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意外

    天还没亮。

    我拉开窗帘,斜风吹散细雨,小镇的夜景只有朦胧月色。曾不懂古诗文借景抒情,等到亲身体会,才深知其中描写的萧然与苦涩。

    安静躺了会儿,看到大姐发来的消息,我开始换衣洗漱,伴着身体的疼痛收拾整洁,带好东西下楼。

    墓地距县城三四十公里,今天特殊,一路车流不断,异常拥堵。

    大姐低头看向脚边的塑料袋,担心误了正事,焦急问道:“现在几点了?”没等我们回答,忙不迭按亮手机屏幕。

    我安慰:“别担心姐,来得及。”

    她嗯一声,重复我的话。

    -

    陵园建在荒野戈壁滩。

    守陵人是个年过七旬的鳏夫,负责东西两处土山坟场的安保和维护,说维护也不过赶走流浪狗,论安保顶多在守卫室装一个监控探头。传闻此地原本要修飞机场的,阴差阳错变成了“居民区”,也就几年前才换上高端智能的电动门,却不像电视里那样整洁有序,看不到依山而列的座座墓碑,看不到站岗似的白杨林,亡故之人以家庭为单位,各自分散而居,红砖插进土里,砌出一圈院落,里面是坟。

    条件好的垒一道墙或篱笆,挡邪气,坟头用水泥抹得体面又圆满,墓碑旁还站着俩小孩,总是穿一身崭新的红衣绿裤,露出整齐的八颗牙。

    别害怕,小孩是假的。纸糊的。

    车辆驶过,轮胎凹槽溅起点滴泥浆,到一处地势略高的小山头,我们三人下车。

    山头较平缓处垒了四座墓穴。瞧这院里的装修和排场,便知我家经济条件一般——连不远处停靠的黑色大众都是租来的,院儿里四人,最年轻的也躺了二十年,仍不见改造修葺、迁坟换地,砌院的围墙还是红砂砖。

    说来或许不相信,我以前算得上富二代,至于为何落得这般境况?

    世事难料,股市无常,掉进去就是无底洞,我爸一脚踩空,把家底赔个精光,我们至今还背着债务。怨过他,也骂过他,但那些钱财说到底不是我挣来的,又有什么资格怪怨?

    现在也挺好,和仅有的亲人相依为命,有份工作养家糊口,过着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如果足够幸运活到退休,就能领养老金了。

    “傻愣着干嘛?快走了。”大姐转身叫我。

    她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瓶梅子酒,四盏小盅,三盒枣花酥,几筐橘子和香蕉。我缓过神,提着塑料袋来到碑前,拔去周围的杂草,将几个破烂易拉罐扔出去,捡了树枝在地上划拉。

    这会儿雨停了,没有风。

    我半跪着,抽出一沓万元钞,一叠圆孔纸钱,用打火机点燃。

    灼亮的火舌仿佛有了精气神,一口将纸钱吞噬大半,灼烫的温度舔过手指,我看得入神,缓缓将其放在树枝划出的圆圈里。火势慢慢减弱,它们慢慢萎缩,褪了衣服,变成一堆灰黑色的碎纸屑。

    耳边有风声,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我知道是她来了。

    果酒酸甜,我倒满一盅,浇在燃烧的纸堆前。

    乐,我来了。

    “小姨,我们来了,给你送钱了……”

    说话的是我外甥女,叫乐乐。“来拿钱”的是我妹妹,也叫乐乐。

    有人会觉得,和已故者同名不太吉利,但我们家比较特殊。

    乐乐是我姐收养的,为了纪念妹妹。

    收养她的那年,我妹妹不幸遭遇车祸,失血过多意外身亡。全家上下悲恸不堪,日夜衰颓,将肇事者绳之以法后,身心的痛苦稍有缓解,但远远不够。

    我们渴望出现一个情感补偿的对象。说实话,这种做法很自私,不道德,但那时已无暇思虑更多。

    我姐单身独居,没有孩子,也不愿承受生育的痛苦。曾经妹妹就是她的孩子,但妹妹走了,她心里空出一块儿,这个深坑必须被什么填满,否则她也活不久。

    所以,她萌生出□□的念头。

    听闻隔壁自治区有个福利院,我们姐弟俩乘坐火车前往,辗转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院中老师得知我们有领养需求,提供了孩子们的体检报告,并逐一介绍基本信息。轮到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时,老师说,她叫小乐,今年七岁。

    乍一听到“乐”字,我们都有些恍惚,大姐立刻激动地走上前,扣住小女孩的肩膀热泪盈眶,我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那孩子,希望看出妹妹的一丝影子……后续进展很顺利,我们在当地逗留一周左右,办理好相关手续,便打算带小乐回伊旗。

