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下楼的姜暖药本以为自己碰到程驰会尴尬，结果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忙前忙后地招呼她吃早餐。
“快坐下吃饭，陪你吃完我还得去爷爷家，今天中午我尽量赶回来。”
姜暖药夹起一个小笼包说道：“不用回来也行，我自己做饭吃。”
流汤的小笼包在嘴里炸开，差点没烫到她的舌头。
程驰临走时摸摸她柔软的发顶，一脸认真道：“等我回来，我去给你讨个大红包。”
姜暖药吃完收拾了一下餐桌，然后在手机上收了爷爷转来的红包。
退出去时，却看到爸爸给自己发的信息。
【新年快乐，暖药。】
姜暖药没有收红包，也只是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人守着大房子，等待时间缓慢流走。
中午的时间过去了，程驰中途给她发了别人来给他爷爷拜年的视频，她忙得也没打开看。
等程驰回来时，姜暖药正把鱼汤放到餐桌上。
做的时候还没有想到程驰可能不会回来，做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吃不完。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程驰的信任，已经到了不可预估的地步。
“哇塞，好香啊，得亏我没留在爷爷家吃饭，他们那群老头子吃得跟个斋饭一样，难吃死了。”
对于贫嘴的程驰，姜暖药早都习惯了，催促他快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程驰从背后变出一个红包，递到姜暖药面前，“你没去，爷爷特意嘱咐我交给你的。”
姜暖药推脱道：“我不能收。”
要不是碰不得，程驰都想把姜暖药按在椅子里狠狠教育一顿。
“这是老人家的心意，新年的祝贺，你不收就是不接受我爷爷的祝福，你罪该万死。”
莫名被诛九族的姜暖药只好硬着头皮收下，她摸了摸厚度，只怕是不少的金额，都能买一口袋她送的手串了。
“替我谢谢你爷爷。”
程驰小声哼了哼，心想到，等着吧，我一定找机会让你亲自去谢。
下午程驰开车带姜暖药出门逛逛，，年节期间，街上也没有几家店开着门。
“有春节档的电影，想看吗？”
这话是程驰问的，因为他已经几年没在城里逛了，根本不知道该带人去哪。
姜暖药不想在外面挨冻，伸双手表示同意。
两人选了一个家庭喜剧，进到电影院时，已经开始几分钟了。
比较靠后的位置让他们两个在昏暗的影院里，彼此各怀心事。
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在中途已经有不少人离场，无聊的剧情更是让姜暖药靠在程驰肩上睡了过去。
轻微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像是有魔力般，吸引他去靠近。
但看她实在睡得香甜，程驰也只是嘴角蹭了蹭她的额头，留下甜蜜却带着点苦涩的印记。
电影结束时亮起的灯光刺到姜暖药的眼睛，她头脑昏沉地睁开眼，迷离得看着一旁的程驰，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娇憨道：“我睡着了。”
程驰被她的反应逗笑，拉起她的手说道：“从开始睡到结束，你是一点都不记得，走吧，下一场的人该进来了。”
被牵着走出影院的姜暖药，看到门口的抓娃娃机，突然停下脚步。
她喜欢里面的那个小兔子。
湿漉漉的大眼看向程驰，他认命地去兑换了游戏币。
“给你，抓吧。”
姜暖药自己玩了两次，都失败了，她拉过一旁的程驰，让他帮自己。
“先说好啊，我这可是第一次玩。”
待会可不能笑话他。
生疏的程驰玩了几次后就开始慢慢上手，最后在只剩五个硬币的时候，一举拿下姜暖药看上的小兔子。看她抱着雪白的兔子，程驰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抬，“就这么喜欢。”
姜暖药小时候没多少玩偶，长大后也不喜欢了，但她觉得这个兔子还挺像红了眼的程驰，丑萌丑萌的。
“当然啦”，她不敢说长得像程驰，不然程驰肯定会趁她不注意把玩偶给扔了。
“城里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啊。”
不像她，在乡下还能玩泥巴，虽然有点不太干净。
程驰以前玩的那些，他可不能带姜暖药去，倒是带她去了自己高中看看。
“我高中在这上的，全市最好的高中了，花钱进来的。”
斫州一高，姜暖药也听说过，升学率高得吓人。
疑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姜暖药在说道：“怎么不考进来。”
