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叛乱

    施琳琅带了一整队黑甲军士兵,约有十几人,黎念容自认打不过,挣扎也没什么效果,乖乖的被施琳琅压着回茯苓宫。

    从云梧宫往茯苓宫的小道上寂静,两名黑甲士兵持着火把走在前方,火光在夜色中随风吹动摇晃,在地面落下婆娑的影。

    “施姑娘。”黎念容抱着兔子,叫住施琳琅,微微侧首,“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施琳琅今夜心情似乎不错,音调微微挑起,随口应道:“嗯?什么事情?”

    冷风迎面吹来。黎念容拢了一下领口,快步跟上施琳琅:“我想问施姑娘,关于无佚之毒,当年之事,其实你并未说完,对吗?”

    听到这话,施琳琅明显有些惊讶,竟然停下脚步来看着黎念容,鼻音轻轻地哼了一声:“何以见得?”

    黎念容将早已在心中盘桓多日的疑问讲出:“姑娘出身医药世家,对我师父颇有了解,你我第一次相见,更是对他直言嘲讽,不遮敌意。起初我以为是因为百草谷近些年来声名鹊起,影响了施家,姑娘看不顺眼才如是。直到后来中秋宫宴,我从姑娘口中知晓无佚之毒。”

    “姑娘所叙,当年之事,无佚之毒被用于两军交战,虽大败北狄军,却也让百姓为无佚之毒所苦。这两个月来我反复思索姑娘的话语,也查阅了诸多典籍......按照中秋宫宴上太医署为众人熬煮的驱寒汤药,我推测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感染无佚之毒,就算感染发作,也可缓解苦寒之痛。”

    “这样的方法太医署一直都知晓,想必也是从当年流传下来的。但我翻阅诸多史官记书,书卷上记载了立朝前的大小战事,却没有一件与那场战争相吻合。”

    “我认为无佚之毒虽然严重,但并没有到严禁史书书写的程度。所以我想,那场战事......你应当并未与我说尽吧。”

    “你倒是聪明。”施琳琅点头,“可那又如何呢?”

    她与黎念容并排走着,两人之间并没有隔什么距离,远远看去像是结伴出游的姐妹。

    施琳琅抬手,扯了两下黎念容怀里的兔子耳朵。兔子被扯疼了,挣扎着朝黎念容怀里埋头,只露出一截又短又圆的尾巴。

    “妹妹还真是天真。”

    施琳琅笑着将手从黎念容怀里的兔子身上拿开,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当年之事,被陛下列为禁忌,不许流传,若是私下议论,被抓住了,可是要下诏狱砍头的。”

    黎念容瞳孔微微睁大。

    但是下一刻施琳琅便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毕竟有些时候,改换天日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说到此处,施琳琅话锋一转,问黎念容:“若是你,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无佚之毒扩散感染的特质类似于疫病,以对待疫病的法子处理它便可,这个问题对黎念容来说并不难:“隔离已经染毒的病人,断绝他们与外界的接触,然后研制解毒之法,想办法加以控制......”

    “是啊。”施琳琅道,“确实应该如此。”

    “当年无佚之毒刚刚出现,便一传十,十传百,势如星火燎原,不可遏制......甚至军中都有士兵染上此症。陛下将所有染上无佚之毒的百姓士兵关在那座城池内,并命你师父研究解毒之法,无数人忍受着寒冷痛苦,盼着这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你师父却在钻研了一个月后,给出此毒并无解法的论断。”

    施琳琅微挑眉梢,“当时军中有众多医者,其中不乏百年世家,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众人对此表示质疑,请他将无佚之毒的方子给出,一起尝试......可你师父却称,无佚之毒祸害黎民,他已将方子毁去,绝不让它再重现世间。”

    “数万人,就这样被关在一座城内,没有药方,没有解药,不得和外界相通,连衣物棉被都要争抢,更别说干粮和水......每天都有人忍受不了极寒的痛苦折磨,自裁以了结生命。”

    “这样的痛苦和煎熬折磨着城中每一个人,最终积压爆发,喷涌成泉——发生了一场叛乱。”

    “当时许多人称其为叛乱。”施琳琅看着黎念容,玩味似的打量她的神色,“身中无佚之毒的人们不再受控,他们从城中闯出来,想要用性命搏一条生路......只可惜手无寸铁,如何与训练有素的士兵与甲胄相抗。”

    “那一场叛乱被迅速镇压,所有踏出城外的人都被坑杀,无一存活......世人对此三缄其口,不敢议论,史官更是不敢记载。”

    “既然史书没有记载,施姑娘为何知晓的那么清楚?”黎念容问。

    夜色里寒风吹起,吹起施琳琅垂在背后的那一束长发翩飞,像是水中舒展生长的蔓。

    她伸手顺了顺被吹乱的发:“战乱逢灾,伤病遍地,医者当随灾祸而行。我父母云游行医,碰上此事,为了救治百姓,也被困于城内。”

    “他们......”

