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海舟捧着一杯热茶，李萌萌一边搅拌着稀粥一边给洛海舟解释了来龙去脉。
“我也要感谢你，谢谢你当时豁出性命来救我。”
李萌萌握着洛海舟的手狠狠摇了两下，差点把他肩膀扯脱臼。
洛海舟找到程千帆，她单手握着杯柄，靠在窗边，咖啡冒出腾腾热气，氤氲着玻璃。
这里是帝都国际机场的贵宾室，程千帆以往被拉入游戏时常常天南海北地飞，大家都以为她是私底下接了手术，没想到是为了寻找游戏通关线索。
洛海舟还是第一次进贵宾室，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拘束。
“老师，谢谢您救了我。”洛海舟揪着牛仔裤的边缘。
程千帆目光从窗外的飞机移到洛海舟脸上，“为什么要救李萌萌？”
洛海舟愣了一会儿，回想自己那时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心里只是在想，是不是有危险要发生了，该怎么做才能救李老师啥的。”
程千帆轻哼一下，嘴角噙着笑意，“你做得好。”
“当时我生死不明，敌人又过于强大，所以你们只有尽全力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救李萌萌，会发生什么？”
洛海舟：“呃，李老师会死，然后西老师……”洛海舟不太了解西决，迟疑地看向程千帆。
“西决会发狂，”程千帆手放上洛海舟的脑袋，“他会冲上去给李萌萌报仇，然后被杀死，你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我出来，就只能复活一个人。”
揉了揉，柔软的微卷黑发。
温热的手心，咖啡的苦味，洛海舟背脊过电，没脑子的话冲口而出，“那，老师您会复活谁？”
程千帆猛地沉了脸色，收回手，一瞬冰冷的神情让洛海舟两股打颤。
“不要让我做这种抉择。”
……
柏音Emrald 787落地，穿绿背心的地勤人员请四人坐上接驳车，很快登上飞机。
西决缓过劲来，凝视着眼前宽敞的大餐桌和精致摆盘，问：“程千帆，你财力有多雄厚？”
西决作为全国少数能承接严重脏器衰竭手术的麻醉医生，每月的收入已经很可观。
但也不是能包下专机的程度，难怪程千帆特地让他们不用考虑机票问题。
程千帆：“你想去挤经济舱我没意见。”
西决：“那你偷偷告诉我，包一次花了多少？”说完又喃喃自语，“这话问得像包二.奶。”
程千帆扯嘴角。
她和洛海舟坐一边，西决与李萌萌坐对面，中间是防滑白布铺饰的桃木桌，洛海舟和李萌萌已经呆滞。
程千帆将一叠照片摆在桌上，候机时，她提出要洗照片，航空公司的人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安排工作人员帮忙处理。
另外三人异常沉默，程千帆先开口：“汇总一下线索。”
最开始的异变，是程千帆做手术时，李萌萌和手术患者徐大顺被NPC寄生，按照正常情况，李萌萌和徐大顺都会死。
“不要忽略在游戏里被NPC寄生的人，这些人并非是随意选择，通常身上藏有与主线有关的信息。”
李萌萌：“可我身上有什么线索呢？我和徐超也没有多少来往。”
程千帆点点照片，众人目光聚焦过去，照片里都是李萌萌侧脸，上手术、交班、乘电梯，视角很奇怪，像是有人在偷看。
洛海舟想起来，徐超有段时间常在朋友圈里发emo小短文，比如“遗憾吗，她最终还是成为别人的妻子”，洛海舟看到只觉得很羞耻，脚趾扣出三室一厅。他偷偷截了个屏，准备十年之后再发给徐超看。
“呃……徐超应该喜欢李老师吧，”洛海舟接收到西决审视的视线，声音越来越弱，“他有段时间老发一些爱情伤痛文学，但也没说具体是谁，我还以为那段时间他有对象了呢……”
西决想跷二郎腿，大长腿一脚踢到桌子柱。
程千帆慈爱看他，颇具幸灾乐祸：“老西，别生气。”
西决：“我本来不生气，现在想扣你眼珠。”
李萌萌也开始回忆：“他还挺能藏，我一点没看出来。不过那也不至于啊，爱我就杀了我？”
徐超看上去并不是病娇的样子，一个淳朴腼腆的小男生，对着谁说话都容易脸红。
再想到徐大顺这条线索，程千帆隐隐预感，李萌萌是被误伤，徐超家里的情况才是破局关键。
“徐大顺，”程千帆提起那台手术的患者，“他也姓徐，可能和徐超是亲戚关系，但徐超从来没和我讲过。”
一个月手术几十台上百台，遇到同姓的人太过常见，“徐”又是个大姓，在座的人都理解。
“还有委托人，”西决说道，“你被NPC寄生的那段时间，它提到徐超是‘委托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含义吗？”