程驰一脸回忆的表情直接破裂，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考不进来才花钱进的。”
现在是放假期间，学校不让外人进，程驰就带着姜暖药去了学校门口的书店坐坐。
“这店里还挺大，什么类型的书都有。”
姜暖药也喜欢看书，农村纪实小说，外国经典小说她都看。
但程驰却不爱看，一看他就想睡觉。
“喜欢就买了，回去看。”
程驰见姜暖药手里拿着一本书，直接抽出来翻了翻说道：“这书写的什么。”
姜暖药看他跟拿个玩具似得，没好气道：“讲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然后被分尸的故事。”
“咦，看它干嘛，快换一个。”
程驰把书插回最上面，是姜暖药够不着的高度。
两人又在店里走了一圈，买了两本书回去。
走到车边，程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姜暖药准备绕到旁边的副驾驶，却在转身时，迎面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我没看见，都是我的错。”
两人同时后退了两步，姜暖药个子比对方矮，额头撞到她的眼角，很明显是对方伤更重。
“我的错，是我突然转身。”
程驰在车内听见动静，赶忙下来把姜暖药护在身后，“哪里疼吗？”
姜暖药摸了摸额头，有一丝丝的疼，但不碍事。
“没事，我们走吧。”
就在程驰转身上车时，身后突然传来那个女孩的惊呼声：“你是程驰。”
被叫住名字的程驰不耐烦地回头看，把小心打量着他们两个的女孩吓了一跳。
“我是程驰，你还有事吗？”
女孩怕他走，急得往前一步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是高二同学，我叫薛翘翘。”
程驰低头看了一眼姜暖药，先是冲着她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薛翘翘说道：“不认识。”
“那，那你还记得吴志帆吗？”
“没印象。”时隔十多年，程驰能记住才有鬼了，他实在懒得跟薛翘翘废话，揽着姜暖药就要走。
可姜暖药却握住他的手，回身道：“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从第一眼看见，就发现眼前的女孩，不，应该是女人了，似乎有某些方面的疾病，因为她看人的眼神都不是正视，而是小心看了一眼就立马飘走，就像是偷看，或者说是害怕直视别人。
薛翘翘似是惊恐地摇了摇头，随后踉跄着后退两步，跑走了。
两人上车后，姜暖药边系安全带边疑惑，“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程驰以为她有所误会，赶忙发誓道：“我真的不认识她，连她说得那什么凡也不认识。”
不过说完这句话的程驰停顿了一下，他倒是对找个吴志帆有点印象。
姜暖药看他那思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想起来了。”
程驰拿手机的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说道：“别急，我这就求证一下。”
斫州一高的那一年高二有三十多个班。
程驰当时在二十五班，他的狐朋狗友们也都齐聚一堂，虽然他没有当时的班群，但他朋友应该还有。
发了个信息给蔡正彧，问他还记得薛翘翘和吴志帆吗，没想到那家伙一顿输出，连发几个六十秒语音。
程驰把手机扔给姜暖药，让她点开听听。
点开第一个，刚开始还没声音，几秒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们两个你都不认识了，你别说驰子，你当初能被你爸揍，还跟他们两个有莫大的渊源呢，听我细细给你说道，说道。”
姜暖药听完这段话后，阴森森地看着开车的程驰，眼神仿佛是在控诉他的谎言。
程驰被她看得心慌，赶忙说道：“你先听完。”
蔡正彧像是喝了一口水，暂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记得高二刚开学的时候，这个吴志帆就坐在你前面，那时你同桌不是我吗，我们两个又不学好，哪能跟他那种学霸说上话。”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学习好的，你像我喜欢的英语班长，不就老找他问问题嘛，把我气得不轻。”
“他平常就是学习，班级里有什么活动他又不参加，就那老师们还都喜欢他，整天看我们不顺眼，就他干的那些事，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蔡正彧说着说着还义愤填膺起来。
“后来，不是期中考试完班主任就换座位了吗，他被调到了前排，我们几个将士还是守着后门。”
