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沈歭脸上火辣辣的,他看见他亲手雕刻的青鸾簪在少女的发丝之间,和他想象中一样。

    温若伸手想要把这青鸾簪拔出来,就被沈歭抓住了手腕,他强势的盯着她的那双眸子,语气却满含哀求:“求你,不要。”

    温若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心中油然而生一丝邪念。

    她隐去眼中的阴狠,语气弱下来:“为何?你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有权利处置它不是吗?”

    沈歭借力将她扯过来环抱住,他说:“别扔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拿着这发簪就可以来找我,我允诺你三件事可好?”

    温若应声,她说:“倘若我要你的命呢?”

    沈歭面不改色道:“现在你就可以杀了我。”

    温若拔下头顶的发簪,抵在他的脖颈间,她说:“沈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你沈歭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了你也算是为算是为民除害。”

    此时一支箭划破了夜空,突然出来一支箭朝着温若袭来,沈歭抓住温若的手躲开这支箭,却不料下一支箭朝温若袭去。

    沈歭想要拦住这支箭却被温若推开,空气一瞬间安静,只听见箭刺入皮肉的声音和玉簪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而那支箭狠狠地插在了她的肩膀上,只见她嘴角溢出鲜血,对着他说道:“沈歭,别想救我,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承恩于我的。”

    看着那张变化不断的脸,温若心中愤恨交集,嘴中传来一股腥甜,随即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还好少年速度极快抱住了她。

    黑夜中,有一人被人双手压倒在地,他抬眸看着高堂之上的人,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恐惧。

    他挣扎着,他明明救了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歭居高临下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他起身向前走去,脑子里全都是温若的身影,眼中慢慢染上一丝狠厉:“为何要伤她?”

    刚说完,他就掐住这人的脖颈,那人张嘴说道:“她……她要杀……殿下。”

    沈歭松开手,他嫌弃的擦了擦手,冷冷道:“我不信她会真的杀了我。”

    尽管她的眼中包含厌恶和仇恨,他还是不信她会杀了自己。

    那人还不死心,他说的每个字都字字诛心:“殿下,可是她已经将利器抵在了殿下你的脖颈之上,殿下你是真的没看见她眼中的杀意吗?还是说殿下你选择视而不见。”

    每个字都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心,他没有办法反驳,他一挥手桌上的陶瓷尽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他眼睛猩红,抓住这人的脖颈,想要让他永远闭嘴。

    “他说的没错,我想杀了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歭愣了愣,他偏过头看见衣裳凌乱的温若。

    他松开手,那人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王小心翼翼朝着那名女子靠近。

    沈歭还是不肯相信,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哭声,开口问道:“阿若,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改好不好?”

    如果只是他做了什么让这个女子不开心了,他可以改,天真的他只是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开心,殊不知温若恨大渊,连带上恨上了身为摄政王的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生,她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造成她不幸的人不是沈歭,她不知道该恨谁,她的仇人死了,她只能将仇恨转移到他的儿子身上,沈歭从小就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为了他八岁诞辰大渊皇帝亲自出征灭了大翌,罪魁祸首是他的父亲和他。

    背后传来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疼痛压住,她冷笑:“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摄政王殿下也会如此卑微?真是可笑至极啊。”

    沈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温若发髻间的那支青鸾簪,心中除了郁闷更多的是欢喜,她没有将青鸾簪取下。

    他说:“就算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我现在得不到心上人的爱 。”

    “可是你的爱一文不值。”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沈歭和他身边的暗卫。

    翌日,温若被背后的伤疼醒了,她从床边的暗格里取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之处。

    她咬紧牙关,额间被汗水打湿,可她始终没有出声。

    温若刚站起身,将金疮药和血条放回暗格,门口一小女孩冲进来在她面前跪下,这女孩不停的磕头,她道:“都是小竹的错,都是小竹没有看住小姐,求小姐惩罚!”

    温若叹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拉起小女孩语重心长道:“无事,是我自己贪杯。”

    这位叫小竹的女孩不停的摇头,她十分肯定的说:“是小竹的错,都是小竹的错!”