    “自然死在那时。”施琳琅看了黎念容一眼,似笑非笑道,“去救助百姓的医者,被和染毒爆发的百姓一起,埋在深坑之中。”

    黎念容寂静片刻:“......抱歉。”

    “倒也不必你来对我抱歉。”施琳琅嘲弄着轻笑了声,“不过我没有想到,比起二皇子的安危,你似乎更关心你师父的事情?”

    黎念容看了施琳琅一眼,没有回答。此时两人已经到了距离茯苓宫不远处,从她们二人所在的地方望去,可以明显的看到有一队黑甲军士兵围守在茯苓宫周遭。

    其中一个统领装束的男人看到施琳琅,向她的方向走过来:“施姑娘。”

    施琳琅向他回礼:“江统领。”

    她向那名统领介绍身边的黎念容:“这位是二皇子妃,礼部黎尚书之女,黎念容黎姑娘。统领今夜护守茯苓宫,可要把人给看好了,省的黎姑娘再不慎乱走,生出什么危险来。”

    这位江姓的统领生得黝黑,穿着漆黑的铠甲,夜中便有些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迎面一股冷寒之意。

    寒风中他的声音肃穆沉着,向施琳琅道谢:“多谢施姑娘。”

    黎念容看向施琳琅,也道:“多谢施姑娘。”

    等到施琳琅离开后,那名江姓统领向黎念容道:“王妃请。”

    ·

    黎念容跟青霄,启清明翻墙出去,当时白芷被她留在了茯苓宫内。走入茯苓宫,黎念容一眼看到白芷神色焦虑的在庭前走来走去,听闻声响,循声望来,看到黎念容,登时愣了片刻。

    随即快速的反应过来,快步走向黎念容:“小姐!”

    她抓着黎念容的手,眉宇饱含担忧,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忌惮着跟在黎念容身后的那位黑甲军统领,欲言又止。

    幸而那位江统领只是将黎念容送入茯苓宫内,并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开。

    看着身着黑甲的男人离开,白芷才松了口气,抓着黎念容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无事。”黎念容摇头。

    她看向白芷身后,几乎茯苓宫中所有的侍女都聚集在这里:“这是......”

    白芷垂下眼睫:“您和二皇子殿下离开没多久,便有一队穿黑甲的士兵持剑闯进来,领头的就是方才跟您一起进来的那位统领。他一进来就问您和殿下的行踪......我本想拦着他,说您休息了,却不想他直接带着士兵持剑闯进房间......发现您与二皇子不见了,便要逼问我们。”

    说到这里,白芷轻轻闭上眼睛,仿佛想起什么:“若不是一名施姓的姑娘及时出现,拦阻了他们,恐怕今夜茯苓宫中便要见血了。”

    她紧紧握着黎念容的手:“幸好您没事,幸好......”

    白芷的手指在风中吹得冰凉,掌心却残存着一点暖,指腹轻微的颤抖展现出她心中强压下的惊慌。

    “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你们有事了。”黎念容反握住白芷的手指,安抚她。

    白芷轻轻颔首,目光却颇有些忧虑:“今夜......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安生的夜晚,黎念容在心底轻叹。

    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位黑甲军统领离去的方向,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廊道。这位统领出身江家,看施琳琅的样子也十分尊敬他,想必是曾经上过战场,且颇有能为之人。

    但他身上没有半点沙场之人的锋利肃杀之气,反如利剑藏于深鞘,沉稳冷肃。

    但黎念容绝不觉得他是一个好说话心软的人。

    黑甲军将茯苓宫团团围住,施琳琅又将她送回来,如今众人便是案板上的鱼肉。若她们不能在今夜保持安分,那位守着茯苓宫的统领恐怕不会介意剑刃上多一条或几条性命。

    “不能怎么办。”黎念容摇摇头,“留在这里,保持安分,或许就是最好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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