“哎，我突然想起来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好像也是跟他有关，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错人了。”
“就是他同桌，不是刘卓仪吗，那个她妈妈是我家附近幼儿园院长的那个女同学。”
“刘卓仪当时跟班级第一名坐一块别提多神气了，她妈妈碰见我妈就得瑟，那一段时间可把我气坏了。”
“嘿嘿，你猜后来怎么样，老子扬眉吐气了，这个刘卓仪被吴志帆告到班主任那，说刘卓仪以他的名义在□□上骗同校女生的钱。”
“好家伙，当时把班主任气得，直接把刘卓仪爸妈叫来了，可刘卓仪死活说不是自己干的，但她又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她的手机上，登着吴志帆的□□号，而且大家都知道吴志帆家里穷，买不起手机。”
“索性最后她爸妈用钱摆平了所有受骗的女生，而且金额不多，此事也就给了她一个记过处分。”
“啧，这么一想，好像这个吴志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没有动过刘卓仪的手机。”
“要我说就是刘卓仪倒霉，瞎眼信了小人。”
“哎，我说了这么多，你咋不说话啊。”
程驰正认真开着车，突然手机被递到了嘴边，姜暖药示意他说话：“告诉你朋友，让他往下说。”
程驰看她兴致勃勃听八卦的样子，张口催促蔡正彧让他说快点。
“急什么急，你赶着入洞房呢。”
“再说这个薛翘翘啊，我想想，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是高三某个化学老师的闺女，男老师还是女老师我记不得了。”
“哦哦哦，我捋清楚了，是那次快期末考试的时候。”
“考试前一个星期吧，薛翘翘被查出来偷了高二年纪期末考试的化学卷子，还卖给了整个高二班级，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她那个当化学老师的父母被学校开除，这才保住了后来薛翘翘能继续在一高读书，也才有了你后来参与的一系列事。”
“高二下学期，有一次课间，我们偷溜去厕所吸烟，然后被一个男同学拍照威胁了，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程驰听到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个拍照的人，就是吴志帆。
姜暖药也转头看向他，哼了一声，不学好，上学还抽烟。
程驰被人揭老底，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尴尬道：“咳咳，都过去了，过去了。”
姜暖药斜了她一眼，打开语音接着听。
“你说这男的是不是傻，还是你平常在班里表现得太过良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反正就记得你当时特帅得把烟头往茅坑里一甩，然后把吴志帆逼到角落里，叫他把照片删了。”
“那小子是个滑头，他手机里有备份，得亏你反应快抢了他手机，不然我们几个都得挨揍。”
“回班后吴志帆找你要手机，你不给，直接甩给他几百块钱，让他再买个新的，没想到那小子还挺有出息，把钱还给你非得要回手机，还说里面有重要的学习文件。我那时要是知道他手机里存了什么破玩意，非得笑死。”
“当然，他不敢跟来硬的，就说你要不愿意给，就直接销毁吧，还说什么不愿意别人捡到后学习超过他，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是你放学后找了个手机店，破解了他的密码，准备让修手机的把手机里的备份照片都给删了。”
“然后那个老板看见手机里的内容后，脸都红成了猪肝色，还问你，哈哈哈哈。”
“还问你，真的舍得删吗。”
“怎么现在想想这么搞笑，哎呦，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程驰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回事，拿过手机就吼道：“你小子好好给我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蔡正彧似乎是在手机那头笑了一阵，缓和了情绪才回信息。
“那我接着说了，咳咳，你当时接过老板递来的手机，里面除了有咱们吸烟的照片，还有一些视频，这些视频都是咱们办事的时候用的，但后来听说，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拍的就是薛翘翘的luo照，当然也有非常隐私的视频。”
