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不平淡的，他们高三了，他们爱了又爱最后到头来一身苍穹。

    在又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寒冷的十二月，一切都被打破了。

    佟齐和时阳趴在楼道的栏杆边，佟齐脸色不太好，时阳也看出来了。

    他把他叫出来半天才开口：“孟颜的奶奶去世了，我不太知道怎么去跟她说，但我觉得这件事你说出来会比我说出来更好。”

    时阳顿了顿，指尖不禁颤抖，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

    “你爸说他一会来接你们两个，你想想怎么跟她说吧。”佟齐拍了拍她的肩。

    时阳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天总会来，也想到会很快，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齐哥，能不能你说？”

    “面对现实，你来吧。”他拍了拍他的肩，“我给你们开假条去。”

    时阳刚刚转身就和端着一杯热水的孟颜撞了个满怀，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溅到时阳手背上。

    “你干嘛呢？冒冒失失的。”孟颜给他擦了擦手上的热水。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奶奶去世了。”

    孟颜眨了眨眼，杯子从手心滑落，还好时阳眼疾手快把她拽到了怀里。

    热水溅到脚边，孟颜愣了愣眼眶开始发红。

    楼宇铭走过来询问，又把楼道简单收拾了下，回到座位边顺了顺孟颜的头发。

    孟颜叹了口气靠在时阳怀里，哭也不是话也说不出，反正心里堵得慌，可能也有自责。

    自责连孟奶奶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时阳感受到怀里的姑娘的手冰凉，估计是被吓得，他把她带了出去。

    他们坐在校门口的长椅等待着时俊驰。

    “时阳，这天来的有点太快了。”

    他没说话。

    回到那个夏天的午后，孟颜和陆弦出去，时阳和孟奶奶在楼上的私语。

    “奶奶是过来人，该知道的我都能看出来。”孟奶奶靠在椅子上笑着。

    “奶奶。”

    时阳刚要说什么，孟奶奶打断了他。

    “孟凯和徐敬和和气气，孟颖事业有成，我放心不下孟颜，她无依无靠不懂爱，我能看出你对她有真感情，她对你更是，但我无法保证时间在你们身上留下的划痕。”

    “医生说了，我最多再活个一年两年，没多长时间了，我把孟颜托给你了，和你爷爷奶奶说好了，除非孟颜不愿意不然你就必须陪着她。”

    “我知道我自私，不该左右年轻人的爱情，但我希望你保护好她。”她敲着椅边。

    时阳拍了拍孟奶奶的肩：“她就是不想让我靠近，我也会保护好她。”

    孟奶奶笑笑：“陆弦有他自己的日子，前途无量，而孟颜甘于平淡，他们不合适，所以我选了你。”

