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书

    孟村长在家也闻说了此事,忽觉不好连忙往这边奔来主持大局,他先是看了一眼祝兰因才又清嗓严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谁敢来同我说?”

    徐家嫂全然收起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在孟村长面前故作弱柳扶风的模样就要跌进人怀里,“哎呦,孟大哥啊,这傻孩子一大早就来砸人家门,我一个大人原是不打算计较的,可你看她却闯进院里不依不饶起来了……”

    孟村长身形一闪躲了过去,全村人都看着他怎会愚蠢到因为一个寡妇而将自己失了威信,叫自己陷入舆论的漩涡中。

    “瑛儿,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语气极其温柔,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从没见过村长对谁有过这样好的脾气。

    “我来要我家的地,以及这些年来徐嬢嬢拖欠我家的地租,还有……”祝兰因神色严肃,“那日栓子推我落入河中险些丧命的事,总不能一笔糊涂账摆在那里,咱们得清算清算吧。”

    孟村长拍案附和道:“有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村长为何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和一个小孩子一条心了。人群私下无不议论纷纷。

    “我见着了,前日夜里孟村长家里的老牛要下犊子,整夜也没能生不下来差点一尸两命得赔上不少钱,到底最后是瑛娘给接生下来的,估计是欠了这份人情来的。”

    “你说谁?傻瑛儿?就她一个孩子还是个傻子的,会接生牛犊?你可别诓我,我可不傻!”

    “诶呀,我还能骗你不成,当真!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的医术,我初见时也同你一样被吓了一跳!”

    “难不成她真不傻了,瞧今天她说得有理有据的还不见一丝紧张,比我这个大人都厉害呢,我看可不像个傻的!”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徐阿嫂也隐约听明白了,心里暗自白了孟德福一眼,面上只敢对祝兰因嘲讽道,“呵,我当时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同别人合起伙来存心找麻烦的啊!小丫头,劝你可别太神气!”

    “孟叔,徐嬢嬢说我和你合起伙来找她麻烦,我有吗?”祝兰因转头就将问题抛向村长,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徐阿嫂一脸菜色:“……”果然打败阴阳怪气的只能是真诚发问。

    她单刀直入挑明了说道:“我就事论理,你敢说是你种的都是你的地?你敢说我前日落水跟你家栓子没半分关系?”

    众人都知道其中缘由,祝家小叔不知是骗来还是抢来兄长家的地,拿来送给徐阿嫂献殷勤,男娼女盗的是只是碍于邻里之间的情分上从没摆在明面上说过。

    但祝兰因不在乎这些,她横眉冷对,“我并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看,我只问你,这地你还是不还?”

    徐阿嫂见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又瞥了一眼见孟德福是存了心急于与她划清界限无动于衷,她心里顿时落了空,方才的气势也不复再有,“我从前实在是小看了你这个丫头,如此这般,我今日还能有不还的道理?”

    “我只恨这世道艰难,栓子同我孤儿寡母更是举步维艰,我怨不得旁人,只怨这□□律法不许寡母再嫁,不许女子有立身之本!”

    孟村长厉声喝住这个满嘴胡邹的疯婆娘:“胡说些什么!□□律法岂是你这个妇道人家能评判的?”

    “娘……”躲在人群里的栓子也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唤着徐阿嫂。

    祝兰因恍然间为这振聋发聩的不公呐喊而心头一震,再之后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拿回了地契,是如何一步步走回到家中的。

    她来自末世,除了抢掠时的愤怒外平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她只识善恶,焉知这世间并非有只有极恶极善……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一句“世道艰难”就能将一个个好生生的人活活压死。

    ——

    “今早的事我都听说了,”祝父将昨日的饭菜热了热摆上桌,又熬做了一锅稀菜羹,人父的他柔声道,“若是累了,吃过饭就去休息吧,徐阿嫂和你小叔那边我来应付。”

    祝兰因垂下疲惫的眼眸,心中了然叹声道,“爹,是小叔来找过你了?徐阿嫂的事……”她不想让祝老爹插手。

    “他是来过,不过被我打发走了。”祝父平日里都是寡言少语,任人来说些好话就能什么都能答应下,或许是流放对他而言刺激太大,在那之后他总是老实和气的,今日却听他义正言辞滔滔不绝重现往日风姿,

    “他们强占了我们的,是他们有错!是爹没骨气几十年也没能考上个进士,更别提什么状元登第了,耳根子又软说什么都听,白白让人骗了!你比爹强,有勇有谋敢想敢干!”