    知道自己将要离开福利院时,小乐的情绪很平静,没有过分欣喜,不曾表示抗议,也没有哭。但我总觉得她有些郁郁寡欢,像惦记着什么未了心愿。

    直到临别前一晚,福利院老师给我打电话,问能否推迟一天再走,小乐出了些状况。我和大姐连忙赶过去,见面询问原因,小乐说她不想走了,笛子姐还没回来。

    我以为孩子是思念某位亲属,便安慰道,她有事在忙,我们把地址留在这儿,等她回来看到了,一定会去找你的。

    小乐摇头,仿佛听不见我讲话,手指揪着褪色泛白的衣角,自顾自念叨,笛子姐不在,我要等等她,等等她……

    看此情形,我和大姐于心不忍,只好将返程推迟一天。然而,直到翌日傍晚,那位笛子姐仍不见踪影。

    小乐没等到她。

    走出福利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小乐什么都没带,只在怀里揣了一张相片。

    她有了新名字,廉忻乐。也有了新身份,我们的“乐乐”。

    随着年岁渐长,大姐对她坦白了妹妹的事情,以及当初收养她的原因。她安然接受,并未因此与我们产生隔阂,主动提出扫墓,主动叫小姨,时常向我打听有关妹妹的成长经历。

    她最喜欢我们兄妹小时候的故事,乐乐像太阳一般温暖,我们畅快地嬉戏玩闹,互相捉弄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时不时斗嘴吵架,而最后服输道歉的一定是我。

    每次听完,她都会找出那张古旧的相片,轻轻触摸画面里的女孩,低声说,我和笛子姐就像你和小姨,我把她当亲姐姐的。

    ……

    福利院的事,笛子姐的事,我听她说过很多次。知道那个女孩比她年长几岁,性格温婉,不善言辞,唯独对她很关照。

    她两岁就被抱进福利院,其他小朋友不喜欢她,疏远她,只有笛子姐照顾她,保护她,吃饭时会把鸡蛋和鸡腿留给她,闲暇时教她读书写字,夏天为她打蚊子,冬天给她掖被角,头疼发烧的时候,难过沮丧的时候,笛子姐总会第一时间发现,耐心地安抚她,给她一个拥抱。

    笛子姐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但她还没能回报这些善意和温暖,笛子姐就走了。

    被亲生父母接走了。

    [我还能见到她吗?]

    小乐这样问我。而我无法给出答案,只能摸摸她的头发,说些没用的心灵鸡汤。

    故事听得多,照片看得勤,容貌也记得清楚。这感觉有些迷幻,好像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相识相知,但仅此而已。

    我们的生活如日升月落,规矩而匆忙,每逢迎春寒中立,就是一次脱胎换骨。

    小乐学习刻苦,成绩稳定,大学毕业后进入头部互联网公司,成为前端开发的程序员。我姐是高中英语老师,闲暇时间自主创业,花店生意日渐兴隆。而我年至四十,身形还算挺拔健硕——因不想被冠以“油腻猥琐的中年男人”称号,我刻意保持规律的饮食和高频率健身计划,工作职位不高不低,感情方面依旧单身。

    大姐担心我孤独终老,经常自作主张为我寻求相亲对象,而我早过了陷入爱河的年纪。或许是过往经历让我对婚姻失去兴趣,曾经本可以终成眷属的,但我不够细心,忽略了爱情中最关键的东西。陪伴与沟通。(为避免打扰她的生活,在此不会提及她的名字。)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足够坚定,我们足够相爱,就可以无需支撑维护,尽情消耗爱的点点滴滴。

    我错了。

    那年我三十四岁,和学生时代暗恋的女孩互定婚约,可领证前的两个月,我的未婚妻单方面提出分手,结束了这段爱情长跑,随工作调动搬去上海。

    当时我在云南出差,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全无思想准备,也不知道怎么挽回。

    我必须去上海见她一面,哪怕是结束,也不该如此苍白。但我又隐隐害怕,心中抗拒爱人的无情,不想面对分手的真实原因,所以没有选择飞机。时间紧迫,高铁票全部售罄,乘坐的火车需在杭州中转,间隔四个小时。

    也正是这段间隔,让我意外遇到一个人。

    ……

    八月中旬的沿海平原,气候不比高原清凉舒适。

    列车缓缓停靠,我背着旅行包,焦灼地望向窗外,车门打开,一股潮热侵袭毛孔,我跟随人流涌向出站扶梯。

    同时停靠的还有一列G197,北京至杭州,因我的远房表妹是这组列车的乘务员,难免多看了一眼。想到北京,脑海中全是未婚妻冷漠的分手信息,我顿时感到挫败,失去爱人的伤痛占据内心,脚步变得越发沉重。