    当然孟颜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了，时阳不会说，没人再会记得孟奶奶的苦心。

    时阳又一次牵上了姑娘的手，她的手僵硬冰凉，似乎她才是一具没有五感的尸体。

    忙活了一辈子，心脏疼了一辈子，她该休息了。

    孟颜是那样安慰自己的。

    孟奶奶被葬在了宁县老家。

    葬礼上进行开棺时，孟奶奶身旁围着很多人，但没有人让孟颜靠近。

    据说吧，小孩是不能看到死人的尸体的。

    孟长歌今年差不多四岁了，她拽着孟颜的衣角黏腻的喊着姑姑。

    时渝跟在时阳身后把孟长歌抱起回了宅子里，孟颜早已没了力气，被时阳环在怀里，这次没有人再管他们。

    她的眼眶早已通红，泪水浸在时阳的肩边。

    奶奶死在了阿颜最重要的那年，甚至她都没有见到小姑娘成年的样子。

    死神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不尽人意。

    不尽人意往往是他们的职责。

    四周都是哭声，时阳捂住了孟颜的耳朵，他想让她清醒。

    忙碌了一天，晚上孟颜走在泥泞的路上，冷风打在脸上。

    老家的风更冷更刺骨。

    快过年了弄这么一出，后来的课孟颜没去上，她说不想上。

    起先孟志远不同意，后来宁旻说不想就不去了，把精神养好了。

    放寒假那天，时阳去看了一次孟颜。

    她没回市里，就待在宁县的房子里，一个人。

    她不准任何人来。

    时阳知道她想清静只是最后一天问了她，其实是意想不到的，她同意了。

    他自己开的门，门口堆满了外卖盒子，他撇了撇嘴踢开了挡住他去路的盒子，然而又停在玄关默默整理了门口的垃圾。

    孟颜知道他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屋里没开灯，依然靠着楼外那几盏路灯。

    时阳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她才把手机放下，看向他。

    他坐在她身边看了看茶几上的烟灰缸，挑了下眉点了点她的手背：“几天没倒烟灰缸了？”

    孟颜笑笑没说话。

    时阳顺了顺她的头发：“明年该好好上了吧。”

    她点点头。

    “跟我回家吧。”

    孟颜明显有些犹豫。

    “爷爷想你了，孟凯也回去了。”

    孟凯没法安慰孟颜，但他觉得时阳肯定可以，他也怕孟爷爷难过提前回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孟颜回来。

    孟颜这才点点头：“听说你进前三百了啊？”

    时阳露出窘迫的表情：“打听我？”

    “贴吧是死的啊，你这大风云人物。”孟颜搂着他。

    时阳不好意思笑笑。

    “穿上衣服，跟我出去走走。”

    “啊？我都没化妆。”

    “美女，您要化妆让别人怎么活啊？”时阳捋着她的头发。

    孟颜起身进屋换了件衣服，带了副黑框眼镜。

    时阳拿起电动车钥匙，又捎起门口的垃圾。

    “去哪啊？”她坐在后面搂着他。

    “不知道，溜达溜达呗，挺冷的你把衣服穿好了。”他点了根烟。

    最后电动车停在了二小广场，最近这里在举办交流会，他领着她把票从口袋里拿出递给马戏外的工作人员。

    孟颜抬头笑笑：“你早就想带我来，还骗我说不知道去哪。”

    时阳撇撇嘴不可否认。

    驯兽师在台上用鞭子抽打着狮子，孟颜坐在昏暗灯光下，这大概是她这么久第一次出门。

    一月三十一日，没想到是你，没想你还会陪着我，自始至终我都记得这是什么日子，没什么波动，有点想念曾经的你而已。

    那天他带着她在那里坐了旋装木马，套圈，打枪，滑梯，她想去他就陪着。

    那天他们遇到很多熟人，和他们玩得好的都很久没见过孟颜了，甭说江湖之缘。

    这个年过的不是很好，年夜饭那天大家都没忍住，闭口不提的想念却成了往后的饭后闲茶。

    时间飞逝而过。

    许温被称为大神是因为他永远第一，而孟颜封神是因为她高三上半年后来根本没再学过，下半年考试却仍然考了第二名。

    这是让大家都出奇的，也是让孟颜自己没想到的，更是让宁旻骄傲的，她也担心过孟颜会不会受打击，不上学而成绩下降。

    现在看来孟颜根本不需要这些担心。

    誓师大会那天李业达出奇开始感慨，他说了很多，最后反问了大家。

    “你们知道什么是聪明吗？谁是聪明的。”

    地下众说纷纭。

    张慕程冒了个凉枪：“什么都会？”

    李业达点点头：“那谁聪明呢？”

    下面纷纷喊了句：“许温。”

    李业达听后慢慢说道：“你们说许温聪明，那你们说，如果让许温和林向霜PK一下画画呢？他肯定会输吧，再说咱们年级第二，让许温和孟颜PK文字，孟颜随便写出的一段话都绕许温这个理科生二里地。”

    孟颜听了都离谱的笑笑。

    “其实反过来说是一样的，你们说孟颜创造奇迹，但你们让孟颜三年不学你们试试她还能创造什么奇迹。”李业达敲着桌子。

    “聪明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的词语，谁都有聪明的一面，你们想想刚来的时阳，混蛋小子一个，现在他是什么人？”

