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殿下何时退居二线 > 第七十一章 白衣忽至

第七十一章 白衣忽至

    冯逆之带着丹若赶到时,少公子府内正乱作一团。庭院正中的大榕树上吊着花嫣,发钗凌乱,盖住脸,生死不明。

    高闻邸坐在廊下,掩袖咳着,一声声断断续续,脸色青白,眼下猩红。他听见脚步声,略抬眉扫了眼,见是冯逆之,似笑非笑,继续咳着。

    这里到处是打砸的痕迹,还有些宅院被人放了把火,东风趁势,烧地只剩黑漆漆的断壁。好些角落里尚有浓烟,侍卫和下人们忙着四处扑灭隐患,诺大的宅子,却无人声。

    她二人是从大将军过来的,得知将军夫人在此才来,若非耽误了时间,可能赶到时还能瞧见初初那根点燃房屋的薪柴,和拿着这根拆的人。可惜一切没有可能,只有结果。

    冯逆之不死心,问了句,“将军夫人呢?”

    高闻邸坐在轮椅上,强忍着咳嗽,回道:“你……咳咳……你究竟……”

    在旁伺候的管家忙给他抚背顺气,轻叹口气,幽幽道:“出大事了,夫人和阿祛姑娘被歹人俘走,生死不明。”

    冯逆之猛地挑眉,“歹人?”

    “就是前段时间大公子带进来的……”

    “闭嘴。”

    管家被高闻邸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声吓得一个哆嗦,立刻禁声垂眉不敢再开口。

    高闻邸青灰的脸色泛着红光,眼神是少有的阴鸷狠辣,双手因强捺咳意而紧紧捏住扶手,“无论你为什么来这里,要什么我都给你,至多这夕阳近山,我要见到她二人……”

    他眼神瞬间涣散空洞,不知望向何处虚无,“平安回来。”

    冯逆之没有出声,静静站着看他。高夫人即不在也无妨,大不了再回大将军府找一副画像而已,没那么麻烦。

    看出了她的拒绝,高闻邸扯着嘴角,“知道我方才从哪里回来的吗?”

    “东方铎将东西抢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押回了太子府里听差的侍卫。”

    他看着冯逆之因太子府三个字而露出不易察觉的表情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传闻不假,当朝太子无能,手下无人,出来做差的都是女子。”

    女子?冯逆之眉尖微蹙。

    “嘴很硬,从被俘到现在,一个字没说过。若非东方铎点了她的穴,只怕要咬舌自尽。”

    “人在哪?”冯逆之终于不再淡定。

    “别妄想去救了,平乱先抚内的道理大家都懂,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物资接回来,不然除非杀光这些高家军,否则内乱是无休止进的。现在她如此重要,我爹怎会给别人可趁之机?”

    冯逆之缓缓道:“人往哪个方向逃的?”

    高闻邸遥遥一指,正是一线天出口的方向。

    “他们走了一刻钟。”

    “至多夕阳挂树我便回,我回来要见到她。”

    高闻邸与她对峙,都知对方底线便好办多了。“一言为定。”

    “这位姑姑托你照拂片刻。”

    她看了丹若一眼,安抚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她正欲走,挂在树上的花嫣猛地挣扎起来,乌发间隙可见一脸哀容。冯逆之罕有地出声警告道:“这位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放她离开。”

    高闻邸挥手,侍卫将人放下来,“带走看住了。”

    花嫣的笑声很突兀,细细的,支离破碎。她柔声问道:“少公子,便是花嫣辜负了您的重托,老夫人和阿祛妹妹被歹人所俘,要如何责罚花嫣都认了,但少公子却凭外人一句话就怀疑花嫣,岂不寒了人心?”

    高闻邸咳地过于猛烈,一口血呛出,喷地满地如血色星辰。他甚至没有擦拭,低低道:“若非十载情分,你现已身首异处。”

    “少公子!我拼命去护夫人和阿祛姑娘,落得如此伤痛,难道是假吗?”她声声质问道:“你看不见我这一身的血,断了的筋骨吗?为了谁呢?若我自己逃,大可以安然离开的……”

    她声音渐小,自嘲笑起来,“真恨啊,倒不如一同被俘走,做什么以命相博,派人去求救呢?”

    高闻邸终于挑起眼皮子看向她,“我只问,他四人如此进院的?”

