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规格型号尽不相同的雕刻刀、锉刀等工具整齐有序地罗列在手工台台面上,沈月彤戴上手套,挑了一把合适的锉刀。

    这人偶虽是丑了些,但面貌五官的比例还在正常范围,只需要再精细雕琢修正一下就行,刮掉的木屑落在提前铺好的纸张上面。

    沈月彤一丝不苟地雕刻着眼部轮廓,由于缺少参考,她就在原有的基础上任凭自己自由发挥,没过多久,眼睛部分便修整好了,“完美。”

    她审视着那双精雕细琢的眼睛,还未上色,却已然有令人沉沦之势,狭长的眼尾泛着涟漪,指腹轻轻擦拭掉残留的木屑,在完成面部所有的修整后,将整体用砂纸打磨光洁。

    从旁边的画箱里取来丙烯颜料,勾线笔有条不紊地勾勒出每一根线条......结束的时候,黄昏染红了地平线。

    沈月彤从杂货屋出来的时候,正好外卖小哥提着外卖在门口给她打电话,手机铃声响了几秒钟,外卖小哥似乎听见了渐渐靠接的声音,面对来人,向前紧走了两步,客气地弯腰,双手将外卖交给客户,“您点的外卖,谢谢惠顾。”

    “谢谢。”沈月彤拎着外卖走到客厅,把外卖拆开随意地摆了摆盘,扯着嗓子喊老爷子出来吃饭,“爷爷,外卖到了,该吃饭了。”

    没有回应。

    奇了怪了,老爷子通常到饭点是最积极的,平时更是不需要喊,老早就主动在餐桌那边坐着等饭来,而且闲的时候还特喜欢活跃在沈月彤周围,话赶话密集得要命,今天的情况格外异常。

    那会儿和沈月彤说完话之后,回房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沈月彤随手拿罩子把饭菜都先盖上,走到老爷子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爷爷,吃饭啦。”

    还是没有回应,难道睡着了?可一贯习惯晚睡的老爷子......

    “生病了?!”她惊呼。

    瞬间,警铃大作。

    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向来健康硬朗,甚至比年轻的沈月彤还要健康,一年到头,感冒几乎更是没有过。

    一想到老年人得了老年病后身体机能会下降,沈月彤顿时提心吊胆,顾不上别的,直接推门进去,但刚进去,对上爷爷那炯然疑惑的眼睛,“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爱大惊小怪,又怎么了?”

    见爷爷精神状态良好,沈月彤悬着的心暂时落了下来,宽慰地舒了口气,牵动嘴角肌肉,“吃饭了,爷爷,你是不是耳背了?”

    “你才耳背,我耳朵好使着呢。”

    “倔老头子。”沈月彤低声吐槽,“那我刚才叫你有没有听见?”

    老爷子神思一晃,回道:“你喊那么大声隔壁家邻居都能听到。”

    还隔壁家邻居,我看你刚才就没听到,沈月彤心里嘀咕,“那你也不晓得回应我一下,我还以为你病倒了。好了好了,你想吃的南瓜派,再不吃该凉了。”

    眼见老爷子张口欲骂,沈月彤灵活闪退,跑到餐桌前落座,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

    “坐没坐相,把腿放下。”劈头盖脸就是一声训斥。

    沈月彤坐着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把一条腿盘压在另一条腿的下面,每次被老爷子发现,都会挨一顿臭骂,但是屡教不改。

    “哎呀,您先吃饭吧。”沈月彤默默地把腿放下,端正坐姿,“这南瓜派我替您浅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是糖好像放多了,齁甜。”

    老爷子没接她这话茬,问起那个人偶,“修好了?”

    沈月彤边往嘴里塞食物边含混不清地说:“嗯我给上了色,估计一会儿就晾干了。”

    老爷子幅度很小地点头,又问:“下个周末你是不是没事?”

    沈月彤简单盘了下下周计划,“嗯,之前那个木雕展延期了,还没安排其他事,怎么突然问这个,您该不会又答应哪个小区的老太太搞的汇演让我去顶包吧?”沈月彤警戒起来,“事先说好啊,我不拦着您搞黄昏恋,但可不可以不要拿我当您追求爱情路上的垫脚石呢。”

    说到黄昏恋,沈月彤有倒不尽的苦水,“就说上回吧,那个、那个刘奶奶,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这么瘦弱的小女子,让我一个人去搬几十斤重的石灰,也不说给我个工具车什么的,徒手啊,我那腰差点折了,您孙女我差点香消玉殒,当时还怕你俩的事儿黄了,我都没敢告诉你。我就想不明白,谁家搞文艺汇演是从搬石灰和水泥开始,现搭台子啊。”

    “你还好意思提那次,人刘女士让她孙子过来帮忙,你说了什么,什么黄不黄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老爷子据理力争。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说了句他气虚而已,谁知道他那么敏感脆弱,哭着喊着还让他奶奶抱抱,真是活久见,什么奇葩都能见到。我说爷爷,拜托您下回找对象,能不能提前了解下对方的家庭情况,您不能只顾着看对眼呀,妈宝男我见识过不少,还是头一回见到奶宝男的......”