    下了扶梯出站台,我低头走路,突然看见盲道上掉了张身份证,连忙捡起,背面还有半个模糊的脚印。

    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寻找失主,那天不知遇到什么出行高峰,旅客众多,人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只好先出站台,想着交给工作人员。

    出于好奇,我翻过身份证查看。免冠照片是一个女孩,面庞精致,气质清纯。

    这一眼,按理说是头回见,我却感到异常熟悉。

    盯着那张照片反复研究,细长眉,含水的眼睛,鬓边几缕碎发……大脑自动提取尘封的记忆,渐渐浮现出一个模样相似却更为青涩的少女,再看名字里有个“笛”,我心中的犹疑如石头落地,砰咚震了一下。

    小乐一直念叨的笛子姐,竟让我碰到了。

    按捺着些许激动和不可思议,我一边快速走向出站口,一边急切寻找她的身影,希望核实身份后留下联系方式,我就能笃定地告诉小乐,笛子姐很好,她没有忘记你。可惜这只是我的想象,实际情况并不顺利,站厅里人来人往,仅凭十年前的身份证照片和记忆中模糊的相貌,根本无法对现在的她精准定位。

    我没听过她的声音,不知道她是长发还是短发,不知道她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我对她一无所知,更无法了解她的出行计划。

    寻找无果,我担心误了她的正事,最终决定求助于铁路工作人员,拉着行李走向导台,我依然抱有期待,不管怎样物归原主就好。

    但奇迹往往出现在不经意的瞬间,我看到她了,笛忻。

    时隔多年,第一次和回忆中的人相见,我有种穿越时空的梦幻感受。期待看到她意气风发,期待她能想起福利院的小乐,如果她愿意和我们保持联系,让小乐知道她的近况就更好了。但结果没有如我所愿,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过得不好。

    她很难过,浑身散发着沉重的哀愁,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下来。

    我不知该怎么安抚,一时无措,抽出纸巾递给她,试图缓解凝滞的悲伤情绪。但她没有接,转身寻找自己的纸巾,随后又向我解释。

    简单几句话让我对她有更深的了解,那些隐藏在细节中不易察觉的本能反应告诉我,面对男性时她很紧张,甚至有一点害怕,她应该不喜欢和男人产生过多交流,至于具体为什么,这不是我该探究的内容。

    为避免她产生忧惧和不适感,我稍微站远一点,把身份证还给她便要离开。谁知她突然叫住我,神色有些慌乱,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说出那句话。

    那一句在我看来无比寻常的感谢。

    她提出请我喝咖啡,我感到意外,心中衡量这一行为是否合适,我该怎么保持恰当的距离感,同时又不显疏远……思虑间,又听她的话语小心翼翼,我立刻答应下来,不想让她觉得尴尬或被忽视。

    一杯咖啡的时间能做什么?

    两个陌生人会说什么?

    在此之前我从未体会,更不知这段经历会长久留存于我的生命,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

    纸钱眨眼成灰,梅子酒还剩半瓶,大姐陪妹妹吃掉一盒枣花酥,我剥开金黄的橘子皮,将果肉放在火堆的残屑里。

    看着石碑上的照片,几分相似的气质将我带回过去,自从那年遇到笛忻,之后每次祭拜妹妹时,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她。不到四个小时,意外的相遇,她的眼泪,她的笑容……有关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晰而美好,因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妹妹的影子。

    这种思念无法控制,因为她是寄托,但同时又令人鄙视,因为她不是一件物品,不需要承担与她毫无瓜葛的悲喜感怀。没有人愿意被当成替代,这是极其自私且不尊重他人的行为,我明白她不是妹妹。

    我的妹妹永远回不来了。

    “乐乐,哥走了。”

    我站起来,双腿因长时间跪着而突觉酸软,扶着碑沿稳住身子,顺手擦去上面的尘土,“在那边好好的,等等我,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哥一起带来。”

    黑灰色的纸屑被风吹起,从地面飞绕成一个小漩涡,看起来有些活泼调皮的意味。我轻轻笑着,将这当作兄妹间的秘密对话。

    -

    祭拜过姥姥和父母已是中午,离开墓园后,我先把大姐和小乐送回家,还了车,步行去菜市场买猪排骨。清明节是该吃顿好的。

    谁知途中遇见了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王哲宇。

    有时候,你越是刻意避免想起某个人,命运便将你无限推向那人身边。

    不出所料,王哲宇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吐槽,“真不够意思啊,回来都不告诉我?”

    “不好意思,你当今天过年啊?”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嘿,是不是好哥儿们?”

    我被他一拳头砸在肩膀,踉跄着后退,这小子下手真重,我夸张地喊疼,呲牙咧嘴骂他:“你当我是沙袋啊,滚。”

    “不至于吧?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这点儿力量都遭不住?”