程千帆：“我也不知道。”
西决：“你真的在游戏里呆了十年？”
程千帆烦躁地扯发尾，握着一把餐刀戳桌布，“我遇到NPC就全杀了，哪管这么多！每个NPC手上必定会刷出一些线索，总有凑齐的那一天。”
西决一口气闷在嗓子眼，但想到程千帆都是九死一生闯过来，他闭了嘴。
……
三小时半，从帝都到南岛，地勤人员请他们坐上棕皮接驳车。
刚登上车，司机机械般转过头，扯动嘴角，咧开笑容：“尊贵的程女士，请您和您的朋友尽快入座。”
车上还有其他人，看上去是一个旅行团的乘客。
程千帆顿了脚步。
只有第一排有空位，四个座剩下三个，不够他们坐的。
“怎么了？”西决也察觉到不对，“车上怎么还有其他人，程千帆，你不是SSSVIP吗？”
程千帆：“进入游戏了。”
三人心中一凛。
司机盯着程千帆：“程女士，请您和您的朋友尽快入座，不要耽误司机发车。”
后座上的老大爷也催促着：“赶紧坐下啊，现在的年轻人，不把时间当回事儿，俺们还赶着去酒店呢！”
程千帆走上车，司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狂喜，然后定格在脸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并向后仰，他张大嘴巴，另有一只手拿着餐刀插进他的上颚。
“嗬！！嗬……呃呃……！！！”
司机目眦欲裂，只来得及发出几个音节，程千帆就捣毁了他的脑干，果决抽回刀。
司机歪倒在座椅上，无力地垂下手臂，就算程序体还在他的脑内，也因为神经被破坏而无法行动。
“杀、杀人了……杀人了！！！”
坐第二排过道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她惊叫着从座位上扭出来。这辆小巴士有两个车门，后门紧闭，她只能朝着车前门跑，却被西决堵住，高个男人面容冷峻气势惊人，她腿一软就滑倒在地上，爬回了座位。
车内躁动起来，纷纷远离程千帆，有的人试图打破车窗，“快，用消防锤，还有赶紧报警，车上有个疯子！”
程千帆走进车厢，她每往前一步，人群就往里缩得更深。
“跟上。”程千帆对身后三人说，“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下车。”
车外，一片白色雾霾，其中翻滚着触手一般的影子，饥饿地注视这一车的美食。
其他人自然也能听见程千帆的话，纷纷警惕地扫过窗外，随后就移不开目光。
“南岛怎么会有这么多雾啊，这不科学！”
“我刚打过电话，提示没信号。”
“我也是，显示不在服务区！”
“啊？家人们，我们不会是穿书了吧……”
前有狼，后有虎，光头短T男从人群中站出来，手上拿着小旗子，看上去是这个旅游团的导游。他对程千帆虎视眈眈，但没敢轻易动作，“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程千帆面不改色，“你听到了吧，刚刚司机让我们入座，但是车上只剩下了三个座位。”
“那又咋了！你们哪个人站着不就行了？”刚刚的老大爷愤愤抱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就这点事儿也值得动刀子？让开！让开！让俺下车！”
程千帆正好站在后门处，她侧身让出过道：“不建议下车。”
老大爷翻动浊眼，狠狠剜了一眼程千帆，似乎又忌惮程千帆的凶残，迅速低头。
他原本打算到车前门去，路过程千帆时，车后门竟然自动打开，光头男也阻拦他：“张大爷，我们先留在车上联系警务人员，车外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对。”
张大爷吹胡子瞪眼，“你愿意呆就呆，俺可不留这儿。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辆车上，你们也不怕被弄死！”
其他的人也劝张大爷，但他一意孤行，下了车，还扬言要投诉机场和旅游团。
他转身，下一秒，车门自动关上，粗大的斑点触手从浓雾中甩来，将张大爷拦腰拍在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整个车厢都在震颤。
张大爷弯成一张折纸，触手沿着他的腰际一缠，将他拖入雾霾中。
唯有一排血迹往下爬，证明不是幻觉。
车里男女老少皆惊恐张大嘴，变故在转瞬之间，他们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
程千帆无所谓，环视一圈，把司机尸体从座椅上拉了下来。程千帆和洛海舟负责在司机身上找线索，西决和李萌萌自动承担起安抚车上乘客的工作。
