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姜院士。”
“初次见面，幸会，傅上校。”
研究所内霎时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姜唯话里话外明显不想和傅沉扯上关系的行为让现场氛围顿时冷了下来。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只有姜唯依旧无所谓的神情，一张臭脸上写着“我跟你不熟”几个大字。
米兰见状立马出来暖场：“傅上校！”
“都说傅上将的公子傅沉上校年轻俊朗，能力出众，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米兰的马屁对傅沉似乎很是受用，他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毫不避讳地抬手揉了揉米兰的头：“姜院士身边的小助理，竟长得这般可爱，说话也可爱得很呢。”
这一举动惹得米兰脸一红，默默低下头去。
一旁的姜唯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傅上校大驾光临，应该不是来调戏我的小助理的吧？”
“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调戏，我这是欣赏，就像我欣赏姜院士一样。”傅沉笑着，一双桃花眼弯起来，显得更加多情。
话锋一转，傅沉立马敛了笑，“不过在下今日前来，还真是有要事相求。”
他突如其来的变脸惹得姜唯眉心一跳。她抬眼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靠背景空降到军事北部摇身一变成为一方上校的人，对他也有了新的思考量。
——不简单，这个傅沉，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纨绔简单。
傅沉转头朝着波尔·尼金使了一个眼色，波尔立马取过身后随从手中的一个保险箱，放在研究所的柜台上缓缓打开。
众人目光汇聚到一起，只见那保险箱中装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弯月形爪刺！
黝黑的外壳看起来坚硬无比，姜唯立马就联想到了昨日那个突袭军事北部的巨大变异节肢动物。
波尔的解释应证了她的猜想：“姜院士，这是昨日袭击基地的那只异种的前爪断肢。如您所见，这只是它前爪的一小部分，根据目击者描述，那只异种的前肢平均长度达到……两米及以上。”
傅沉道：“前爪平均长度两米的话，按照影像资料中那个模糊的黑影推测，这个变异生物周身体长至少在七米以上。”
“不止，”姜唯打断他，道：“依照影像中的残影比例来看，这只节肢动物的前肢和尾刺应该是长于躯干的，周身总长度应该不会超过五米五。”
她略一停顿，说：“应该是实验室中泄露的废水放射性物质对它造成了干扰，导致它的前肢和尾刺二次发育变异成了肢长尾尖的怪物。”
她说着突然抬头，伸手指了指悬浮框上暂停的录像：“傅上校，你仔细看看它的影子，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傅沉脸色僵了僵：“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变异物种，很像你前两日得到的一只稀罕生物。”
傅沉面色蓦地一变。
姜唯直接了当地挑明：“那只海蝎子。”
“海蝎子？院士说的是拍卖会上那只？”傅沉再次深深地笑起来，眸中却无半分喜色：“院士若是想要，大可直接说明，不用找这种可笑的借口。我的海蝎子自从跟着我回到北部基地就一直关在观察室里，更何况那还是一只幼体，怎么可能是袭击基地的变异体？”
他目光直指姜唯，后者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目光，淡漠的眼神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傅沉一噎，“姜院士若是不信，大可跟我一起去北部基地的观察室一睹真相。”
----------------------------------------------------------------
科研所，集中营。
集中营被分为A、B、C、D四个区域，其中A区为活动区，B区为看守区，C区为刑罚区，D区为化验区。传闻所有自然或非自然死亡的尢克人，死后尸体都会被送到化验区分解后用以科学研究。
高耸的铁墙隔绝两片天地，冰冷的墙内栅栏林立，接近五米高的墙体上方高高地镶着几扇铁窗，给阴暗的集中营送进了触不可及的些许光亮。
几近密闭的空间，阿塔塔无法想象他们这么多族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触目是摸不到尽头的黑暗，联通氧气都有些稀薄，空气中弥漫着人们痛苦的呢喃呻|吟。
阿塔塔溜进集中营之前，压根儿没想到这里面会是这番景象。
原本他只是想看看所谓的罪奴集中地，曾经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今到底过得如何。
可目光扫过眼前拥挤的人群，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时蓦地停住了。
他犹疑片刻，转身朝着蹲在角落的那个佝偻人影走去。一道阴影落下，老人起头看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是你……孩子……”
许是突然想起白日里姜唯带走阿塔塔的场面，老人瞬间有些迟疑：“你……你不是这儿的人，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阿塔塔张了张嘴，姜唯和米兰的话瞬间回荡在耳边，心口瞬间被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填满。
