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驰回来时,姜暖药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你站这干嘛呢。”

    程驰本来打算直接把车开近车棚里,但见到姜暖药在路口站着,于是他便停车询问。

    “还不是急着看你回来吗,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程驰还以为人是特意等他的,没好气地冲她说道“找到了,找到四个呢。”

    在瑶县的汽车站门口有一群人等着接各种各样的活,他们被本地人称为“飞虎队”。

    原本他们都不会承接下地干活的事,都是在城里刷腻子的。

    但程驰直接开价三百,瞬间就有人围了上来,他选了四个看起来就能干农活的,让他们明天一早来姜家门口。

    姜暖药啊了一声,嘟囔道“一人三百呢。”

    程驰看她那肉疼的样就想笑,给她计算道“你想想,一人三百,一天干完才一千二,要是一人两百人再给你干两天,不得一千六。”

    姜暖药杏眼明媚,滴溜溜地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对哦,那你怎么找得人就愿意一天干完。”

    “让他们争呗,谁能一天干完给谁三百。”

    程驰虽从未参与过公司项目的进行,但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本来就只剩下四亩地,每个人一亩,一天时间也足够了。

    姜暖药第一次觉得程驰的脑袋还挺好用,不吭不响看着是个傻大个,但现在看起来也不完全是个摆设。

    “那我们先回去吧,我得跟婶子他们说一声。”

    姜暖药将自己找人干的事情给成河叔说了一下,成河叔说了一通,无非就是表达对姜暖药的谢意。

    “少挣点就少挣点,总比烂地里强,暖药啊,这次可谢谢你了,让你张罗着找人。”

    人是程驰找的,姜暖药在心里默默把这份感谢替程驰收下了,待会转告他。

    婶子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去隔间里拿出一个布包,数了两千块钱塞进暖药手里“拿着暖药,给那些劳力结工钱。”

    姜暖药也没有推辞,从里面数了八张出来“一个人要两百,给我八百就行婶子,那我先回去了,院子里的那些玉米你们先晒着,回来我帮你们脱仁。”

    玉米需要充分晒干才能在机器里把玉米粒脱掉,这个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太阳好的话,三天就行。

    姜暖药回去的一路上碰到不少大爷大妈,都拉着她问今天帮忙给郭成河收玉米的是谁,姜暖药尬笑着含糊过去,她可真是怕了村里的流言蜚语。

    对此丝毫不知的程驰在厨房切着他刚买的西瓜。

    等姜暖药进门时,他正抱着半个西瓜在屋下用勺子挖着吃。

    “谁买的西瓜。”

    程驰腿一蹬,又有三四个西瓜从脚边的蛇皮袋里滚出来“我买的,吃吧。”

    姜暖药蹲下,把西瓜塞进袋子里装好,转头对大快朵颐的程驰道“还是你自己吃吧,我跟爷爷都不吃。”

    程驰没在姜暖药这讨到一点成就感,他精挑细选的西瓜竟然没人给面子。

    “不是,你不吃冰淇淋就算了,连西瓜都不吃,你知道你少了多少快乐吗。“

    姜暖药倒没觉得不吃这些东西,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她很多年都不吃了,习惯就好。

    “这些寒凉的东西吃了对脾胃不好,你少吃点,小心拉肚子。”

    程驰无视姜暖药的大道理,吃完一半又拿起另一半“爷爷他人呢。”

    姜暖药四处看看也没找到“可能去东头看人打麻将了。”

    程驰看今天几乎没人来看病,疑问道“怎么你家今天这么冷清。”

    姜暖药对此见怪不怪,看病这种事情在农村都是能拖就拖,实在忍不了了才会硬着头皮去医院。

    所以人只要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无论是精神还是□□。

    “这几天不是农忙吗,大家都忙地里的事情了啊,等忙完这几天就该有人来了。”

    姜暖药把爷爷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他屋里,出来时对程驰说“待会吃完晚饭,我们开车去县里吧。”

    程驰用刺毛的后脑勺对着姜暖药,头也没抬道“去县里干嘛。”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西瓜被一群蚂蚁争先恐后地瓜分着,故意拿小棍把西瓜挪向一边,玩累了他才站起来帮姜暖药把药材收进西偏房。

    “你还没回我呢,去县里干吗。”