    小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犟得很,与她很是相像。

    小竹从小就自卑敏感,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是与她有关的,她总是先把错怪在自己身上。

    温若无可奈何。

    如果你知晓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会离我而去的,长痛倒不如短痛。

    她温择轶不是好人,别靠她太近。

    “小竹,以后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你就离开我吧!”温若说道,她不是什么温洛卿,也不是什么温若,她的有名字,她叫温雒,小字择轶。

    她的名字是他的父亲温随出征回来想了很久才为她取的名字,他说:我的宝贝女儿定是不平凡的,为父定要给你取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她的父亲翻阅了不少古籍才取的名字。

    择轶取之:

    择栖孤鹊尚三匝,司旦老鸡俄一鸣。

    轶材共仰人之杰,谠议悬知帝曰都。

    她的父亲是个武将,可是听娘亲说,父亲年轻时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俊俏男儿。

    她的父亲希望她不要像一般的女子,困在闺阁,困在走不出的大房子,他希望他的女儿成就一番大事业,他想说的是,女子不输男子。

    是啊,女子并不输男子,他的女儿要为他们报仇,她们都要她好好活着,可是她忘不掉,她忘不掉那个在她眼中很伟大的父亲,死后被吊在城墙上,被野畜啄食尸体,她也没有办法忘记母亲生下小弟第二日就自杀的模样,而她的胞弟也不知所踪,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忘不掉,谁都可能忘记,她,温择轶永远都不会忘记。

    爱?沈歭,你们皇室永远都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也不会爱你,爱,与我而言早就被你们毁了。

    你不是爱我吗?我要让你为你的爱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们沈家皇室永远都活在恐惧之中。

    遇见你,是我蓄谋已久,让你慢慢靠近我,也是我蓄谋已久,是你自己动了不改动心思,就别怪我利用你复仇了。

    温若坐在梳妆台前,瞧着自己这张脸,稚嫩,雪白,唯独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模样和她死去的母亲的模样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有人都可怜她,可怜她是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可怜她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小竹看着小姐一直盯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有些不解,她问道:“小姐今日想梳什么发型呢?”

    温若这才回过神,她道:“今日是我父亲的忌辰,朴素一点就好。”

    今日是她父亲身死之日,也是大煜国破之日。

    小竹很快就弄好了,她问道:“小姐的头饰也是要朴素一点吗?”

    温若笑了笑,真笨,只得点了点头。

    小竹眼前一亮,首饰盒上有一根发簪,全木手工雕刻,上面有一只可爱的小鸟,惟妙惟俏,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羽毛也无比清晰,小竹拿起来,还传来香味。

    温若感觉到小竹没有动作,她转过头,小竹手上拿着一支青鸾簪,还有股熟悉的香味,她皱了皱眉,这是沈歭身上的香味。

    温若说道:“扔了。”

    一旁的小竹愣了愣,这么好看的簪子怎么说扔就扔?

    温若又重复道:“小竹,我说这青鸾簪扔了。”

    小竹刚走到一半,又被温洛卿叫住,得嘞,又不扔了!

    温若解释道:“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雕刻,价值连城,我一时间忘了,差点酿成大祸。”

    她今日要戴着这仇人所赠,去祭拜,她要告诉沈歭,与她扯上关系,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要告诉天上的父亲,她温择轶会替他们报仇。

    温若抹了抹泪,她呜咽着说道:“先去大堂请安吧。”

    温若来到大堂,她把双手叠放在腹前,往里走着,高堂之上坐着一两鬓斑白的老妇人,老妇人微微笑着,她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女孩,又好像看见了那个总是在她身边的小孙女,她的婉卿不在了。

    温若走到高堂之下,向高堂之上的老妇人行礼,她跪下来,朝着高堂之上的老妇人叩拜,她道:“洛卿请曾祖母安,曾祖母,敬请福安。”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的婉卿越发美了,她道:“婉卿,都长这么高了,婉卿,阿母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桃花酥,快来尝尝。”

    婉卿,是她母亲的小字,在她母亲死后,她的曾祖母变得神志不清,因为她和母亲长得相似,曾祖母把她认成了她的母亲温婉卿。

    她的母亲是温家最疼爱的老幺,她的母亲死后,这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妇人也发了疯。

    温若起身,她向老妇人走去,忽然她被老妇人抱住,老妇人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道:“阿母的婳婳,阿母想你了,婉卿别怕,阿母在,你大哥不能对你怎样。”

