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刚听完刘洪涛的介绍，脸色阴沉下来，草草宣布散会。他把许可叫到办公室，俩人继续讨论一卡通项目。

    许可是韩永刚的得力助手，三十七岁，在外企工作多年，市场销售方面颇有一套，曾连续两年被德国老板授予销售钻石奖。天海公司是这家外企的产品代理商，韩永刚经常和许可打交道，对方的精明强干与敬业精神打动了他，于是高薪挖来做公司副总，主管市场和销售。许可不负众望，在韩永刚全力支持下业绩突飞猛进，产品不仅行销全省，也遍布全国，系统集成针对行业形成各种解决方案，并有了自己的品牌。也许是牛人就会有牛脾气，许可在公司除韩永刚外谁都瞧不起，他既能像服务员那样给韩永刚倒水，也敢当韩永刚的面和公司另两个副总吵架，工作中甚至和韩永刚争得脸红脖子粗，但韩永刚从不计较，反而认为这是敬业精神。老板如此，别人就更说不出什么，另两位副总见到许可都客客气气，意见不同时索性闭嘴。

    许可对一卡通项目不如韩永刚那么上心，他认为一卡通虽然是条大鱼，但天海公司的关系网不足以捞起它，于其去“陪绑”还不如踏踏实实做手到擒来的项目，毕竟公司靠项目才能生存。韩永刚深谙商场上的生意经，也理解许可关于公司生存与发展一说，可是阳明市一卡通项目牵扯到公司上市计划，他必须放手一搏。俩人曾为一卡通是否立项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韩永刚宁劲儿上来，许可只好妥协，大家制定一个折中方案，让刘洪涛主攻一卡通。尽管韩永刚全力支持刘洪涛，但诺大一个项目没有公司一级领导亲自主持，刘洪涛的确难堪重任。

    韩永刚办公室，许可没等韩永刚发话，再次建议韩永刚放弃一卡通，他认为刘洪涛已经在仇处长那儿浪费了半年时间，若继续下去毫无意义，而且现在再托关系为时已晚，希尼克公司和阳明市一旦共同制定技术标准，按行业潜规则，希尼克必然中标。韩永刚同意许可的说法，前提条件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他问许可，如果现在找关系直接联系单副市长，胜算多大。许可认真想了想，回答也只有百分之十。韩永刚笑了，连声“足够”，直言只要有百分之一可能，他就要把工作坚持下去。

    多年共事，许可清楚韩永刚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对方既然这么说，凭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只好无精打采领受任务。按韩永刚意思，马上成立阳明市一卡通项目组，许可亲自挂帅，等十一假日一过立刻去见单副市长，刘洪涛依然和仇处长保持联系，保证内部消息渠道畅通。

    正当许可心里抱怨韩永刚时，对方像看穿其所想，又说道：“你也别哭丧着脸，如果我们拿下项目，我会提请股东给你百分之五的员工股，并在公司上市后奖励你多申购公司原始股。”

    这句话一出，许可如同被一缕清风吹走了眼前的雾霾，豁然开朗起来，他目不转睛望着韩永刚，虔诚得就像在财神庙望着关老爷。当然，他并不满足韩永刚红口白牙这么一说，而是提出要签协议。韩永刚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打出协议书，双方分别签字画押。

    许可小心翼翼把协议书折起放进笔记本，这才露出笑脸，像表决心，又像是宣誓，说道：“韩总，我保证把项目死马当作活马医，你就放心吧。”眼珠一转，又道：“但是，关系上，你必须帮我打通单副市长，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也许获得足够的动力，许可没像往常那样再聊几句，而是像风一样刮出韩永刚办公室，找刘洪涛开会去了。

    望着许可背影，韩永刚摇了摇头。他非常了解许可，这家伙绝对属于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早在许可还是外企员工时，因负责公司产品渠道，没少收受那些代理商的好处费，韩永刚自己就给许可打点不少钱，后来他到天海公司，照样收取供货商的好处费，韩永刚看在对方劳苦功高份上，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计较。在一卡通项目上，韩永刚为了激发许可的积极性，对症下药，将奖励机制与项目挂钩，果然取得成效。韩永刚想起那个叫金灿的女生应聘时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是马戏团里的狗熊，为了一块食物就会屈从欲望”，从这点，他认为许可绝对是狗熊，为了利益别说屈从欲望，人格都会出卖。

    想到金灿，他把秘书叫进，问联系上她没有，秘书说对方手机已经停机，发邮件也没有回复，韩永刚摇摇头，只好作罢。他非常后悔当初没有留下金灿，这个小女生别具一格的思维方式令他惊讶，虽然受到对方奚落，但他并不怪罪，毕竟是他屈从刘部长，让那个刚刚走出校门，没有工作经验，答案也不尽人意的艾芸替代了金灿。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买刘部长的账，又有谁能够帮助他打通阳明市单副市长的关系呢。

    艾芸轻轻走了进来。

    与面试不同，艾芸不再拘谨也不再青涩，换句话说，上班时日不长，她很快便适应了工作，什么事情一说就通，一点就会，本来，韩永刚还打算让艾芸干两天，再安排其他岗位，谁想，艾芸用行动证明了自己，韩永刚遂打消换人念头。既然艾芸是刘部长的外甥女，又是刘部长亲自推荐给他，请刘部长出面搞定单副市长的任务，责无旁贷落地艾芸肩上。艾芸知道阳明市一卡通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原以为项目已经手拿把攥，例行会上，经刘洪涛一说才知道这事有点悬，正想要不要让姨夫刘部长帮忙，恰好这时刘洪涛说出仇处长的建议，顿时高兴起来。关系资源是她强项，别人或许望洋兴叹，她则是近水楼台。不过她没有马上说出，小姑娘不傻，认为只有当大家觉得山穷水尽，她的柳暗花明才能彰显实力。

    “艾芸，一卡通项目现在有些麻烦，你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议？” 韩永刚故意问道。

    艾芸一阵激动，知道机会来了。历史上不乏一问成名的典故，姜子牙与周文王渭水之上的一番对话成就了西周、东周八百年江山；刘备与诸葛亮隆中畅谈，定制了魏、蜀、吴三分天下。艾芸虽远不及子牙、孔明，却一直等待这个机会，期望效仿古人遗风，施展自己才华。她镇静了一下情绪，说道：“从我了解情况看，现在悲观为时尚早，第一，别人有关系，我们也有，现在被动是因为找错人。第二，别人有技术，我们也有，而且还有现成案例可供参考。我认为，只要找对合适关系，直接针对阳明市一把手或者负责项目的单副市长，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艾芸的话说到韩永刚心坎里，他的确也是这么想，不由点头赞许。艾芸受到鼓励，顿时心花怒放，主动请缨，要姨夫跟单副市长打招呼。韩永刚自然同意，他清楚刘部长的分量，虽然在省常委排名第七，能量却不次于一把手，刘部长若给单副市长打招呼，对方必须听。艾芸又提出正好赶上国庆，想买些画给姨夫，这样更好说话。韩永刚也知道刘部长喜欢画，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和艾芸商定十一那天一起去美术馆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