    姜暖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这么喜欢这个背心吗。”

    程驰一头雾水“这不是你给我找的吗,我有的选。”

    “有啊,我这不是要带你去县里买新的,马上就秋天了。”姜暖药留下这句话就去收药,程驰歪在桌子边惊讶。

    在他看来买衣服这是比较亲密的事情,只有亲人或者男女朋友才会做,但他随后又摇摇头,他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人见人爱。

    等姜暖药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趴在配药桌上,一脸纠结的程驰。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程驰瞬间挺直背脊,一脸认真道“别咒我,咱这身体素质倍棒。”

    晚饭前吃了一个西瓜的程驰,在晚饭时仍然实力不减,姜暖药都怀疑他会撑死。

    “爷爷,我跟程驰出去买东西了,你有要带的吗。”姜暖药提着包,看爷爷认真看着电视剧的大结局,特意走过去问。

    “不带,不带,快去吧,早点回来。”

    程驰打着方向盘,对身旁的姜暖药说“你爷爷还真放心你跟我出去。”

    系着安全带的姜暖药随口说道“你都在我家住了好几天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在心里想道,要是程驰想干什么不早就干了。

    程驰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人这么强的安全感,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个君子,但男人哪有真正的柳下惠。

    倒不是程驰给人的感觉是他不会趁人之危,主要是他当兵十年沉淀下来的责任感总是控制不住外泄,虽然他平常表现得吊儿郎当,但在正事上,他从不会掉链子。

    姜暖药也在相处中渐渐变得信任,甚至更加依赖他。

    城里跟乡下的生活虽算不上天壤之别,但也有很大的跨越,比如晚上八点的城市绝对不会早早闭上眼睛。

    程驰把车停在县里最大的购物商场前,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车位。

    “这都没有地下停车场吗。”

    姜暖药挎着包下车,“小城市哪用得着,大家都是随便停。”

    商场前面是一条小吃街,程驰看见后就走不动道。在吃了一根烤肠,一碗烤冷面,手里又掂着一袋蛋卷后,他们两个人才踏进商场的大门。

    看他一直在往嘴里塞东西,暖药觉得自己的胃都在隐隐作痛,忍不住关心道“你吃这么多也不怕积食。”

    程驰嘴里嘎嘣着奶香的蛋卷,顺手塞进姜暖药嘴里一个,欠揍道“怕什么,你跟爷爷不都能给我治。”

    姜暖药偶尔也会跟朋友来这里逛,所以进来后就带着程驰直奔三楼的男装区。

    程驰刚到一家店前,就一屁股坐在人家门口的椅子上“你去挑吧,我歇一会儿。”

    姜暖药无语地踢了程驰一脚“是你买还是我买,快给我起来。”

    程驰揉了揉鼓起的肚皮,突然眼神一凌,伸手扯过站在过道的姜暖药。

    “啊。”姜暖药被猛扯后,半个身子都歪倒在程驰的肩上,肋骨正好磕在程驰的肩头,被硌得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啊,孩子跑太快没看见,太对不起了。”

    带着孩子的宝妈给惨叫的姜暖药不断道歉,可她却迟迟开不了口,肋骨处疼得她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程驰不由得担心,伸出双手缓缓扶住姜暖药的腰侧,把倒在自己身上的她轻轻推开,关心道“碰哪了。”

    程驰知道自己无意间的力气有多大,但姜暖药眼底的氤氲水汽还是让他心底一抽。

    “都怪我。”程驰这次是真心的道歉。

    姜暖药安抚地扶住他的肩头,对站在一旁愧疚的孩子摆摆手“姐姐没事,你跟妈妈去玩吧。”

    两人走后,姜暖药才伸手揉揉自己的腰。

    一边揉,一边抱怨“你肩膀怎么这么硬,硌死我了。”

    程驰想伸手帮她,但手到了半空还是忍住了,男女有别,他不能逾越。

    两人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就有导购来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这次程驰老实跟着姜暖药选衣服,他平常都是穿作训服,休假回家时穿得衣服都有人准备,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给自己买。

    姜暖药给他拿了一身运动服让他去试试。

    随后她又去看其他的。

    但热情的导购依然寸步不离。

    “美女,你男朋友穿这个肯定帅。”

    “这个也行美女,你摸摸这料子多舒服,你男朋友肯定喜欢。”

