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八强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比起上午就败退的队伍，北川第一还要打起精神面对下午更加残酷的比赛。
简单的休整过后，白河就把新鲜出炉的比赛时间给拿过来了。桥本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哀嚎出声，天海看到后也沉默不语。
她们昨天就猜到如果突破了第三轮，第四轮可能会遇上去年的冠军，因而早有心理准备，但身体的准备与心理的准备有时不能同步——
“距离我们跟去年的冠军对上……”黑柳迅速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表情同样不佳，“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跟西原的比赛开场就已经10点以后了，她们又僵持了很久，打到最后场馆内的人已经散了大半。下午的比赛居然是第一个开始的，这个运气几乎是可以买彩票的程度。
白河当机立断让女孩们解决完餐食后在靠椅上休息，抓紧所有的时间恢复体能，这其中她又特别点了天海与朝雾这两个体力弱的人一定得好好休息。
昨日的天海还能悠哉悠哉去买个零嘴解馋，今天就只能着急忙慌吃替补队员帮忙购置的饭团充饥，总感觉有些落差。
“我们已经赢了三场比赛了。”桥本咀嚼动作不停，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那就是……全国八强！”语气有种顿悟之感。
黑柳本来已经戴着眼罩靠在椅子上小憩了，闻言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才发现吗？如果下午的比赛也赢了的话我们就是全国四强。”
“好厉害——”桥本感叹。
她独自兴奋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摇天海的胳膊，“我们不会真要进决赛了吧？”
附近一直有人在来来回回地走动，天海虽然睡不着，但总得为了下午的比赛休息，她闭着眼睛回复：“离决赛还远着吧？先顾好眼前的吧——比如下午跟明英中学的比赛。”
“话是那么说，但我总忍不住想。”桥本有些亢奋，在椅子上来来回回坐下又起立好几次，但总归顾忌着队友们都需要休息才没再戳醒谁。
人体是有热量的，虽然桥本已经尽力缩小了存在感，但天海还是能隔着薄薄的队服感受到旁边人的动作，本来她就睡不着，这下更加休息不了了。
其实兴奋的何止桥本，天海也同样，她的手甚至到现在仍然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现在的她算不算窥见了“顶端的风景”的一角，但她能确定的是现在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打下一场比赛。
她或许有一点理解及川与岩泉天天加训的热情了，毕竟此时的她多多少少也觉得——排球是一项有趣的运动。
休息的时间非常短暂，白河过来叫她们准备热身的时候朝雾还在深睡眠中，睁眼后连焦都聚不了，反而显得几乎没怎么睡觉的桥本与天海精神不错。
排球是一项不能持球、无法连击的团队运动，打得再精彩也罢，只要球无法落地就不能得分。
作为防御型队伍，如果说西原高水平的拦网带给人的是直接的压迫，那明英的一流的接球则更像是一把钝刀子，每一次感觉能够得分的球总会被险之又险地接起，一点一点地消磨人的意志。
“明英的接球水平很高，切忌急躁，慢慢打总能找到机会的。”中午白河在短暂的赛前会议上是这么说的。
“抱歉，救球！”
“左翼！”
赛场内的呼声起此彼伏。虽然早有预料，但无论如何都扣不下去的球还是很让人倍感压力，随着第一局的最后一颗球擦着黑柳的指尖砸向地面，28-30，这一局归了明英。
小林苦笑着：“不愧是去年的冠军，这接球水平跟开了挂一样。”
“不止是自由人，所有人的接球水平都很高，稳定的一传给了二传更多战术空间，这让她们的进攻水平也拔高了一个层次。”黑柳回忆着刚刚的对局，“确实是冠军的水平。”
北川第一的比赛打到现在一直比较顺遂，作为绝对的进攻型队伍，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被人拿下第一局。糟糕的是与之前能找出头绪反击的对局不一样，这场比赛对方几乎没有短板，进攻也好，防守也好，都跟块铁壁似的毫无破绽。
天海自问刚刚的对局已经调动起了所有的攻击点，但分差还是拉不开，在温水煮青蛙中反而被对方拿下了第一局，实在是让人不甘。
“换个角度想，即使对上的是这么强的队伍，我们的分差也不大，这证明我们甚至拥有与冠军一战的能力。”一之濑微笑着说，顺手给朝雾递了瓶水。
“天，这么一听我们好厉害啊。”桥本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被安慰到了。”
“那下一局比赛可就靠你了啊，王牌。”黑柳笑眯眯地拍了拍桥本的手臂。
回应她的是自信满满的“交给我吧！”
天海在脑子里对几个关键球进行了复盘，她现在只想尽能力让队伍走得更远。她迅速敲定了下一场比赛的计划，队友们都围在她旁边认真听着。