    任他在耳边聒噪,我挑了一颗大白菜和两斤豆角,“是啊,我老了。”

    王哲宇并未在意,继续没心没肺的:“想当年你可是玉树临风,谦谦君子,现在这么没自信?”

    我没说什么,专注于挑拣香菜。

    王哲宇大概察觉我的避而不谈,随后转移话题,“小乐和姐姐怎么样?都挺好吧?”

    “挺好的,”我点头,和他并排走着,“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那就好——”他的话拖着尾音,有些飘渺:“心情愉悦……真难啊。”

    我直觉他有心事,自然接着:“怎么了?工作烦心?”

    “是啊,效益不好,我那工作室快倒闭了。”王哲宇唉声叹气,恨恨地说:“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员工离职,真是太自私了!”

    我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集中精神听他后半句。

    “就笛忻,你引荐的那姑娘,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王哲宇长叹一声,“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我那么器重她……”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女孩的背影,下意识替她反驳:“离职才是对的,人家那么优秀,想走就走,凭什么跟你耗着?”

    王哲宇有点不服气,“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好歹咋俩是一边儿的吧?”

    “谁和你是一边儿的,” 我懒得继续扯闲话,挑出关键信息追问:“她有说什么原因吗?”

    王哲宇想了想,不太确定:“没仔细说,好像准备结婚了,回老家吧。”

    原来如此。

    回家也好,回家了没有后顾之忧,起码精神会放松些。结婚了更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也算不辜负从前的辛苦和坚持。

    “那很好啊,没给你送喜帖?”

    王哲宇惊讶地看着我,“想什么呢?你见过哪个员工邀请老板参加婚礼的?躲都来不及。”

    有道理。我笑了声,调侃他:“知道你人缘差了吧,当年要不是我,你能招到笛忻那么好的人才?”

    “感谢廉总替我鞍前马后,小的无以为报,你直接收购我吧!”王哲宇耍无赖,抢过我的排骨据为己有。

    我一把揪住他后领拽回来,“我没那本事,你赶快想办法吧,怎么说也是你的心血......”

    -

    那天的午饭很丰盛,也是我和家人仅有的团圆。

    没错,作为那杯咖啡的回报,我厚着脸皮给笛忻介绍了新工作,就在好朋友的工作室。

    这么做的原因有点复杂。依稀记得,那时她眼中的脆弱与试探,轻柔的笑意,还有极力隐藏的、无声的依赖。

    爱或心动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况且我刚刚失恋,心情依然沮丧而沉痛,外加年纪渐长,只要稍加注意便不难察觉她的心思。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仰慕或倾心的资本,但在她眼中,我看到了依赖的情绪。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因她需要一种支撑的力量,而我又恰好出现,由此被她赋予了完美无缺的耀眼光环,但她并不了解我,这种感觉无法称作心动,更罔论爱情。

    于是我悬崖勒马,在未造成严重后果之前彻底切断与她的联系,没有向她索要电话或微信,对于福利院和小乐的事情只字未提。

    那段时间里,我只把她当作一个陌生人,一个心思细腻、敏感、不善言辞的女孩。

    面对她的悲伤和不知所措,我尽量以温柔的方式给予鼓励。当她神态拘谨、目光颤动时,我便主动活跃气氛,希望她能舒适而惬意地享受这段谈话。

    唯一没法给出回应的,是她欲言又止的失落,低垂眼眸中闪动的泪光,紧抿的嘴唇,陌生而熟悉……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像妹妹,情感随之转移,不忍见她过于伤心。

    提拉米苏本就是给她点的,以前听小乐说过,笛子姐喜欢巧克力;手链是按照妹妹的风格买的,承载着我的歉意和祝福,最后送给她了;离开时心里涌出强烈的不舍,我主动提出拥抱,而后意识到这个打破距离的亲密行为不恰当,也许会给她错误的信号,便没有再回头。

    但我衷心祝愿她,未来的日子开心,自在,健康平安。

    想到以后会形同陌路,我又感觉担忧,幸好有王哲宇在中间传话,也能大概知道她的近况,即使我从未主动打探她的消息。

    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

    现在想想,这些事做得不合常理,感动自己却冒犯了她。

    对不起。

    我没机会亲口对她说了,但愿她不会记得我。

    如今她要结婚了,我为她高兴,虽然晚了点,但缘分从来不惧怕时间。而我终将走完自己的人生,因这片土地早已不属于我,我也不曾属于这里。

    属于我的那个角落,在略平缓的小山坡,在无边苍凉的戈壁滩,夜色里,月光下,两颗紧挨着闪烁的星星……

    石碑旁,妹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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