“该不该来我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从你们口中听到。”
他停顿一下，道：“尢克人……真的是导致废水浸染整片海洋的元凶？”
“是。”
老人没有任何犹豫地承认，倒整的阿塔塔一愣。
他左右观望着，见身边的族人们都三三两两抱团取暖，挣扎着站起身来招呼阿塔塔走到一个无人的墙角边。
他凑近了阿塔塔耳边，压低声音说：“孩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集中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就是有关废水的事情。”
“你今后不要在旁人面前问起这样的问题，你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尢克人而起，所有的罪过都是因为百年前尢克人不顾别国反对犯下的弥天大错。千万不要说了不该说的，到时候脑袋怎么落地的都不清楚。”
阿塔塔心中不悦：“为什么？”
他觉得很矛盾，明明面前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坏人，但他的祖先却又做过那般罪孽深重的事。
“……废水是我们先辈排的，没错。可是说到底，我们也是受害者……我北原家祖祖辈辈沿海而生，都是靠着海洋过日子，又怎么会自断后路？”
老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孩子，你以为当初若只是我们先辈一意孤行，若是全世界人都反对的话，就真的可以将废水排放海中吗？其实从一开始，废水还未危及各国利益之时，他们都选择袖手旁观，间接助长了废水的排放……”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海洋是我的家园，你们毁掉了大海，就是我一生的仇敌。”
“孩子，你听我说……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作为沿海城市的渔民，废水污染的第一批受害者，两年，不过两年时间，废水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我亲眼目睹我的母亲因为废水污染而产生变异。我看见狰狞的触手从她的眼眶穿透，我看见她变得细长可怖的舌，脸上深蓝色的扭曲纹路……我们何尝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是生在尢克，便要被冠以反人类的罪名！”
讲到这里，老人眼中迸发出绝望的光芒。
“可是，做出决定和下达命令的真正主使如今依旧活得逍遥自在，他们打着复兴名族的旗号，混迹于高等场所，却又与旁人无异地称呼使唤我们。他们踩着我们普通尢克人都身躯，建立起他们虚伪又荒唐的地位。”
“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我们尢克人有的只有永远都洗不清的罪名。”
阿塔塔哑然。
他有些疑虑：“不是所有尢克都被关押看管在这儿吗？”
“你听谁说的？被关在集中营的是普通平民，而那些漏网之鱼，所谓的科研人士，才是当初引发废水污染的根源，是我们所有尢克人都嗤之以鼻的对象。”
他说得越来越激动，突然埋头咳嗽起来。阿塔塔注意到老人手上身上的鞭痕，血淋淋的口子已经有些结痂，令人心疼。
他想了想，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药膏，是他白日从姜唯那里顺来的，一直藏在身上。他将药膏递给老人，“这个你收好，治治身上的伤。”
老人一看便知道这药膏价格不菲，怎么敢收：“不不不，我粗糙惯了，贱命一条，用不上……”
阿塔塔不容他拒绝，兀自塞进他怀里，转身就往门边走。
原本老人还想劝他什么，却看见阿塔塔从集中营门前的保卫眼皮子底下走出去，也没有任何人阻拦。
他立马坐直了身子，朝着阿塔塔离去的方向喊：“孩子，我叫道森！”
阿塔塔身形一滞，加快了脚步。
----------------------------------------------------------------
从军事北部回来的路上，姜唯的脸色可谓是黑成了锅底。
“言语轻浮，举止无礼，这就是军事大家培养出来的上校？可别惹人笑话了。”
米兰脸上一红：“院士说得是。”
姜唯瞥了她一眼：“……米兰。”
“是！院士！我这就去搜寻资料！”米兰说完化身飞毛腿，一溜烟儿跑的见不到人影儿。
姜唯无奈，刚转动指尖的指环，便接到了来自陈执事的一条讯息。
她皱了皱眉点进去，心中腾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唇角冷冷一勾：“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
姜唯回到私人住宅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站在门外的陈执事见她回来立马恭敬地低下头：“院士。”
姜唯脸色阴沉：“人呢？”
“还没回来。”
姜唯冷笑一声，嘴角牵起一个讥讽的笑：“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啊。”
陈执事立马躬身致歉：“抱歉院士，都是因为我们一时疏忽，才让阿塔塔少爷有机可乘……”
“没事儿，不怪你们，毕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安分守己。下去吧。”
“好的院士。”
姜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转身就在门口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刚准备退下的陈执事身体一顿，“是，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