李萌萌给车上乘客普及了一下杀人游戏的知识，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只把他们当疯子。
不过仍有无法接受现实的人，一戴着球帽的年轻男子不顾劝阻，也要下车：“得了吧，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障眼法，或者是恶作剧，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神鬼鬼的东西。等我找到你们的组织，一定要让警察来处理你们！”
他走到车后门，被一同旅游的女友紧紧拉住：“你这个时候别犯浑了行不行！”
“我是杠精你不知道？给我点时间，我也能搞个远程开车门的遥控器，那个司机肯定也是假死……”
“好！好！你愿意找死就去试试好了！”
车门外传来丝丝凉气，却不冰冷，像是入秋的天高气爽，无声地邀请他尽情游玩。
男子听到“死”字脖子瑟缩一阵，脸上挂不住，但转念一想，网络上流传的大型恶作剧视频看上去也都很真实，也就脑子不清醒的人会被唬住。于是拨开女友的手，“宝宝，你宁愿信他们也不信我是吧！你看着，我现在下去——”
他走下车，车门关上，触手更快地席卷过来，显露出密密麻麻的圆形吸盘，直立在男子面前，喷出冰冷气雾。
男子还在笑：“特效罢……”
吸盘贴上男子的脸，将他整个人吸起，男子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唔唔”声，手忙脚乱地试图掰开吸盘。
触手不满地将男子在地上摔打两下，棒球帽掉落在地，男子的身子僵直抽搐起来，女友扑向车窗大声喊他的名字，又跑到程千帆面前，甚至来不及管地上司机的尸体，“姐姐，你救救他！求你……”
程千帆打断她的话：“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他还在动！姐姐……”
程千帆：“脖子都扭断了，现在只是肌肉痉挛。”
卓曦愣住，她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臂，坐到一旁空着的座位上缩成一团，冷汗浸透她的额头，不敢去听车门外的动静。
触手吸着她的男友再次藏进白雾深处。
这时候的人，要么在整理当下的情况，要么大脑直接宕机，把听程千帆一行人的话当做唯一指令，分不出精力管她。
唯有刚刚尖叫着要逃跑的阿姨，隔着一条过道递来了纸巾，卓曦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瞬息死了两个人，车厢里安静得诡异。
“我叫丁浩。”光头男递了一根烟给西决，“大哥，抽根？”
“西决，李萌萌。那边的是程千帆和洛海舟，”介绍完，西决摆手，“不抽，你最好也别抽，有人闻不得烟味。”
丁浩抬头瞅一眼正在剖尸的程千帆，把烟收回了盒子。
只有拎不清的人，才犯蠢去冒犯大佬。
洛海舟从司机衣服兜里拿到手机，用司机的指纹解了锁、清除锁屏密码，再也翻不出其他东西。程千帆便暴力拆卸了司机的颅顶，从里面挖出程序体，将其献祭。
【大慈悲手：玉面圣手程千帆，医术能救万万人。（1）】
“老师，要救他吗？”洛海舟问。
司机伏在地上，脑浆和黑血流了一滩，怎么看都不是能救的样子。
程千帆眼刀过去，“人都死了，我能救吗？”
傻破孩子，什么话都往外面倒。
洛海舟懊恼地咬下嘴唇，转动眼睛做贼似的地打量周围，但愿没人注意到他说的话。
程千帆用司机的衣服擦了餐刀上的鲜血脑浆，手上把玩，锋利的刀具在她手里翻飞，挽出一朵花。
“建议你们都在座位上坐好。”程千帆冷淡地说，“西决，李萌萌，我们坐一起。”
原本程千帆是想杀了司机坐在驾驶座上，但没想到有乘客下车找死，她对此没有意见。
车上坐得满满当当，丁浩主动换了位置，坐到程千帆身后，刚刚发出尖叫试图逃下车的阿姨，名叫吴晓清，她和卓曦也坐在第二排，留下一个空位。
坐下没多久，失去司机的汽车引擎轰鸣起来，朝着未知的目的地行驶。汽车发动的瞬间，地上长出两米高的铁锈尖刺，司机的尸体被串在空中，唯有乘客座位和驾驶座上安然无虞。
看到司机脑袋的惨状，有不少人干呕起来。
难怪程千帆要他们都坐到座位上……离死亡如此之近，乘客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就算怕得不行，也懊恼没坐得离程千帆更近一点。
洛海舟心态强大了不少，摆弄起手机，点开通讯录，一串名字出现。
洛海舟瞪大双眼：“老师，这上面有徐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