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朵忐忑不安的坐着，不知道俞芝要说些什么。

    俞芝看着柳云朵有些细纹的浮肿的脸，一个青春年华的姑娘嫁到他们家也没让她享什么福，接下来的日子又要为她操劳，女人啊，这辈子太辛苦了。

    “杰瑞他还好吧？”俞芝缓缓问道。

    “挺好的，还说在绵绵家吃好住得好，就是弟弟有点闹腾。”柳云朵想起问儿子在陈绵绵家什么感受，儿子说了一大堆在陈绵绵家的事情。

    “那就好！”俞芝点点头握着柳云朵的手接着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柳云朵摇头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再说有您帮衬，辛苦也谈不上！”

    俞芝从自己的手上把戴了很久等我银镯子脱下给柳云朵戴上。

    “娘，这是做什么，我不能收！”柳云朵作势就要把手上的镯子拿下来还给俞芝。

    俞芝笑着摇摇头：“这是娘能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了，以后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娘，你这是说的些什么！您能长长久久的活着，长命百岁，您的小孙女连周岁都不到，杰瑞还没考中状元呢！”

    俞芝眼里落寞的神情一闪而逝，这些她都看不到了。

    “人啊，生老病死，万般皆是命！”俞芝如此说道。

    柳云朵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婆婆，有些话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俞芝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打算：“你以后记得腌咸菜的时候先用开水把菜烫烫，这样才能入味，陈晨他们爱吃这样的咸菜！”

    柳云朵点点头。

    “还有以后地里种的一点菜记得去除除草，这样菜才能长得高，还有杰瑞从学堂回来记得给他准备点好吃的，在学校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想吃家里的菜，最好能做土豆炖鸡，杰瑞爱吃。”俞芝想了很多，她怕自己记不住，趁现在脑子还很清明，她要把这些都告诉柳云朵。

    柳云朵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氛围，看着她婆婆苍白的脸，迷离的眼神。

    “婆婆，这些我都知道了，您还是先休息吧！”柳云朵建议道。

    这种嘱托，还是要不和陈绵绵说吧！

    俞芝摇头：“都休息一天了，睡不着的！对了，刚出生的小丫头的周岁我是等不到了，你去我的那个装红色棉袄的箱子下面把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拿来！”

    柳云朵乖乖照做，看见两个箱子，随便打开了一个，最上面就是一件红色棉袄！柳云朵想想平常自己藏东西的习惯，在里面掏啊，翻啊，没看见婆婆说的红布！”

    俞芝在床上一直注意着柳云朵的动作，见她打开了箱子却找不到东西：“在箱子下面的隔层里！”也怪她没说清楚，谁会想到一个破箱子还有夹层。

    柳云朵没见过带夹层的箱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很迷茫的看向俞芝。

    “你先摸摸箱子一侧有没有凸起的地方，你轻轻往下按就可以了！”俞芝箱，还好还记得有这些东西，不然等她死了，这些东西估计这陈晨他们也找不着。

    柳云朵摸了左边摸右边，在右边靠近箱子底部摸到一小处凸起，尝试扭动了一下，没动。婆婆是说要按的，是往上还是往下来着。不管了，随便按一下就好了。往下好用力些，轻轻一按就听见了轻微的响声。

    柳云朵就见箱子右侧面有一个大拇指长的空格。

    俞芝见总算是把东西给找出来了，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打不开，她也是要拖着病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柳云朵瞧了一眼，就见一块巴掌大的红布里面不知道包了些什么，柳云朵把东西取出来，看了眼箱子的空格。这箱子手艺真好，设计的真巧妙。这拿了东西不会自动关上嘛，柳云朵看着像缺了一块板子的地方发呆。

    俞芝见柳云朵拿了东西不过来：“怎么还不回来，愣着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见这暗格不会自己合上！”柳云朵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俞芝还以为她想红布里面包的东西，没想到柳云朵想这个。

    “你把凸起的地方往上按，它就合上了！”俞芝都觉得有点搞笑。自己第一次见这个箱子时是什么心情。这个箱子是自己的陪嫁，好多年前，自己也是二八年华，青春少女，怀着期待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她家里人虽说条件不是很好，家里人正好有人会木匠手艺担心她日子会不好过，就给了她些私房钱，告诉她什么应该放在明面上，什么应该藏在暗处，也就是这个箱子的暗格处。

    这么些年来，他的丈夫对她很好。这个暗格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到现在，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她以为这个秘密会和她一样带进坟墓。没先到，现在出了这么个事，是自己意料以外的，她没来得及把东西给出去，也好，这样也好，如果没发生这件事她也许会把大头给陈旭。

    俞芝一直认为陈旭作为陈家的大哥，就应该承担起上敬长辈，下佑兄弟，上孝下慈，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没想到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教好他，养成了他现在的性子。

    柳云朵把红色小布包交给俞芝。

    俞芝双手接过，手都有点颤抖。俞芝看着这个红布，眼眶微红，想起自己出嫁仿佛就在昨天。俞芝颤巍巍的把红布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有莲花款式的簪子，有两三颗花生样式的金子，一对耳坠，还有一个手帕。

    柳云朵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她好久没见过金子了，还是这样精巧的花生样式的金子。柳云朵眼睛都看直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婆婆还是这么富有的一个人。