这副摒弃外人的样子倒显得教练有些多余，白河只双手抱臂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如果她们能够自己想出对策的话，她不介意让出指挥权——更何况，真正站在赛场上的，只有运动员而已。
第二局的比赛很快开始，比之上一局，北川第一的进攻势头不减反增，桥本与小林都扣下了好几个亮眼的球。明英中学也更加进入状态，接球、传球、扣球一气呵成，动作流畅程度光是看着就是种享受。
摄影机忠诚地记录下了这场长矛vs坚盾的比赛，解说也卖力地为观众讲解着队员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明英中学不愧是强豪学校，这防御简直滴水不漏！北川第一能否在这铁桶一般的防御中找到突破点，力挽狂澜？”
“一个漂亮的斜线球！啊……被自由人渡边樱接起来了！在这场比赛中她再次展示了国中最强自由人的实力！”
“北川第一在西原中学面前有些施展不开的感觉啊。”
赛场上的球员无暇顾及解说的声音，她们的眼中只有那小小的排球。一记重扣被黑柳堪堪接起，球斜飞到了场外，一之濑快速扑过去垫回场内：“天海前辈！”
天海助跑、起跳，扣出一个直线球，威力与角度不如桥本和小林，主要胜在出其不意，谁能想到在场上有三位攻手的前提下，一之濑会选择二传来扣出这一球呢。
20-20，北川第一拿回一分。
天海与一之濑击掌：“漂亮的传球。”
毕竟还在暑期，青叶城西只在上午有统一的训练安排，下午是自由训练。训练狂魔及川罕见地坐在地上休息，他拿着手机，脸皱成一团，完全看不见校园王子该有的表情管理。
对比之下旁边的岩泉则更放松些，他看了一会比赛，颇有些惊奇：“天海这一年技术进步蛮多的嘛，真是厉害。”
及川哼哼：“也就那样吧，刚刚那球明明能传得更好一点，她还远远不够呢，所以才会被对手压着打。”
“别对后辈要求那么严格，垃圾川。”岩泉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瓶水，“你还是想想怎么精进自己的发球技术吧。”
“小岩你果然偏心小天海！为什么只会教育我？”
岩泉答得理所当然：“天海又不是我的队友，而且她从小就没你那么欠教育，比你要乖巧懂事多了。”
及川不满地嘟囔：“乖巧懂事的人会欺负别人吗……我小时候经常被她气哭呢。”
花卷已经从上午“及川居然不是在说胡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也凑过来一边欣赏及川与岩泉的相声，一边看相声演员幼驯染的比赛。
镜头从天海胸前大大的号码“1”上移到了她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拧着眉的脸，停留了起码有三秒钟才切成全景。
“喂这导播绝对是故意的吧。”花卷吐槽，“镜头倒是好好拍比赛啊，老拍女生的脸算怎么回事。”
松川对女排的比赛没什么兴趣，靠在另一边的墙上休息，“宫城电视台不也喜欢拍及川的脸吗？大概是为了收视率吧。”
及川难得没有对这种话做出反应，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内的比赛上。北川第一即使追平了比分，在明英的压迫下仍旧呈现出苦苦挣扎的态势。
比分23-24，赛点。
是止步八强，还是伺机反击，只有这最后一球了。
天海深吸一口气，她的汗水早已打湿了刘海，手脚也酸软到了极点，却还是要在此时大声鼓劲：“守住！”
“是！”
一枚石破天惊的发球带着疾风飞到了边线，黑柳快速将球垫起，四位攻手同时助跑，天海当机立断将球托向中路——一之濑跃起，挥臂！
“北川第一的速攻又被渡边樱接起！啊，面对西原的话确实很难进攻得分呢。”
西原调整站位发动进攻，扣球打到上野的指尖飞速弹飞向场外——
后排的天海条件反射想去救球，她的腿部肌肉只抽动了一下——
“我来！”黑柳大喊出声，成功将天海留在了原地。
她相信黑柳能接到那颗球，而她要做的，就是将黑柳救回的球托到攻手那边！
仅一瞬间，天海调整方向在网前就位，娇小的自由人不负信任传出了一个a pass，天海看着那颗球在她眼前越来越近，她轻轻跃起，手指用力：“爱菜！”
西原败退之后没有立即返程，此时还留在观众席上观看比赛，3号看见天海的托球眼里忽然迸发了光芒，她拍着座椅哈哈大笑：“看吧，我就知道，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定会把球交给2号处理！”
背号为2的王牌高高跃起，奋力扣下一球——
这颗球再次被接起，球完美地飞到了二传所在，明英的攻手已经准备就绪，助跑、起跳！
及川敛眸看着屏幕，那颗小小的排球擦过拦网球员的指尖飞出场外——这一次，没有人能跟得上球的速度。
23-25，明英再胜一局，大比分0-2，北川第一止步第四轮。
激烈的掌声响彻场馆，明英中学的人激动地抱在一起欢呼。
天海过了好几秒才把视线从那颗落在地上的排球上收回来。
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她喘着粗气，叉腰抬头望天。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输了比赛。
“……是这种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