    “爹,你别妄自菲薄,你定能高中状元的。”她信誓旦旦地道,旁人说不定,但她能打包票祝有才今后定能金榜题名,甚至位居首辅要职,这全是系统告诉她的。

    时隔多年后真相大白,她气得就要把系统拆了当零件卖,才知道那全是系统给她画的大饼,她又给便宜老爹画的大饼,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竟给实现了。

    经老爹这话一启示,她也瞬间心情舒畅往嘴里扒拉几口饭,“至于那两人,先不用去管,徐阿嫂虽说可怜,但也实在可恨。他们需得先有颜面上门来讨说法……”

    “我吃好了,先去咱家地里瞧瞧,不然等会天都要黑了,走了!”祝兰因急匆匆地跑出门去,余音淹没在扬起的尘沙当中,“爹你在家好好读书……”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祝兰因心中已经有了更为明确的打算。首先要去集市上采购些应季能种下的种子,不好误了时节耽误发芽结果。

    还得考虑海南这边的气候,这里远不比末世前的现代耕地开发程度高,现在大多还都是布满瘴气的沼泽地,许多作物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都活不了。

    她先是俯身捻了一把泥土,放到神识空间里检测,检验结果分析这处属水成土纲土壤,大部分成分是泥炭土肥力很高,好在不至于土地过于单薄孕育不出作物。

    土地的问题大约算是解决了,再者还得看这处的气候和易于发生灾害的种类。

    她最起初是想着调出这个朝代的所有纪实史书,可惜令人失望的是,她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完完全全是一个架空朝代,任何史书也就没有了参考意义。

    得再另想办法了……

    晌午的日头照在人身上,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她在田地里才不过待了一刻钟多些,豆大的汗珠就直往下掉,她寻摸着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来擦汗。

    刚擦完额角的汗,却见这“手绢”上亦然绣着方正小楷,“婚书”二字仿佛直击心灵般跃入眼帘,“钟磬竹。”她方才念出便忽觉心口一痛闷哼一声,这是原主的反应。

    原主虽然痴傻,却视这份情谊弥足珍贵,具体二人之间的情谊往来她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是原主不想让外来者的她知晓那段两小无猜岁月下的芳心暗许。

    祝兰因只知道,伤她最深的也不过是他,原主父亲祝老爹因在朝堂上厉声呵斥得罪皇帝,一朝被贬流放这等荒蛮之地,夫家更是一言不合退了婚,可怜原主本就痴傻不知她是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钟家哥哥不肯再要她了……

    往事如烟,何必挂念至此,祝兰因是不解这些儿女情长事的,也不懂出了事人都要谨小慎微变了性格态度,祝老爹是,钟家人亦是。

    到底是情比金坚,还是说说而已大难临头各自飞。

    祝兰因将原主的婚书随意地又塞回怀里,感情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在她看来如此。

    末世教会她的,只有相信自己才有一线生机,妄自相信他人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

    “客官您请看,这几斗是大麦,黄豆,绿豆,花生,石千文划算得很,我们店还有旁的店不曾有的新鲜货,您只管银两带够,旁的您不用担忧。”店小二又引着去看旁边的,他悄声声道,“这可是从西域引种过来的番薯,价值千金!一般的人我可不会领他来见……”

    祝兰因会心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大荷包,几十块碎石头碰撞地闷闷作响,她故作神秘,“只管银两带够。”

    店小二笑得谄媚,“我自是诚心交您这个朋友的,价格也是良心公道,客官您看您这……”

    她皮笑肉不笑:“你说这大麦,黄豆,绿豆,花生,石千文,番薯价值千金,是吧。呵呵,这谷瘪粒小,你哪来的自信来卖这么高价的?”

    店小二点头附和正带劲呢,自以为这笔大生意定能谈成,结果立刻被这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清醒了过来,他还不死心,“您只管去别处看看,我家谷粒是最饱满殷实的了,别家的可不如我们!”

    这扑面而来的,倒数第二嘲笑倒数第一的既视感……

    “这样……”祝兰因也是急于采购,毕竟时节不等人。打听了一番这家的确算得上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最好的,于是她道,“去请你家东家来,就说有人来找他谈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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