    老妇人红了眼眶,身边的老者也渐渐红了眼眶,婉卿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是小小姐的奶妈,她一直都把温婳当做是她自己的孩子,后来她和老妇人看见她看着长大的小姐悬梁自尽,老妇人当场昏过去,而她永远失声。

    她和老夫人为了救回婉卿小姐把老爷留下的救命符用了,可是她们倾尽所有救下的小姐最后还是死了。

    出葬那天,温家没有大办,只是说这是府里生病死了的小妾,如果去世的老爷和神志不清的夫人知道,不知道有多难过,原来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小姐死后就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妾,在温婳还未远嫁大煜前,他们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他们把小女儿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可是后来温婳爱上了一个男子,男子本是大煜的和亲使者,最后温婳嫁给了他,嫁去了大煜和亲。

    老妇人那时候也才三四十分年纪,她的两个儿子娶亲,她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当她的婳婳远嫁他国的时候,她疯了一样去找她的阿姊,她的阿姊一定可以救救她的婳婳,可是当她去了宏华殿后,她的阿姊只是说道:“朝华,婉卿的选择你就随她去吧,她不愿意困在这深宫之中,她向往自由。”

    老夫人只是不甘心,不肯承认,她的婳婳不要她了。

    这是燕朝华向自己的阿姊发了脾气:“阿姊现在是太后,小妹不敢说什么?可是婉卿是我的女儿,我不愿她远嫁,如果对方的阿母不像我这般疼爱她呢?她受了委屈,我们相隔万里,我又怎能知晓,都说母女连心,她疼一分,我就疼十分。”

    太后拉住自家小妹的手,她道:“朝华,娶你女儿的是大煜的将军,他无父无母,靠着一身本事走到了现在,你不用担心婉卿会受委屈,她会幸福的。”

    燕朝华也不怕撕破脸皮,她说道:“阿姊,就因为你的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你就让我的女儿远嫁是吗?婉卿是我和你看着长大的,她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你让我为了大渊子民想想,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为了我这个老妇人想想,我也只有一个女儿,血浓于水啊,阿姊,我们身上都留着同样的血液,就忍心看着我的婉卿远嫁吗?她是你的亲侄女啊!”

    燕朝华早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只想要留住她的婳婳而已。

    太后看着小妹,又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总是掉眼泪的小妹,她总是跟着在她的身后叫道:“阿姊,你心悦阿容哥哥吗?朝华帮你给阿容哥哥说,阿容哥哥是太子,阿姊以后不用害怕了。”

    可是燕朝华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阿容哥哥,沈淮容早就心有所属,他心悦她燕朝华。

    太后怒了,她一挥袖手边的热水向小妹倒去,当她意识过来,早已经晚了,温言辞挡在了燕朝华的前面的燕朝华担心的问道:“阿辞,你没事吧?”

    温言辞摇了摇头,他道:“朝华,你先出去,我来处理。”

    燕朝华点了点头,她相信夫君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可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丈夫的绝情,温言辞道:“朝华,这是婉卿的选择,她去了,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我求了诏书,将来能保婉卿一命。”

    燕朝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深爱的男人,他把她的婳婳当做是开疆扩土的工具。

    燕朝华怒吼道:“温言辞,你想毁了婉卿的幸福吗?葬送她的一生吗?”

    温言辞不语,温婳也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么舍得让她远嫁大煜,他们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希望温婳嫁给温随,就连温婳也是带着目的嫁给温随,她心悦温随,可是她并没有可以爱一个人爱到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嫁给温随一来是真的想要嫁给他,二来是完成他们大渊的计划,可是后来她真的真的很爱那个来自大煜的温随,她主动放弃计划,甘愿被她的母国唾弃。

    “阿随,是我欺你,现在我来陪你了,我心悦你像你心悦我那样我心悦你,从此以后我不是大渊的温婳了,而是只属于你一个的婉卿。”

    这是温婉卿自尽前的最后的一句话,她爱温随,她爱那个在世人面前维护她,爱那个明知晓自己骗了他还愿意爱她的温随。

    阿随,恩爱两不疑,白首不相离,婉卿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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