    “花嫣不知,是花嫣失职。”她跪在地上,瞧着十分可怜,不仅胸前衣襟染血,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哪有人能把自己伤成这样?高闻邸寒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花嫣与剑七的确交了手,并且被他伤得不轻。这是事实,为何高闻邸不信?她仰头看着他,眉目与少时一般模样。那年他着一身青裘低头走进遗址,侧颜对着山石,身材颀长瘦寡如纸,不能承担一丝一毫重量,却美得浓烈像凉秋一夜满山红叶颓靡。就这一眼,花嫣用了十年都没能走出来。

    她笑了一声,听着古怪,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那个妖女给你下了两生花的蛊,你现在的情根深种不过是子母蛊虫相互作用的结果。若她真的也爱你,怎舍得叫子蛊蚕食你的性命?用饮鸩止渴的法子叫你枯木回春?再者,你与她才认识多久,怎会偏爱至此?少公子,为了追随在你左右,我不惜与族人决裂再回不去率然,这十年,我为了调理你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试过多少药方,你怎能不信我!”

    高闻邸面上无动于衷,调转视线看了一圈府内打斗过的痕迹。他忽然起身,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由侍卫扶着,俯身捡起花池边的一只金耳环,品相一般,因为是一朵寒梅便送给阿祛了。

    一想到阿祛,便是春雪未融,一片晶莹洁白中红得滴血的那支梅。

    “叫个大夫来给花嫣医治。”

    他将那耳饰放进怀中收好,抬眼看了看天色,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白衣来到一线天。

    他一路赶来,始终不见狼烟传递消息,心中惴惴,途中不敢多加逗留,诸多纷争与内斗他统统避开。

    只是距离新城愈近,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新城之乱,超出他的预期。不止如此,这些曾经令当朝皇帝忌惮的高家军马,如今怎变得轻战,无序,原本精良的骑兵骑术不精,马上作战挥不起丈二的长矛,铁质的长枪。步兵的宝刀锈蚀不堪,不少人弃刀法不用而盲从野蛮砍剁,刀刀出去却难收回,徒耗精力和宝贵的时间。

    他立在山头俯瞰这一方仿造京都的城池,内心五味杂陈。

    白家祖上其实与四皇子是交好的,在政权交叠中选择的是四皇子,只可惜,最终落败,成了反贼。是以白家多年夹着尾巴做人,明明富庶江南,掌握着巨大财富和名仕文人,却把嫡子嫡孙都押在京都。为的,一方面赎罪站错队之过,另一方面要取得皇帝信任免遭迫害。

    四皇子兵败退守,不知白家当年偷偷运送来的棉粮兵甲可还在了。

    他执剑在手,不禁想到,若当年起兵事成,白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父亲不会孤身死在皇宫,至今不知死因。而自己,亦不会如现在这般模样吧。

    风过撩拨他的发丝,可他内心却坚如磐石。一切没有如果,他必须走完现在的路。

    白衣进入新城,赶往大将军府的路上遇见两个男子在卖女。孤女蓬头垢面,身量不及成年人一半,缩在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中间摇摇欲坠,呼吸清浅,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白衣本是路过,马儿速度很快,就这么擦肩而过的瞬间瞥了一眼,女孩恰巧抬起眼,两人视线只来得及一碰,便很快错过。

    但那眼神却触动了白衣。

    他猛地勒马调头回来,两个男人本能地将孩子藏在身后,但想着自己要将她卖了,于是又让了让身子,将女孩露出一半来。

    白衣自马上的布兜里取出一小包干粮扔在他三人面前,淡淡道:“分着吃完,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么说着,然后缓缓抽出剑在地上劈出两道剑痕,四下原本跃跃欲试想上前去抢的人都不敢再动,虎视眈眈看着他三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那小包粮食。

    他持剑回鞘,拽着缰绳便走。

    小女孩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摔在地上,白衣只看了眼,没有再多逗留挥鞭离开。

    当年初见青葵时,她跟着冯春生穿过抄手回廊缓缓朝自己走来。行至廊中,青葵抬眼遥遥望来,那么美的一双眼,却如死水般空洞寂寥。不知前程,没有未来,徒留美丽的皮囊在这人世间浑浑噩噩飘荡。

    与幼时听闻父亲死讯时没来得及与母亲说上一句话就被宗族的叔伯们塞进马车送往京都时的自己何其相似。

    有多少迷茫在心底,最终都化作面上的无动于衷。

    他与青葵都做到了,但这个孩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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