    “就说架依然打，烟没少抽，该混的时候依然混，但他能保证以后吃着了饭。”

    学校礼堂中充斥着李业达的声音，这是大家第一次听他用这个口气说话。

    “还有三个月多，我们也要分别了，老师不知道你们心里现在是走哪条路，但是我希望你们各路生天，前程似锦。”

    此话一出台下响起了纷纷的鼓掌声。

    五月初，孟颜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和白祉。

    不可否认白祉对她很好，该出现时出现，不该出现时也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可能会有很多人说他更适合孟颜，但谁都知道孟颜心里过不去的是什么。

    时阳对此没做什么表态，或许是因为白祉没有制止任何孟颜和时阳的来往，像是真的把时阳当成孟颜的哥哥了。

    白祉爱不爱孟颜没人知道，可能也只是这个时代的快餐爱情，也可能他打心底爱她。

    或许大家都该感谢齐喻，她让白祉找到了个对的人，让孟颜找到方向，让张慕程放下一切。

    她的出现注定是有意义的。

    但孟颜和白祉的感情或许就是那句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没有善终。

    黄沙飞起漫天，天上迷蒙，沙雾中看向爱人，眼含泪水也无济于事，抛开七情六欲，人没剩什么了。

    我们都是风华正茂，不该困在七情六欲里。

    相识那年的风有多大，可以说阳光太刺眼看不清风里的人，看不清的是人心。

    没有人相信快餐爱情肆意横行，一如没有人相信我活在地狱的日子，我在暗处爱了几百遍几千遍，回头看你，你还是那么好看。

    这就像我望向归巢的鸟儿，这辈子没见过它在外面的生活，可是我不向往，也是我懂得放手。

    有人终有归处，苦苦相望，却也无望。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穿越，问问心会有几个人愿意回到过去，又是为了那个谁，死也不愿回到过去的那些人不是放下，而是学会了现实，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捷径。

    我坐在嘈杂的教室里写下那一切，写下我们曾经的爱，写下我如流水般不值钱的青春，但我撒了谎，在那段迷惑的爱情中，我给了我们一个好的结局，我有私心。

    往后遇到了数不尽的人，或许我真的对他们有过感情，回头看，我还是望向了人群中最闪亮的你。

    那天我喝了数不尽的酒，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却又不敢吐露心声，我们的故事在那个春天结束了又结束，它们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没人还记得曾经的我，只有他还了我一个青春。

    那天我说喜欢雪，你站在雪中陪我待了一天。

    那让我无法忘却，甚至是到了人生的最后尽头，我也不想忘，甚至不是我忘不掉，是我不想。

    我尝试开启接受新的人，我们两两相望时却错开了目光，我自私的躲避了所有人的爱。

    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精神不振的日子我想他只拥有我，后来才发现，我们不会有二个我们，也不会有第二个我，更不会出现她，只是单凭没了自己。

    他们毕业的那个夏天似乎波澜不惊。

    孟颜无悲无喜，只是在看向时阳时，舒以南还是能看出她眼底隐藏的遗憾。

    大家以为他们都放下了，但其实也只有舒以南看的清孟颜心里想的，当初她陪她去医院，舒以南一度想把这一切都告诉时阳，但她没有因为孟颜说，我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可这一切都会变得没必要。

    说白了，孟颜是因为时阳得的病。

    他们的整个青春虞贺明成了那束最遗憾的月光，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他，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目光，那几年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孟颜，或许往后那些年也如此。

    大多爱情都一样没有善终，像谢轶追随舒以南那样，结果往往不好，但舒以南提起他总是说，他是她整个青春里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许温和林向霜可能是大多人往往羡慕的，他们很少争吵，甚至从没闹过分手，又一直甜蜜，那是最好的结局，却是现实中最稀缺的爱情和陪伴。

    陪你长大本来就是个笑话，成真时倒也是段佳话。

    他们像疯子一样在黄沙弥漫中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