    她看俞芝平常那么节省的一个人，身家比他们夫妻俩还要富有。真是人不可露相，海水不可量！

    俞芝把东西都给了柳云朵就留下了一张的帕子。俞芝把叠的方正的帕子展开，是一张绣着海棠花的粉色帕子。

    柳云朵看着这么少女的东西，这应该是俞芝年轻时候的东西！

    “好看吧！”俞芝把帕子展开给柳云朵看。

    柳云朵点点头，很好看，比镇上的绣铺里卖的帕子花样子还要精美。

    俞芝看着帕子回忆起自己十二岁时刚得到这个帕子的喜欢，在乎，再到后来的无奈，痛苦。这个帕子据说他说是苏州最流行的样式，他花费了一翻功夫才弄来的，他说这个算是她们的定情信物，她信了，他好好的珍藏，爱护，可是他没如约。

    “这个帕子要是我下葬的话，能放进我的棺木之中！”俞芝平静的说。

    柳云朵记住了，点点头。

    “至于这些东西，先不要告诉陈晨她们，你自己偷偷藏起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在拿来用。”俞芝想起自己陈晨藏不住话的性子，要是让陈旭知道有东西留给他，估计要闹翻天。

    “可是！”柳云朵犹豫道：“这个东西我放在什么地方！”不让陈晨知道，她们房间也就那么大地方，要是藏起来她也可以藏，陈晨也找不到。陈晨找不到不代表其他人找不到啊！

    俞芝看了看这些东西，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放在暗格里。

    “要不，把这些东西放回原处！你在把我的东西给挪挪位置，衣服什么都放到另外一个箱子里，这个有暗格的箱子就放些布料，棉絮什么。”俞芝提议道。

    柳云朵对于婆婆的话表示同意，立马就要去整理箱子里的东西。大概一刻钟之后，东西放好了，柳云朵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俞芝看着帕子上的海棠花出神，她以为这辈子有可能在见他一面，现在真的是一面都见不到了。不知道他可后悔，有没有想起这一朵海棠花。

    “娘，收拾好了！”

    俞芝点点头。

    “那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就出去了！”柳云朵问着。

    “没有了！”最重要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那还要不要交陈晨他们，他们还怪担心的！”

    “不用叫了，今天有点累了！”

    “晚饭呢！您吃些什么，我去做！”柳云朵想起三颗金花生，现在也是知道家底的人了，不必太节省。

    俞芝摇摇头：“今天累了，不想吃！你也早些吃完饭就休息吧！”

    “真的不吃吗！要不我给您端点粥来！”柳云朵想着生病估计也吃不进去什么。

    俞芝看着又有点犯轴的柳云朵，不想说话了。随便她吧，端来就端来！

    柳云朵见俞芝没说话了，就当她答应了，出了房门，来到灶房里。

    陈晨看见柳云朵，急忙问：“娘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伺候？”

    柳云朵想着刚才在房间里做的一些事情，情况是不太好的，这都开始交代后事了。又不知道怎么和陈晨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晨见柳云朵没说话，也明白了。明明有两个大夫都告诉过他，他娘不太好了，可是他就是不肯相信，不敢相信。

    柳云朵只好转移了话题：“饭准备的怎么样了，娘说要喝点粥，我盛一点给娘端去！”说着看了看还在锅里熬着的红薯稀饭，多舀一点稀饭，不加红薯就好了。

    柳云朵盛了一碗稀饭就打算给俞芝送去。看了眼桌子上昨天剩下的菜，悠悠开口：“怎么还有这么多菜，不会坏掉吧！”

    陈晨也看了眼桌子七八碗剩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今天的剩菜可以吃完，这不早上大家没怎么吃，中午大家忙着俞芝的事情都没吃，晚上的剩菜可不就多了。

    王礼提着药箱心情沉重，怎么好端端的老太太就想不开呢！无根之脉，哎，经常给人看头疼脑热的王礼头一次希望这是自己诊错了脉。

    王礼回到家之后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陈绵绵问他怎么了，他都是摇摇头。王礼在纠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陈绵绵，说吧，按照媳妇的性子说不定立马就回去，回去之后能，俞芝能得救吗？可是不告诉吧，等到了知道的时候肯定会责怪他。王礼从中午想到了晚上！

    王礼夫妻俩躺在床上，陈绵绵还在说着程旭的不是！

    “你说，大哥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家里谁不知道他是最受宠的一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挑剩下给我们的，现在倒好，嫌弃爹娘给的不够多，自己来拿！凭什么，都是爹娘的孩子，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了！”陈绵绵愤慨的说着陈旭的种种，其实她是羡慕这个大哥的。

    陈绵绵说了半天见王礼不附和她，这很奇怪，平常不都是她说一句王礼就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现在不说话，倒是让她说的都没劲了。

    王礼听着陈绵绵叽叽喳喳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俞芝快要死了的事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都睡不着。

    陈绵绵也就吐槽下，见王礼没反应，就准备睡觉，这不刚要睡着，王礼一个翻身，睡意没了，好几次之后，陈绵绵火了！

    陈绵绵大声说到：“王礼，你到底要干嘛，翻来覆去的，床上是有虫子吗！”

    王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地听见陈绵绵这么大的声音可把他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还是和陈绵绵说吧，就在王礼要开口的时候，陈绵绵率先说：“你可快点睡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王礼只好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陈绵绵的起床气非常严重，她要是现在不睡的话遭殃的也是自己，现在这个点了，城门也关了，还是明天一早再说。

    微光点点，日暮渐临，晨光微露，又是一天。

    昨天的粥，俞芝吃了点，柳云朵就认为没有多大的事，在她认为能吃就说明身体没多大问题。

    这不，俞芝还是没起来，柳云朵也只是认为她在睡觉。陈晨倒是发现了不对劲，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闻到了一丝丝说不上来的味道。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本能反应，他动作很快得把俞芝的房门推开。这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越走近，味道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