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雷昊见林初神色不对，关心道。
“不太妙。”林初在口袋中翻翻捡捡，找到一个蓝色药丸，“把药吃了。”
人在鬼境中时极易因为境主或秽物的缘故被精神污染，轻度会产生头晕、恶心或眩晕等症状，重度精神污染会导致精神错乱乃至丧失自我，从而异变成为半鬼。
虽然从鬼境中出去后可以在医疗手段下恢复至正常精神状态，但无法逃避的，还是会成为体内埋雷的炸弹人。
醒脑丸是管理局研制的药品，服用后可以暂时保证神志清醒。
但如果需要长时间呆在鬼境，仅凭醒脑丸远远不够。
只要存在五感接触，就难以避免精神污染。
鬼境就像是一个不断搅动的大染池，身在其中的人难免会被染上颜色，只是污染程度不同而已。
为了保证员工安全，在最大程度上减少精神污染，鬼境作业员工还需要穿上管理局特制的工作服，衣服里侧绘有各式醒神辟邪的符篆，在保持头脑清醒的同时还可以避免邪祟近身。
雷昊常年修行天师术，肯定不会怕鬼，但现下的诡异场景，早已超过鬼魂范畴了。
林初眉头紧锁，这个境主好像心理变态。
她看着雷昊咽下药丸，轻轻推开了门。
听到人声后，墙上的眼睛齐刷刷地转至门口，眼珠失去动作，僵直地看向林初两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无数具尸体睁眼注视一样，绝望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雷昊呼吸停滞，久久说不出话来。
“挤挤眼睛。”林初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雷昊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之前甜品店喜欢出那种挤挤蛋糕。”林初一本正经道：“你把这些眼睛想象成类似的东西，会好接受一点。”
雷昊生硬地挤出几个字，“谢谢，下次别再比喻了。”
已经不想吃挤挤蛋糕了。
不过林初这一打岔，身上刚刚那种压抑感好像轻了不少。
“不进去吗？”雷昊见林初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初：“......”
这人憨憨的。
她指了指那些不断转动却充满死气的眼睛，“有进去的必要吗？”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雷昊反其道而行之。
屋内一片死寂，唯一的光亮源头还是那诡异的墙上眼睛，昏暗的绿光将房间衬托的越发渗人。
林初感觉不太好。
从小到大，她在直觉这方面一向很准。
林初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没有松开，为了避免动作太大惊扰那群眼睛，她将门轻轻向回拉——
倏然间，背后像是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林初没有防备，向前踉跄了两步，待站稳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房间内。
“嗨。”林初面不改色地冲瞪圆了的眼睛打了个招呼，回头看向雷昊，对方神情茫然，显然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进去。
房间门口，除了雷昊外什么都没有。
林初蹙着眉头，倒退着向门口走去。
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林初不敢放松警惕。
“小心！”雷昊惊呼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他耳边快速擦过，直奔林初的位置而去。
林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更强大的推力重重砸在她的后背上，是那股不知来路的风，它强行将林初推到了房间中的大床上。
扑通——
林初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之中。
她的四肢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根本动弹不得。
倏地，那道风将林初偏向一旁的脑袋硬生生掰正，让她的视线正对房间的天花板。
林初：“......”
需要强迫别人看的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一个占据整个天花板面积的人头。
肌肤洁白光滑，五官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缺陷，但却看不出一丝生气，完美到好似服装店的假人模特一般。
半个人大小的嘴巴不断张开又闭合，林初耳边传来清晰的耳语声，似乎在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在轻声吟唱一首歌曲。
温柔却暗藏杀机。
林岚的脸在林初脑海中不断浮现，得知林岚失踪后的悲痛情绪被不断放大，林初仿佛又回到了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
哀痛、无力和孤独。
柔软的床垫上倏地伸出数条光滑柔嫩的胳膊，动作轻柔地向林初身上探去，却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候燃起无尽的烈火。
火焰不断靠近，周边温度越升越高，林初像是被架在烤架上等待炙烤的小羊羔，呼吸中都带着焚烧过后的烟灰味。
是快要窒息的感觉。
林初动了动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呼吸困难产生了错觉，身上的力道好像轻了许多。
她屏住呼吸，猛地发力从床上弹了起来，转身一刀将捣乱的手钉在床垫之中。
其他胳膊见此情景，瞬间缩回到了看不见的角落中。
“胆小如鼠。”林初捡起断手，随手扔到一旁。
没有血迹。
不是错觉。
压制住她动作的力量越来越轻，所以她才能轻易从床上挣脱出来。
“你没事吧？”净秽符需要搭配念咒使用，雷昊咒刚念到一半，连忙住嘴跑到床边关心林初情况。
短短片刻功夫，林初已经出了满头汗，一张脸白到看不见任何血色。
“没事。”林初抬手擦了下汗，从地上站了起来，“好歹毒的风！”
难怪江姜会那么怕它。
床在房间正中央，因此林初一抬眼就跟满墙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林初眯着眼睛，总觉得现下这副场景有些眼熟。
“之前在江姜房间中看到的那些墙面裂痕，似乎就是这些眼睛的位置。”林初走到墙面前，那些裂痕幻化成了眼皮，紧紧挨在一起，挤出一条又一条的沟壑。
雷昊：“......”
前辈胆子是真大，他光是站在这个房间中就用了全部勇气了，她居然可以面无惧色地近距离观察。
“这里像是江姜撞邪遭遇的具象化表现。”林初开口道：“她遇到的一切恐怖事情，在鬼境中被全部展示出来。”
表现力甚至更胜一筹。
墙面上的眼睛突然眨动了几下，一个缩小版的眼珠从眼睛中挤出，身后同样拖着一条细小的尾巴，绕着林初四周左转右转。
林初手起刀落，麻利地解决了这个活的监视器。
“江姜没有说谎，她能感受到的的确是如影随形的压抑感。”
飞行的眼珠意味着无论江姜走到何处，它都会伴在身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鬼魂想要跟踪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压垮人的心理防线，让人精神崩溃，使魂魄更容易离体，的确是鬼魂常用的上身手段。
但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鬼境的境主是谁？
林初半眯起眼睛，江家三人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不像是死人。
鬼境中的秽物和江姜息息相关，境主只能是和江姜关系密切的人——
又或是想占据江姜身体的那个鬼，求而不得所以才对江姜有如此大的执念？
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林初还无法做出判断。
“去别处看看。”林初前脚刚迈出房间，一张符篆轻飘飘被吹落在地。
又是风。
她捡起符篆，仔细看了看，和没进鬼境前房间上贴的符篆一样，是普通的镇宅驱邪符。
丧葬店里卖的大多是符篆改制的商品，为了将商品推销出去，林初熟记大部分符篆图案，手中的符看上去没有问题。
唯一让人在意的点是符篆图案结尾处朱砂蘸得重了一点，墨在符纸上向外晕染开来。
不对！
林初倏地反应过来，画符时讲究一气呵成，落笔最重，提笔如清风晓月一般轻轻抬起，结尾处不可能呈现出现在的样子。
除非——
这道符是从结尾画起的。
林初看向雷昊，问道：“符篆可以反着画吗？”
就成品来看，跟正规画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没想到雷昊脸色大变，紧张道：“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