    “你啊就毁在这张嘴上了。”

    老爷子胸口堵得慌,每次他和别的老头老太太聊得不亦乐乎,都是为了给他这孙女物色个好的男朋友,那次表面上借着帮忙,实际也是为了撮合她和刘奶奶的孙子,没想到闹出这些个鸡毛蒜皮。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先前只听刘女士的片面之词,信了她口中的百般优秀的孙子,没成想竟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小崽子。

    “我这张嘴怎么啦,粉嘟嘟嫩嫩的别提多水润,有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沈月彤在老爷子面前一副不要脸不要皮的犯浑样,“要不是我机智,您可就踩那坑里面了。”

    沈月彤似乎没有get到老爷子的用意。

    “小心我走了以后,没人要你。”老爷子兀地板着脸,深陷的眼窝里散发着忧虑。

    “放心吧爷爷,您身体倍棒儿,长命百岁根本不在话下。”沈月彤几乎没考虑过独自生活,尽管她有这个能力。

    她从有意识起就是和爷爷一起生活,平日里也没有其他什么亲戚往来,二十年的时光里,爷爷的生活基本上是围绕着她和人偶转,而她的生活也好像是围着爷爷和人偶转。

    思绪越多,理不清的线也越多,慢慢地纠缠在一起,沈月彤恍然惊道:“爷爷,我该不会是爷宝女吧?!”

    老爷子差点跳起来拿榔头给她脑袋敲一敲,“天天不着调。”

    “嘿嘿嘿。”沈月彤傻笑着,“那种事情,我是没有考虑过啦,您以后也少说这种话,不吉利的。”

    ......

    剩菜剩饭都被沈月彤装进垃圾袋里打包扔到了街道里的大垃圾桶里。

    月亮悄无声息地挂上树梢,路灯微黄的光线与月亮的清辉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冷是暖。

    沈月彤拿着修整好的人偶进了房间,小小的身型也抵挡不住阳光帅气的外形,沈月彤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人偶,王婆卖瓜自夸起来:“还得是我啊,妙手回春,挽救了你的容颜。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是怎么从梦里出来的?”

    烦恼困扰着沈月彤,她疲累地瘫倒在床上,将人偶放在肚子上,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说,为什么奇葩总能让我碰上,我脑门上是写了什么吸引奇葩的咒语了吗?”

    “你脑门挺干净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觉得......”沈月彤猛地坐起来,人偶差点滚到地上,幸亏她眼疾手快给抓住了,紧紧握着人偶,胆颤地扫视着房间,“刚才谁在说话?”

    “是我。”

    手里吃劲儿,沈月彤的视线落在正试图从手里挣脱出来的人偶,桃花眼瞪得眼角都快撕裂了,慌忙松开手,“人偶活了,还会说话?”

    一天之内,沈月彤经历的过于丰富,与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偶的小人四目相对,“那个......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辽喻,听不出来吗?”自称辽喻的小人在沈月彤的大腿上蹦蹦跳跳,“忘了,外形和声音都有所改变,认不出来也正常。”

    沈月彤二话不说抄起小人就往窗户那里去,啪嗒开窗,动作一气呵成,意欲将小人扔出去,辽喻顿觉她来真的,连忙求饶般地乞求:“别扔别扔,手下留情啊,我没有恶意。”

    “我管你有没有恶意。”沈月彤对他的乞求不予理会,阴魂不散,还从梦里追到了现实,“我是不信。”

    “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你展示傀儡术的厉害之处......”他的声音愈来愈弱,“别扔我好不好。”

    沈月彤内心有些动摇,不是因为辽喻的恳求,而是她舍不得扔掉这个经过她手改造后的人偶,“从人偶里滚出来。”

    “我......”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办不到。”

    沈月彤冷言嘲笑:“呵,当我是傻子好骗?你能进去自然也能出来,别怪我手下无情昂。”

    “没骗你,我是真的出不来。”他强调道,“你也不想想,我,傀儡派祖师爷,厉害人物,怎会甘愿屈身于行动不便的小人偶上面,还要面临随时被扔掉的风险......我要是能出来,一早就会离开这副身躯。”

    面对他的坚定态度,沈月彤将信将疑,但对傀儡术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这就是你的傀儡术?可以让你附身在人偶上面?”

    “我的傀儡术比附身厉害多了,只不过我因封印限制实力有所削弱,只能附身于此。”小人趾高气昂地挺着胸膛,一点都不夸张地说,“你要是答应,我定会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沈月彤不理解他何这么执着于收自己为徒,心想要不干脆答应他得了,省得他一遍又一遍地来烦她,“要我答应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你接受我就答应。”

    小人高兴地手舞足蹈:“随便提,但凡我能办到,均会满足你。”

    “哦?”沈月彤坏笑道:“那你先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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