“我想想当时正义的你，是做了什么呢，哦，想起来了，聪明的你选择告诉警察叔叔，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你为了保留证据，没有私自删除任何照片，包括我们吸烟的那张。”
“然后因为都还未成年，拍这玩意是犯法的，警察就找到学校去了。”
“你想想啊，学校那人口密度，谣言传得不就跟瘟疫似得，第一次找吴志帆和薛翘翘谈话时，薛翘翘死鸭子嘴硬说自己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手机里面的人是不是她自己。”
“所以这个吴志帆又逃过一劫。”
“但他好死不死地又跑去找你，说你诬陷他，故意拍了薛翘翘的照片和视频来搞他。”
“你那脾气跟个炸药桶似得，我们几个人拦都拦不住，你上去暴揍了他一顿，最后还是路人报警把我们拉进了局子里。”
“但因为只有你动手了，所以我们都在派出所外面等你爸爸来，然后眼睁睁看着你爹单方面对你输出，对不起了兄弟，当时小，没见过世面，没来的及保护你。”
“所以最后你就是被你爸抽到医院里了，在里面躺了一个星期，才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有多精彩。”
姜暖药心疼得看了一眼程驰，他爸爸都没听他解释一句就揍他，实在有点可怜。
“薛翘翘原先不是说她不知道谁拍的视频吗，后面她又改口了，说吴志帆手机里的luo女就是她，视频也是吴志帆逼迫她拍的，目的就是为了威胁她。”
“妈蛋，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渣，他先是以谈恋爱为由，拍了薛翘翘的照片，后来又用照片要挟她去帮自己偷卷子，对，就是那张期末考试的化学卷子。”
“因为吴志帆前面两场考试失误，落出前三名，很有可能会影响他得奖学金，那可是两千块钱啊，你想想他这么贪财的人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白白错过。”
“所以他就想到这么个损招，让自己一直以来拖后腿的化学考高分，但是呢，人的贪心是无法满足的。”
“他不仅自己得了答案，还以薛翘翘的名义，卖给了其他班的，人家一看，是化学老师亲闺女，可信，就花高价买了，毕竟一高不缺有钱的。”
“可想而知，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纸包不住火，吴志帆就又用视频威胁薛翘翘，让她揽下这个罪名。”
“事情呢就到此结束了，一共有三个受害人，薛翘翘，还有她父母，外加一个无辜的你。”
“我听说，薛翘翘之所以去警察局揭露吴志帆，就是因为你，她当时说，她已经害了她爸妈，不能再害一个你。”
“啧啧啧，所以啊，女孩子一定要擦亮眼睛，识人不清实在太可怕了。”
“最后吴志帆也只是转学了，听说后来还考了个不错的大学，但是他在一高所作的一切，每个在一高上学的人都知道，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一高情侣少的原因吧。”
“哎，对了，你知道吴志帆他手机怎么来的吗，哈哈哈，就是他拿刘卓仪手机骗的钱买的，好家伙这人要是去诈骗绝对能当个头目。”
听完几十个语音的姜暖药和程驰四目相对，两人久久的沉默，直到蔡正彧再次发来信息。
“不对啊，程驰，你不是对以前的事都不怎么感兴趣吗，同学聚会都不去，怎么突然问起来他们两个了。”
程驰给他回道：“刚才路过高中门口，被一个女的喊住，她说她是薛翘翘，还问我认不认识她，我怎么可能记得，这不是问你呢。”
蔡正彧叹了一口气，回忆道：“她啊，听说高三时就疯了，见人就脱衣服，她爸妈就把她关屋里，后来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你们竟然能碰到一块，幸亏她没对你疯，不然你得留一辈子阴影。”
姜暖药仔细回忆着薛翘翘的一举一动，确实有异于常人，她似乎总是处于一惊一乍的状态，就是大家嘴里常说的神经病。
“真是世事无常。”
车子开进吴山别墅，姜暖药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缓过来，程驰下车，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说道：“别想了，爷爷不是说过吗，人这一生就是来吃苦的，祸福旦夕早就定好了，只是早晚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总得有些值得来这世界走一遭的希望，不然真就是痛苦地活着了。
“饿了吧，放下东西我们出去吃，这附近有个我以前常吃的老字号，他家羊肉汤特好喝。”
姜暖药知道程驰这是在让自己高兴一点，她只好扬起耸拉的嘴角，给他咧一个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