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寻-挚友之死】

    陆城景苑小区的单元门不知何时贴上了预交取暖费和暖气试水的通知单，何寻开门之前细看了一眼，今年的收费是每平米27元，还好价格并没有涨。

    何寻家里有两处房子，父母出国后留在市郊一处旧房子，她上班后为了通勤方便又在市区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父母留下的那套房现在是何寻高中时的同学楚达野和方小早在居住，因此她每年冬天都得交双份的取暖费。

    大抵是因为高中三年一直是班长的原因，何寻觉得自己比起朋友来说更像是楚达野和方小早的半个家长。那两个家伙打小就是班上的“问题少年”，何寻从高一起就开始为他们操心，一直持续到如今的二十几岁。现如今她早已习惯了这两个家伙的存在，朋友之间相处久了便会升华成一种类似亲人的情感。

    何寻简单吃过午餐后去马路对面的收费处交取暖费，每年提前缴费的人都会送一桶油或是一袋大米。等到大部分人在赠品的引诱之下缴清当年费用之后，供暖公司便隔三差五的闹些幺蛾子。

    譬如父母居住的那一片老小区里，供暖公司每天晚上都会派人在后半夜悄悄把温度调低，亦或是时不时地找借口停暖检修。何寻前阵子听出租车司机说只要找借口停一天的供暖，老小区那片儿的供暖公司一天就可以节省50万的开销。难怪他们每年冬天乐此不疲，只可惜那些身体孱弱的老人和孩子，冬日里难免因为供暖公司搞的这些幺蛾子而感冒受冻。

    周日供暖公司开始按计划陆续安排试水，何寻学校里放假正好闲暇在家便没有出门，陆城近二十年来的公寓基本采用地暖，漏水的问题相对较少。

    父母房子里原本全都是极其耐用的外露式铸铁暖气片，五年前的那个冬天陆城最低温度竟然达到了零下30度，何寻生怕冻坏了楚达野和方小早，便约暖气师傅给客厅加了一组白色的新型暖气片。谁料这种新型暖气片远远不及老式铸铁暖气片耐用，只用了两个冬天试水的时候就漏了一地。何寻只好挑价格相对高些的又买来一组，拜托暖气师傅重新装好。

    何寻从沙发上起身拿手机打电话给方小早，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女性嗓音，何寻又拨打楚达野，他的电话里同样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难道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今天暖气试水吗，何寻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隔一会何寻又再拨打了一次两人的电话，依旧是关机。何寻便决定亲自去一趟，毕竟暖气一旦漏水就有可能殃及到楼下的老邻居们。

    “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旦让我逮到了，我非得狠狠收拾他们一顿。”何寻嘴里一边嘟哝一边启动汽车引擎。

    “阿寻，不好了，你们家老楼漏水了，我们怎么都敲不开门，你快点回来看看吧。”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何寻出门还不到二十分钟，父母楼里的老邻居周叔便急匆匆地打来电话。

    “周叔，您别急啊，我人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十分八分的就能赶到。”何寻挂断电话后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何寻赶到旧小区之后便沿着楼梯往上跑，父母居住的是顶楼，暖气片的水已经渗到了三楼，残破的水泥楼梯下方形成了一面滴滴答答的雨幕。

    “阿寻，可把你等来了。”周叔和几个老邻居见何寻出现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叔叔，阿姨，真对不住，我已经约了暖气师傅，等下立马处理。”何寻一边掏出钥匙一边给老邻居们赔不是。

    “阿寻，你看！”宋姨突然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何寻顺着宋姨的目光向门口望过去，老屋门缝底下里竟然渗出了一滩红色的液体，那种红既不是钢笔水纯正的红，又不是红酒透亮的红，它分明是血液被稀释过的红。

    “阿寻，你先别开门了，房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阿姨劝你先报警吧。”宋姨拦住了何寻正欲将钥匙伸入插孔的手。

    “对啊，阿寻，我们先报警，等警察来开门，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一旦吓到了今后还怎么自己一个人住。”周叔和一众老邻居跟着附和。

    何寻大脑瞬时清空成一张白纸，她在老邻居们的催促之下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邻居叔叔阿姨们七嘴八舌地跟她一起隔着话筒向警察交待了现场的情况，随后大家伙儿便屏住呼吸敬候警察到来。

    警察和暖气师傅在同一时间赶到何寻家的老屋，警察戴上手套从何寻手里取过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浓重的血液腥气扑面而来。

    警察进屋勘察一番便在老屋门口拉上一条警戒线，何寻的心咯噔一下翻了个个儿。她头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居住在这房间里的人势必出了大事，可内心却无法承认已经发生的惨痛事实。

    “谁是房主？”高个儿警察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我是。”何寻在人群之中举了下手。

    “女士，您方便过来配合我们辨认一下受害者的身份吗？”高个儿警察礼貌地询问。

    “方便的。”何寻机械地点头。

    “麻烦看一下这两个人您是否认识？”另外一个警察示意何寻看他手中的相机屏幕。

    “啊！”何寻看一眼相机屏幕上的照片，下意识地用手掌蒙住双眼蹲在地上。

    “女士，您先缓一会儿。”高个儿警察见何寻这幅模样低声安慰。

    “相片里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学，男孩名字叫楚达野，女孩名字叫方小早。”何寻强撑着开口。

    “阿寻，小心别被血水弄湿裤脚。”宋姨和周叔一同扶起来何寻。

    “他们为什么住在你家，你是把房子出租给他们了吗？”高个子的警察紧接着又问。

    “这间房子我从上大学开始就借给他们住了，他们两个上大学后既住不惯寝室，又不肯住家里，我为了让他们能继续学业便把父母空置的房子借给他们住，今年是他们住在这所房子里的第九年。”何寻半倚着墙壁缓缓回答。

    “你为什么如此帮助他们？”警察穷追不舍地继续追问。

    “因为我是他们高中三年的班长，照顾他们是我作为班长的责任，况且他们两个真的是我们班上最古怪的存在，如果当年老师和我不出手保护，他们很可能活不到现在……”何寻一瞬深陷于旧时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