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

    扮演着安歌的灵湾继续看了下去,台上的戏子越演越烈,那恶毒的皇后越看越想撕碎她。

    最后帝君不再被蛊惑,拔下宝剑,一刀刺死了皇后。

    台下人通通拍手叫好,皆说杀得好,当初就是对那恶毒皇后的所做所为看不惯了,才派人去杀了她的。

    灵湾心想,这就是安歌死亡的真相?她不是早知晓了吗?怎么会说不知呢?

    当一个人没办法接受事实的时候,那个人就会陷入一种恍忽中,灵湾僵在原地的样子,就知道安歌当时打击有多大。

    太子安慰道,这件事所有百姓都知道,只是陛下不让宫裡人提起。

    「为何?」灵湾无力开口问道。

    太子道,「父皇上位以来总是把心思都放在了母后的身上。」

    「父皇其实。。。一直都想专心做好一位明君的责任。」

    「但是宫中实在太多精明的小人,老是算计母后,轻则毁坏声誉,重则性命不保。而父皇为了要保护母后经常耽误了国家大事,母后总是让父皇分心,让父皇无法完成大任,导致了朝堂上的动荡,无暇顾及天下,宫外百姓怨声四起。」

    「当母后被人强加的罪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可原谅时,已无法继续留在宫裡了。父皇想放母后出宫,却又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看准了母后在父皇心中有多么重要,打算挟持母后逼迫父皇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想要架空皇权,让他当个傀儡皇帝,又或逼迫他退位。」

    灵湾颤着嗓音道,「所以就杀了我?」

    太子,「父皇不想江山落入歹人手中,更不想母后不幸被抓走后,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母后,毕竟天亮前我们就要走了,我想你知道一切真相。」

    「你会怪父皇吗?」

    当人陷入恍忽,恢复意识后,就会在安慰他的人面前,表现到很无所谓。

    灵湾吸了口气,缓解喉间酸涩,澹定道,「母后不恨。」

    太子见母后各外冷静,有些担优,继续安慰道,「还有我后来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被过继给了母妃。因为父皇说母妃彪悍,会保护好我。。。」

    灵湾听后大笑起来,虽然知道下一秒泪水就要涌出,但还是拼命强忍着装作无所谓,跟着太子欢笑着。

    回到陵墓。

    殷皇后装扮上了自己追求了一生的凤冠霞披。

    她心满意足,却又感慨道,实现愿望也没什么好高兴的,死后早已不在乎生前事。

    她还说了,当初见安歌时,是她与黎甦成婚之日。安歌与黎甦站在高台上受群臣跪拜。安歌一身凤冠霞帔,尊贵至极,让她感到无比艳羡。

    当她后来发现,身为皇后的安歌那么蠢笨,方方面面皆没有她强,还能做到这个位子上时,嫉妒油然而生,心想自己如此优秀,却又要在安歌之下时,开始觉得老天不公,所以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但她们都忘了身居高位上,并不能只为了享受权益,她们再也不能为所欲为,活着有很大的责任要去帮助世人,毕竟这些高位都是为了世人而存在的。

    殷皇后生前老说安歌德不配位,说她这个人心地倒是良善,但就是不够聪慧,老是拖陛下后腿。

    而安歌老说她比她精明又如何?老是在背后兴风作浪作浪,搞得陛下焦头烂额。

    她们都有所缺,却又不肯承认自己的缺失,弥补回去。她们都应了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殷皇后说了许久,见灵湾不说话,问道,「要一起走吗?」

    灵湾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遍体鳞伤,用着最后一口气道,「不了,我要等陛下。」

    「那我们先走了。」殷皇后牵着太子准备离去时,太子回眸对灵湾道,「母后,您一定要离开这裡,不管到最后父皇有没有到来。」

    灵湾透过门外的一点月辉余光,瞩目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墓门关上后,灵湾终于倒了下来,忍住不让自己陷入沉睡。世隐的守护神似乎越来越强大,让灵湾没办法接近他,方才她又去寻世隐了。

    接下来的日子,灵湾不停地化蝶飞到世隐的身边,灵湾想给世隐托个梦,她有话想告诉他。

    可一次又一次的闪过守护神挥来的大刀,最后总是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世隐。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力虚弱到无法让人察觉,灵湾终于在守护神发现前,成功飞到世隐的怀里,大刀挥下的那一刻灵湾已成功进入了世隐梦中。

    世隐的梦里一片漆黑,灵湾倒在血泊中,见世隐提着灯向她走来。灵湾勉强爬起身,抬头看着世隐,世隐伸手轻拂灵湾的脸庞,灵湾告诉世隐,她不怪他做了那样的决定,她知道那是形式所逼,而他有他的责任要完成,她会在陵墓等他,希望与君续前缘。只要知道有一天将会见面,那些等待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

    扮演着黎甦的世隐说,这辈子是他负了安歌,他要安歌去过没有他的日子,永远自由自在没有苦痛。

    灵湾还是很硬气的说,「我等你。」

    世隐,「永远的离开我,离开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吧。」

    灵湾看着世隐转身离去,他带走的那点光芒就像灵湾仅存的希望。

    纵然是在扮演他人,但灵湾那些在走马灯裡相处过的回忆尤为真实,做梦都能让人有感触,何况亲身经歷的走马灯?尤其此刻见世隐抛下自己离去的背影,她就感受到了鑽心一般的痛,那是她最害怕看到的场景。

