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亓城送完洛温溪回到府中，看到大门处等到的白素。

    “让她好好生活，不要卷进我们这阴暗日子中了。”白素抬起头，盯着沈亓城，声音淡然没有情绪。

    “我做不到。”沈亓城只是摇摇头，说完绕过她往府内走。

    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山，白素抬手遮住阳光，丝丝缕缕光从指缝透进来。

    她苦笑摇头。

    是啊。

    这光这么美好，对他们这种生活在深渊中不知光亮为何物之人有着是致命吸引。

    谁能轻易放走那缕光呢？

    想着她手猛然握起，像是将光握在手中。

    慢慢将手放下，她声音缓慢：“你这样只会扑灭你的光。”

    声音悠长，传进沈亓城耳中，沈亓城步伐不断，很快离开这里。

    虽然沈亓城没有任何变化，但白素知道，他听进去了。

    背着阳光，白素慢慢走着，偶尔一两声狗叫，在寂静街道格外嘹亮。

    她一步一步走到影月司，沈柒还在练武场沉迷练武，沈大不知所踪，沈九一个人靠在自己房间，看着手上饰品发呆。

    她走进影月司深处，一个从未示人的房间。

    刚踏入，一片漆黑笼罩着她，四周传来喘息声，随后一个个眼睛张开，发出骇人嘶吼声。

    铁笼不断被撞，发出剧烈碰撞声，白素靠在墙上，慢慢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腿，头埋在臂膀中。

    周围狼狗嘶吼叫唤声不绝于耳，白素身体不断抖动，恐惧蔓延，即将淹没她。

    许久，她再次睁开眼睛，走到铁笼处，双手用力打开铁笼。

    饿了许久的狼狗快速扑了上来，白素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身形极快，很快解决了那几条狼狗。

    再次打开门，光透射进去，里面狼狗躺下地上，身上带着伤呼吸微弱。

    “不要沉迷，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路过沈九房间，白素过去检查伤势，随口说。

    “属下明白自己身份，不会肖想不该肖想的人。”沈九垂下眼眸，沉默许久后一板一眼说。

    “我只是不想你变成沈亓城那样。”白素帮他换好药，收拾着东西说。

    “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而痛苦不如从未有过感情。”没有感情的声音环绕在房间内。

    “您有想要保护的人吗？”或许是今日白素给人柔和感觉，沈九竟问出这种问题。

    他有些懊悔，白素根本就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有想要保护的人呢。

    “有。”白素回答出乎沈九意料，他有些不敢相信。

    “但我也恨她。”白素接着说。

    “为什么？”沈九根本来不及思考，话已经问出口了。

    “感情不就是这么复杂吗？”白素反问，拿着东西准备出门，显然不打算多聊。

    为什么？

    这句话白素不止问过自己一边，她甚至问过沈亓城。

    她想，沈亓城应该和自己一样纠结矛盾，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洛温溪。

    她有时又会为沈亓城感到可悲。

    有什么是比爱上仇人女儿更痛苦的事情？

    她停在练武场门口，思绪渐渐飘远。

    “沈亓城！”白素一脸愤怒，拿着剑指着沈亓城，“想报仇可以，但你不能利用她。”

