饿肚子，所以重点不是营养液，而是厄斯的美食。
联盟军校就一处食堂有天然食材做的菜肴，有铁板烧、烧烤甚至火锅。和营养液相比，贵，没营养，但耐不住美味啊。
主星人大部分都不适应吃营养液以外的东西，但伍尔自从在“Home”星和塞达初遇，尝过了厄斯食物的美味后，就再也忘不了了。
“那时，全主星的人都以为你被绑架了，我爸和你爸带着我去“Home”星，你人没遇上，反而路上躺着一堆人——”
“最后在地下黑市一个买糖的地方找到了，我记得你穿的是一条公主裙，还是像红色果冻一样飘来飘去的，偏偏脚底下踩了个人，把我吓得......”
塞达听他又叭叭叭个不停，无意识地笑了笑。
但眼色沉了沉，低头微敛。
伍尔毫无察觉。
已经不知道话题从美食偏到了哪，又转到了那些厄斯奴隶上。他还记得，自己父亲和塞达父亲安慰那些被非法贩卖的红牌厄斯人的时候，那些厄斯人惊恐绝望的眼神。
“唔，不过，厄斯人确实可怜，占了全星系人口的一半，却被这么对待。”
这还是有红牌的厄斯人。
那些没有红牌的被拐卖，连“非法贩卖”都不算，直接被当做理所当然的事。
“但厄斯人是自己放弃自己的。”塞达喃喃道。
“啊？你说什么？”
她没回应，看向天边。主星的天空，白天有白天的样子，夜晚也是纯粹的夜晚，和“Home”星的完全不一样。
“Home”少有白天，黑夜里，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
只有两颗泛白的星球挂在天边，倨傲仰望它的糜烂。
“没什么。走吧？”塞达眼神渐渐清明。
那时候，伍尔不像胆大包天的米塞尔达，他离开的早，漏看了很多东西。
塞达确实被绑架了，但也因此探入了某个非法贩卖团伙的老巢。她用定位系统联系自家和希尔科家，用体术解决了不少人，也受了不少伤，最终他爸和哥哥赶来，把老巢给端了。
这事过去，她一回家就发了高烧，开始害怕受伤，心态也大变了样。
U星系知道赫尔都家族的，都注意到：那个一直勇往直前、莽撞灵性的女孩，一去不复返了。
黑市里某个隐晦的牌匾之下，脆弱生锈、被一脚踹烂的铁门卷曲诡异，碎裂的灯泡发出惨白的光，其中一半的劣质能源块熔成液体，一滴滴敲打在地。
商铺里最后一个厄斯奴隶，干瘦如柴，瘫倒在货柜前，干涩着眼球，目睹一位又一位厄斯人被带上“Home”星地表。
那时候，塞达觉得，这些人会看到曙光。
她轻踏地面，以为自己在这十二年里，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咳......”她循声转头，回望那个厄斯人，却冷不防直视了一对衰败、凋零的眼珠。
他呢喃着：
“不要...不要去地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活下去——”
最后一刻，他喉间顿哑，没了呼吸。
用生命最后一刻，他呐喊出绝望。
或者在开始绝望之时，他早已心如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