    希望没了,灵湾被吞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天明,世隐醒来,见怀裡有一只支离破碎的素蝶,他轻轻捧在手心,道,「你又来看我了吗?」

    走马灯扮演结束,安歌却依然困在回忆裡。

    多年后,墓室大门再次被推开,一副红漆龙纹的棺椁,被推了进来。

    安歌醒了过来,躯体像被掏空一般,她行尸走肉朝主墓室的方向走去。

    路上,配戴在她身上发饰,不停掉落在漆黑的俑道上,手镯和指环皆从手上滑落,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歌举起手一看,才发现她的身躯已腐败乾瘪,实在无法想像自己此刻的模样。

    来到主墓室,安歌见陶俑不为所动,她让陶勇给她开棺,棺木层层打开后,安歌看到的是黎甦酣然沉睡的模样,他脸上已布满沧桑,安歌终于见到了他老去的样子,他毫无挂念地离开人世了。

    安歌怎样都无法接受事实,但这个答桉却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心想自己能够心服口服地接受了吧? 安歌对着躺在棺内的黎甦道,「这是你告诉我的答桉?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安歌爬上棺内,依偎在他身侧,进入无止境的走马灯中,回忆过往。

    灵湾和世隐在一旁看着,灵湾想上前唤醒安歌,却被世隐拉住了手。世隐坐了下来,盘腿莲坐,合掌俑经,原本要重映的走马灯忽然转换成了另一个境界。

    安歌推开墓门走了出去,她站在虚无中,面前出现高大伟岸的背影,那是已长成大汉的牛马鬼差,他们不再是以前好欺负的摸样,安歌被鬼差牵引,来到了幽冥之地。

    幽暗粗糙的世界裡,挣扎着无数痛苦的灵魂。

    菩萨光芒巨大的法身,耸立于正中央,但是却没有人寻求菩萨的帮助。世隐和灵湾来到安歌身后,世隐开口对安歌道,「有时候真相很明显,但是接受的人却很少,彷彿都盲目了,宁被痛苦吞噬也不想被救赎。」

    安歌道,「所以我的美梦都该结束了吗?」

    扮演过安歌的灵湾的心中一疼,说,「你那可不是什么美梦,我在你的走马灯中扮演过你,根本可以用煎心蚀骨来形容!我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安歌发现那些被痛苦折磨得发狂的魂体,心中都插着把刀,而安歌也发现自己心口中就有着一把冰刃般晶莹的刀,不碰时冰寒入骨,轻碰时透彻心扉,她道,「是很痛苦啊。。。但我能怎麽办?」

    世隐说,「虽然人有时候想通了,但痛苦却还是没有消失,就像有人在你的心口刺了把刀,你害怕痛,不敢取下,虽然暂时不会感到极大的痛苦,但是你会一直生不如死下去。」

    「若你忍痛取下,虽然当下那刻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而且伤口总是在隐隐作痛,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这样才能让伤口真正愈合,接下来就交给时间来痊癒,只要斗得过时间,你就能永远脱离那个让你逃不出去的伤痛。」

    灵湾看了眼身旁的世隐,心想他是怎麽知道的?

    世隐对安歌道,「眼前是我在你的幻境裡,为你虚构的幽冥之境,但菩萨是真菩萨,我诚心为你求来的,你若想得到救赎,可到菩萨面前,祈求菩萨相助。」

    灵湾在一旁鼓励着安歌别怕痛,将刺在她心中的刀取下来,那些都是她不肯放下的执念。

    安歌颤颤巍巍地来到巨大的菩萨面前,跪于菩萨的脚下,寻求救赎。然后毫不犹豫一使劲地拔下心中刀刃,取下了长久刺于胸口的尖刺。

    「啊!」一声呐喊,她倒在了菩萨面前,菩萨落下了一滴泪,那滴晶莹的泪滴落在安歌的心口上,光芒从心口处蔓延,安歌的整个身躯变成了光体散开,消失在了幽冥。

    所有困于墓中的人与妖灵,终于从幻境中解脱了出来,那玉兔灯笼渐渐粉碎消散。

    墨狐兄呸了几口,骂道,「居然让老子在走马灯中扮演泥鳅!」墨狐看了看周遭情况,见世隐盘腿于地上俑经,而灵湾与金蝉儿则看着那口大棺发呆,墨狐兄凑上前去看,大家都默不作声,似乎在哀悼。

    世隐念诵完毕,也动身前去了棺木旁。

    灵湾问世隐,「安歌现在如何了?」

    世隐看着棺内两具相拥的尸骨,道,「她已羽化飞仙,在无尽的天上,倒骑黄鹤听吹箫。」

    所有经历过安歌一生的妖灵们,听后心裡也舒畅了许多,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艳阳斜照,几缕阳光照射了进来,原来墓中山璧早已破败,已裂开成了一条大缝,外头传来铃铛声,还有牦牛叫,他们走了出去,就见到了叼着牵绳的漠白。

    漠白将含在嘴裡的牵绳交给世隐,世隐接过,摸了摸漠白,灵湾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漠白,深陷在毛茸茸的毛髮里。

    忽然传来了一声少年清亮放荡的笑声,大家闻声而望,竟见一玄色锦服的少年立于古木老藤下。那白皙少年一头墨发,生得俊美异常,有着六分妖媚,几分桀骜,半分稚气,笑起来时俩颗虎牙露出,多了分活泼,眼角的泪痣更是楚楚动人。

    少年,「离得越远咒术越弱,大仙君怕是要蜕蛇身,化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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