    姜暖药被她左一个男朋友,右一个男朋友说得脑袋疼。

    “那个,他是我表哥,不是我男朋友。”

    导购尴尬地笑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不断地推荐。

    等程驰穿好出来时,姜暖药已经给他选了三身,外加两个外套两双鞋子。

    “蛮帅的啊,表哥。”

    姜暖药在镜子后面似笑非笑地看他,程驰被她笑得发麻“那就拿着吧,那些都按这个号拿,不用试了。”

    两人拿着买好的衣服准备下楼时,程驰拦住目不斜视往前走姜暖药“你在这等我一会。”

    于是姜暖药就目送着程驰进了男士内衣店,他跟店员说了几句话,店员就拿了不少内裤让他选。

    看到这的姜暖药红着耳朵往四处看,等到程驰走近时她都没看见。

    “看什么呢,走吧。”

    走到一楼时,程驰要拉着姜暖药买一套护肤品。

    “你用这么好的水乳干什么。”

    姜暖药看着程驰那被太阳公公亲切关照过的脸,实在不理解他护肤的意义在哪里。

    “谁说是我要用,我是买来送你。”

    在旁边等着两人选好的店员一脸八卦,姜暖药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程驰“我有新买的,不需要这些。”

    程驰不悦地皱眉“你都给我买衣服了,我买的你怎么就不要。”

    姜暖药看着蹬鼻子上脸的程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那是我买的吗,不是你自己付的款吗。”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选一个。”程驰耍起无赖来,吸引了附近的店员都来看,姜暖药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就选了一款美白的面膜。

    她打算买了让程驰自己用,帮他早日变回正常肤色。

    晚上到家时将近十点,忙了一天的姜暖药累得浑身酸疼,洗完澡就摔进柔软的床里。

    还没真正进入梦乡的她,被程驰的一阵敲门声喊醒。

    “姜暖药,出来。”

    姜暖药猛地睁眼,攥紧拳头气冲冲开门“你想干嘛,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程驰没理会她脸上想杀人的神情,得瑟地让姜暖药看自己穿的新衣服。

    “看看,哥帅不帅。”

    姜暖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你对这个人的看法。

    就像她看到第一眼就觉得程驰是个闷骚的人,而程驰也实际证明了,他确实是。

    在店里装得一本正经,回到家里又跟个花孔雀一样自我欣赏。

    “帅,帅惨了,现在能让我回去睡觉吗。”

    就在姜暖药打了将近十个哈欠后程驰才放她回去睡觉。

    一觉到天亮,这次程驰起的比姜暖药还要早。

    “小程啊,这么早去哪。”

    爷爷刚洗漱出来就看见一身休闲服的程驰推着电车。

    “去村口等人,昨天不是找了四个人来帮忙收玉米吗。”

    姜明堂喊住就要出门的程驰,让他先去早餐店买包子喝粥,他们这的规矩,请人干活要招呼饭。

    程驰干脆开着姜暖药的皮卡出门,来回不过二十分钟,就在村口碰见骑车等他的几个人。

    散了几根烟,寒暄几句话后,他把早餐一分就带人去干活了。

    “大爷,咱们走吧,跟我去地里。”

    姜暖药早起听爷爷说程驰早就去忙了,她也在吃完早饭后,在锅里煮一大盆解暑汤,酸酸甜甜的。

    “那爷爷我中午去买几个熟食吧,反正待会有人来接你去吃饭。”

    姜明堂虽然只在郭庄村里行医,但他在整个瑶县也算小有名气,偶尔也会有县中医院的院长来请他去医院会诊。

    最初,爷爷并不想去,但架不住人家三天两头的跑,再加上病人确实急需治疗,他才应允。

    很多人说他爱摆神医的架子,但其实爷爷只是想用自己的本领治病救人,无心跟别人追名逐利。

    姜暖药也跟爷爷商量过,说既然决定留在村里看病,那就不要理会所谓的院长。

    但姜明堂说的一句话,让姜暖药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许都追不上爷爷的脚步。

    爷爷说: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高山不会拒绝一粒尘土,河川不会嫌弃细小溪流,无论身份阶级,人在他眼中只是需要被救的对象,不分贫富好坏。

