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中间地带】

    “你个小菜鸟，坐一边去，你当办案是唠家常呢？”师兄卢迪在许卓脑后随手一拍。

    许卓脸腾地一红，试图用桌面的文件夹遮住脸，许卓身旁的王良立即起身给师兄让出位置。

    “何寻女士，可否告之您昨天到今天都去过哪里？”师兄卢迪郑重其事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周六和周日上午我一直呆在家里，周日中午吃过午饭后我去马路对面的收费处缴纳了取暖费，回家之后我打电话给方小早和楚达野想告诉他们留一下暖气片是不是漏水，结果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我索性就直接赶过去了。”何寻回忆道。

    “你是怎么预料到暖气片可能会漏水的？”师兄卢迪问。

    “因为新式暖气片不耐用，前两年的时候就漏过一次，我估摸着这一次也快了，所以就想提醒一下他们两个。”何寻如实回答。

    “你身边有什么人能证明你周六和周日上午一直在家吗？”卢迪又问。

    “我是自己一个人住，家里常年二十四小时开着监控，证明我周六和周日上午在家应该没问题。”何寻回答。

    “那么周日中午以后呢？”

    “中午我出门后应该有小区监控，取暖费缴费点也应该有我办理业务的视频，我开车去老小区的时候车里有记录仪，我抵达老小区的时候邻居们已经都在那儿了。”何寻思路十分清晰。

    “好的，您说的我们都已经记录下了，您有没有什么要补充？”

    “暂时没有。”何寻摇头。

    “小菜鸟，你继续。”师兄卢迪起身让出了座位，许卓红着脸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刚刚师兄来之前我们聊到了楚达野和方小早高中时候曾写过交换日记，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他们写交换日记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许卓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我不了解，他们高中毕业后在我的房子一起居住了九年，朝夕相处的人还有写交换日记的必要吗？”何寻猜度。

    “我倒是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小的时候每天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依旧会有无法言明的想法，交换日记这种事可以把很多羞于当面提及的想法放在私下里沟通。”许卓提出完全相反的观点。

    “我觉得您说得有一定道理，那两个孩子自小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或许成年之后也延续了用文字沟通的习惯。如果要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假如能找到他们的交换日记一定会帮助破案吧。”何寻眼中燃起了希望。

    “凭您对他们两个的了解，您觉得假设这九年期间的交换日记存在，它们会被保管在哪里？”许卓紧接着问。

    “您既然能这么问我就意味着老小区的房子里没有找到日记，我觉得假使日记存在，第一个可能是被凶手拿走了，第二个可能是方小早和楚达野意识到危险后提前把日记转交给信任的人了。”何寻在许卓的引领之下进一步分析。

    “方小早和楚达野最信任的人是谁？”许卓问。

    “那两个孩子在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和范立秋老师，除去我们两个之外没有任何人，只可惜我……并没有收到他们的交换日记，如果我能提前收到他们的交换日记，我一定能及时意识到这其中的风险……”

    何寻言语间开始感到自责，她觉得自己最近两年一直忙于工作，对那两个孩子的关注实在太少。她在想如果自己一直像高中那样对楚达野和方小早的行为和内心保持关注，那么这场惨剧会不会得以避免？

    “何寻，我们来继续刚刚被师兄打断的谈话，那会儿你说方小早的父亲可能对她们母女两个施暴，后来猜想有得到证实吗？”许卓把何寻重新拉回了先前的话题。

    “我与老师发现真相之后，方小早亲口对我和老师承认了她父亲施暴的事实，隐藏许久的秘密在信任的人面前不经意的公开，反倒另方小早的内心比以前更轻松。”何寻答道。

    “方小早的轻松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许卓问。

    “譬如她开始主动和我谈及与父亲相关的问题，她在我的面前不会再刻意隐藏伤口，倒是没有什么具体‘感到轻松 ’之类的字眼，只是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没有从前那么沉重了……那种感觉该怎么向你形容呢，就比如弓上紧绷的弦在你眼前略松了一点。”何寻仔细地寻找贴切的字眼。

    “那么楚达野呢，你和范立秋老师有没有在他的家庭里发现什么异样？”许卓提问。

    “有的。”何寻答。

    “是什么？”许卓追问。

    “楚达野的爸爸是一个职业拳击手，他是一个很血性的男人，浑身充满雄性气息。楚达野则相反，他是一个皮肤白皙身形细瘦的少年，平时讲话时嗓音细细的，仿佛一直停留在变声期。楚达野全家上下对他极尽宠爱，唯独他父亲十分厌恶这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男孩。”

    “楚达野的父亲是不是对他也有施暴行为？”许卓脑子里突然有了灵感。

    “是的，楚达野的父亲对儿子一直表现得很嫌弃，仿佛儿子是这个家中的不祥之物，偏偏家中其他人又对楚达野疼的紧，我觉得他生活在一个极其不健康的环境，一边是极度宠爱，一边是极度嫌弃，没有中间地带。”

    何寻回想起楚达野父亲看儿子的眼神不寒而栗，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被父亲用那种嫌弃至极的目光注视，他又如何能长成为一个身心健康的阳光少年呢？父亲冷漠的凝视足以摧毁一个成长中的少年。

    “我来总结一下，方小早的母亲嫌弃方小早太男孩子气，楚达野的父亲嫌弃楚达野不够男孩子气，这两个人的家庭看似完满，实则都有裂缝，所以家庭问题是倒是他们性格古怪的成因。他们身为画中人看不起自己的处境，而何寻你因为是画外的人反倒发现了两人性格中的互补之处与两人家庭之中某种不幸的相似。他们两个是彼此的影子，你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桥梁，我可以这么说吗？”许卓为整场谈话做出了一个细致的总结。

    “当然可以，不过，许警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小早和楚达野各自小时候的日记和高中阶段的交换日记倒是保存在我的住处，但是年代那么久远的日记会对案情起到实质的帮助吗？”何寻话说到一半便感到后悔。

    “如果您能提供就太好了，我们办案决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等下让我的同事在送你回家的时候上去拿一下可以吗？”许卓礼貌地请求。

    “当然没问题，如果真的能找到小早和达野这九年的日记就好了，或许一切谜题都会迎刃而解……”何寻毫无预兆地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