    一开始，她以为沈亓城接近洛温溪是为了复仇。

    沈亓城丝毫不在乎指着自己的剑，指挥着下人装饰新房。

    他脸上带着喜悦和期待，甚至在管家第二次将“囍”贴歪后亲自上手。

    “我是认真的。”贴好后，欣赏一会儿他才对白素说。

    “如果你想利用她的感情，我会先杀了你。”白素眼中带着警告，丝毫没有听进去沈亓城的话。

    后来，后来白素见惯了沈亓城俯首做低，洛温溪得寸进尺以及沈亓城不断后退的底线和无限包容。

    那一刻，她才真正相信。

    一个受害者爱上了刽子手的女儿，爱的死心塌地，爱的放弃一切仇恨。

    思绪渐渐回笼，白素看着有些空荡的影月司，有些怀疑自己要求没有感情到底对不对。

    她第一次陷入自我怀疑。

    她从来不相信感情，也不认为有一成不变，不可替代的人。

    但对于她来说，洛温溪的存在就是不可替代，甚至不容玷污。

    她怎么才能不恨，如果不是洛温溪，她不会得到救赎，也不会在被救赎后困在过去，得不到解脱。

    每日午夜梦回，她总想亲手杀了仇人，恨不得自己被仇恨控制，直接冲进洛府将那个像恶魔般缠着她的男人杀掉。

    但她做不到。

    她接受不了洛温溪仇恨的目光，接受不了那束光离开自己世界。

    所以，她只能如此窝囊着活，将所有仇恨深埋内心。

    算了，以后总会解决的，少一天两天也无所谓。

    她如此安慰自己。

    “比一场？”沈柒不知何时出来了，看到白素问。

    白素接过沈柒扔过来的剑，在手中颠了两下，飞身站上练武场。

    沈柒拿了一把趁手的剑，也站了上去。

    酣畅淋漓打斗一番，白素扔掉剑躺下练武场上，沈柒则将剑收起来，放在武器架上。

    “感情不是想没有就没有的。”沈柒边擦着保养着武器，边说。

    没有感情，声线一如既往平淡，说出的话让白素震惊。

    怎么看，沈柒都不像懂感情的样子。

    “我确实不懂。”沈柒看出白素震惊神情，淡淡的说，“但我看你们似乎都没能避免。”

    她的话成功让白素苦笑。

    “不想这些了，再来比一场。”白素脚下用力，弹起直立拿着剑跃跃欲试。

    沈柒是影月司中唯一能与她对打的。

    “不了，我该去学习药理了。”将保养好的剑放在武器架上，沈柒毫不拖泥带水离开。

    无奈摇了摇头，白素自己在这里发泄。

    “侯爷，夫人一切用的最好的，只是……”管家见到沈亓城，欲言又止。

    “说。”沈亓城今天心情很好，看着管家眼神都很温和。

    “只是先夫人以前最珍贵游仙枕和辟寒犀都只有独一份，都在……”管家有些为难的说。

    他未尽话语沈亓城听的出来。

    这些都是洛温溪以前用的，而在她们眼中是先夫人的东西，能不能动都要先问他。

    “怎么连你也糊涂了？”沈亓城皱着眉，有些无语。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连一些小动作都很相似，为什么其他人都认不出？

    被这样一说，管家也被点醒，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位就是先夫人？”

    “什么先夫人，这就是我们夫人回来了。”管家立刻意识到说的不对，连忙改口。

    沈亓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愉悦：“夫人如今记忆受损，你们都注意些。”

    “还如以往一样，什么都以夫人为先。”沈亓城说完后补充道，以防这些人分不清主次。

    回到书房，沈亓城坐在书房内，上面是沈二飞鸽传过来的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疑心已起”。

    他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目光渐渐深沉，染上一片漆黑。

    “四皇子到——”外面传来尖利的嗓音。

    沈亓城不慌不忙将纸条点燃，看着火舌将字迹吞噬。

    “臣拜见四皇子。”沈亓城出门，一如既往恭敬。

    “沈大人不必多礼。”四皇子装模装样万弯腰扶沈亓城。

    手轻轻托住沈亓城胳膊，沈亓城也不和他客气，顺着动作站了起来，立在一旁。

    四皇子脸色有一瞬间变化，转瞬即逝，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怒气，脸上扯出一抹笑。

    “听闻沈大人最近得到一个美人，本宫前来祝贺沈大人。”四皇子脸上笑容虚假，声音带着数不尽的傲慢。

    “四皇子屈尊来臣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此事吧？”沈亓城眉宇间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

    “主要是听闻通州是沈大人管辖地方，想让沈大人找一个人。”四皇子不像请求，反而是吩咐。

    沈亓城嘴角扯动，想看这位大张旗鼓跑过来的四皇子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四皇子给身后人使了个眼神，身后随从小心翼翼恭敬拿着一个画像。

    沈亓城接了过来，受伤动作虽然不恭敬但也算是看得过去。

    他拿着画像，但并没有展开看，反而看向四皇子。

    “这个人，帮我带过来。”说完四皇子想了想补充道：“不准伤害她，用请的，记住，请回来。”

    沈亓城拿着画像点了点头。

    这些皇子奇怪的要求他不是没见过，这一次也没什么惊讶的。

    将字画拿在手中，保证下来会尽快寻找。

    应付着四皇子长篇大论的要求，沈亓城想的则是通州的地理位置。

    通州和被反叛军占领的沂州相接壤，大部分通州人也去沂州参见反叛。

    按照四皇子形容，突然消失，闭门不见的那位姑娘，很有可能也是反叛军中一员。

    她消失的时间太过巧合。

    正好是反叛军攻占沂州后，想要策反通州之际。

    随意敷衍完四皇子，将人送了出去。

    沈亓城将画像交给沈四：“查到后先关押，审问后没有问题再带回来。”

    “如果有问题呢？”沈四接住画像，抬眸问。

    沈亓城摆了摆手，随意吩咐：“就地处置。”

    沈四点了点头，拿着画像使用轻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