    姜暖药还跟爷爷开玩笑说“你不去村里人的家里吃饭,却跟着那些高官去酒楼里吃喝,这不是嫌贫爱富吗。”

    姜明堂笑嘻嘻地摸摸肚子,他这一辈子活得超然物外,知道一切他所拥有的,都是上天恩赐的。

    所以他不恃才放旷,学着济公老先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姜暖药在出门前给程驰打了个电话,把放凉的水给他装进杯子里,又去村头超市买了一件矿泉水。

    等她到时,四个人已经完成大半,正在往车上装着掰好的玉米。

    姜暖药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水,又把解暑汤递给程驰“你喝这个。”

    “不会有毒吧。”程驰嘴上嫌弃,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来仰头喝完。

    姜暖药把他摘下来放地上的帽子捡起来又给他扣头上“想什么呢,毒死你我还要坐牢,多不值。”

    程驰帽檐下的眼睛,在刺眼的阳光下微微眯起,一大早就坐在车里看他们在地里忙活,他偶尔下车帮其他村民推个车,跟人搭个闲话。

    “我听他们说今年玉米价格可能会涨,你回来去问问东东爸妈要不要今天晚上收完就卖了,还是再等等。”

    姜暖药对卖粮食似懂非懂,倒是奇怪程驰一个城里长大的人,比她看着还要专业。

    “你怎么关心起来这了,卖了钱也不归你。”

    程驰往车里一躺,小腿搭在车沿处,对着在自己身旁的姜暖药笑道“要不说你心胸狭隘,我这是想帮他们卖个高价。”

    灿黄的田地高低起伏着象征着忙碌的秸秆,那些已经被采摘完的玉米地被人为推到,为下一季即将长出的庄稼留下丰厚的肥料。

    等地里的人差不多都回家吃饭休息时,程驰也拉着满满一车的玉米,以及坐在高高玉米堆上的四个人往村里驶去。

    姜暖药在家里把买来的熟食分成六份,等程驰带人回来吃。

    往年郭成河家的玉米自己家里堆不下,就在姜明堂家门前的空地上堆放着,所以程驰直接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姜暖药搬了四个凳子放在门口,那里有几颗茂盛的石榴树,能用来乘凉。

    程驰昨天买的西瓜被她一牙一牙切开摆好。

    做好这些程驰就带着四个大爷过来“饭好了吗。”

    姜暖药招呼他们各自端碗吃,她拉着程驰在屋里吃饭。

    “你不让我在外面吃,也不怕他们拿东西。”

    姜暖药给他盛了一碗水,随意道“除了那几个凳子还值点钱。”

    程驰闷着头干饭,姜暖药在他对面数着钱。

    “喏,这是那些伯伯的工钱,你等下午他们干完就给他们。”

    程驰拿起来数数,正好十二张。

    他把钱放在姜暖药面前“这钱我出了,你拿回去。”

    姜暖药气不打一块出,她就没见过像程驰这样撒钱玩的人。

    “你钱多烧的了,里面有八百是东东妈给我的,如果我不要她肯定又得找爷爷哭闹,剩下四百是我出的,本来这件事就是我硬要揽过来,你还一直帮我就够让我不好意思的了。”

    程驰吃完饭优雅地擦擦嘴,随后他便一直盯着姜暖药的眼睛,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怎,怎么了。”

    “呵呵。”空旷的客厅里响起程驰不怀好意的笑声。

    程驰莫名的笑让姜暖药背后发麻“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你,好像跟我之前对你的看法不太一样。”程驰焦糖色的皮肤似乎比半个月前白了一些,但姜暖药依然看着很突兀。

    “废话,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

    程驰伸手拿过姜暖药面前的碗,里面是她喝了一口的汤水,他也不嫌弃直接喝了。

    姜暖药慌忙伸手想拦住他“哎,那我喝过。”

    程驰一口气喝完,打了一个饱嗝,对眼含着愠怒的姜暖药说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钱多,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有能力的人该干的事情。”

    “我,我也不是没有能力啊。”

    程驰没有反驳暖药的固执,他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我不否认你有能力,但量力而行才是硬道理。”

    被教育一番的姜暖药丧气地坐在餐桌前,程驰端着碗筷去厨房洗刷。

    等他出来时,姜暖药就在厨房门边等着他。

    “一码归一码,这些钱你必须拿着,不然我不好跟婶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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