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逍遥天境必然是逍遥天境，境界的鸿沟是无法踏过的。白发仙在一众或是自在地境或是金刚凡境的围攻之下还是游刃有余，尽管有戚如霜的加持却也只能牵制并不能真正将他怎么样。
几次交手下来，即使有戚如霜提供的内力加成，唐莲等人依旧不是白发仙的对手。他冷哼一声，似乎是耐心全无，强大的剑气横扫下去，其余几人包括有意处在战斗边缘的戚如霜都受到了波及。
大家都受了内伤，尤其是戚如霜，她本就病着，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愈发苍白，感觉到额下缓缓沁出冷汗，她的眼睫眨了眨，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尽管看不见，但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对未知的恐惧。
阳光照在身上，此刻却冷的沁人。
……原来这就是幽冥谷外的江湖。
白发仙没有将这些年轻人放在眼里，兀自收了剑踱步到完全暴露在日光下的矮榻前，定定着沉睡的人，嘴中喃喃：“像……实在是太像了……”
下一刻，他倏然侧身又提剑一挡，身后的山壁赫然裂开，裂隙之中隐隐带着血色，又垂眸一看，剑鞘之上正扎着三根细如毛发的银针，此刻正在阳光底下散出银光，微微颤动。
“霜叶红。”白发仙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望着捂着胸口的唐莲：“想不到你伤的这么重，还能有这样的手法，唐门这一辈中，你能排进前三了。”
又转头睨着正勉力撑着盲杖还未收势的白衣姑娘，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还扎在剑鞘之上的银针，语气中带着些许意外：“不愧是曾经药王谷的分支，一手银针飞叶倒也耍得厉害……咦，你这眼睛……”
他看清了戚如霜那双青白又无光的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惊叹与遗憾，“小丫头原来眼睛不好，魄力却十足。”
这幅长辈点评的口吻让戚如霜和唐莲心底都不舒坦。
唐莲冷哼：“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哦？什么话？”
“三步唐门，一步阎王。”
“哈。”白发仙短促地笑了一声，“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他迅速敛起笑容，眸中凌厉如刀身影迅猛，几下便将唐莲踹倒在榻前。
“你们还有谁，想来。”白发仙负手而立，神色淡淡。
戚如霜喘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在这人手底下带着萧瑟跑路的成算有多少，就听得不远处雷无桀应战的声音，顿了顿，对这个不羁桀骜少年的勇气颇为佩服。
“不想落个终身残疾的话，别起来。”萧瑟不知何时蹭到他的身边，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按了回去，目光扫过苦苦撑着面色惨白的戚如霜，他不为所动，劝过雷无桀后便老神在在地揣起手站在一旁。
万树飞花，唐门之中颇有名气的大杀招，这可不单单是有天赋便可以轻易使出的，更多的是考验内力的精确控制，戚如霜没想到这个雪月城的大弟子竟然如此天赋异禀。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优秀的其它四感却能感受到空气中陡然升起的巨大杀意与沉重的气压。
随着唐莲暴喝一声，破空之声裹挟着满天暗器，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向白发仙，即使强如逍遥天境的白发仙，一时也难以抗衡，被打下悬崖。
“见过了这场万树飞花，也不枉我假睡这么一场。”
轻叹一声，床榻之上本该沉睡之人坐起身来，声音清亮似朝光。
“无心师弟！”无禅唤道。
“师兄，好久不见。”无心双手合十拜了佛礼。
萧瑟静静地看着缓步走来的和尚，雷无桀挣扎站起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人，不知他想干什么。
“在下想去一个地方，不止这位小友可愿陪在下一同前往。”无心站定，笑意晏晏。
“不想。”
“哼。”哪想这俊俏和尚哼笑一声，嗔道：“口是心非。”
“你干什么？”雷无桀警惕道。
就在和尚进一步动作之前，一只飞来的兽首木杖插在萧瑟跟前，震起一片尘土，众人的目光不禁转向这木杖的主人。
白衣姑娘身上带了些尘土，她豪放地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脸颊苍白气息些微凌乱，那抹血痕似乎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呵……咳咳……”
众目睽睽之下她扯开笑容，风吹过来乱了她鬓角的碎发，无端之中给她带来些许狂放的匪气，眼尾上挑，青白的眼眸锁住萧瑟身前的人，语气之中颇为不爽：“他是我的人，谁允许你动他。”
众人：……！
气氛陡然凝固。
雷无桀更是“啊”了一声，瞪大眼睛来回看着萧瑟和戚如霜，刚才那股即将爆发的战气散了个一干二净。
萧瑟原本沉静的眸中也是微微一颤，却一闪而逝重新归于平淡无波，仍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似乎事不关己。
戚如霜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先前倒也罢了，如今这个‘普通’的客栈老板明显知道些什么幽冥谷的事，这或许对她的调查有所帮助，那么他在交代出所知事情之前必然不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于是萧瑟自然而然的被她暂时圈在自己人的范围里，当然不能放任一个和尚带他走。
这个和尚很强。
戚如霜能感觉到他浑身磅礴的气息，虽然仍在白发仙之下，但在场众人之中无人能比。
可她不能放走萧瑟。
咽下苦涩的春息丸，戚如霜站定，紧紧盯着那个和尚。
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在场之中，不包括萧瑟本人都暗暗集中气力，准备随时应付下一场恶战。
“那好办！”清亮的声音响起，轻易地打散严肃的氛围，“那我就带着三位小友一同前往。”
说着，无心神情轻松，欢喜溢于言表：“真是太好了。”
“呃。”雷无桀看了眼身后的萧瑟，颇为不解：“什么意思啊？”
没等问出话来，他肩膀一紧，就突然就被人拽着腾空飞起，直下悬崖。
戚如霜觉得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绸带捆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向前飞去，脚踏虚空，她一瞬间有些慌乱，前方雷无桀的惨叫保持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想起刚才和尚的话便不再挣扎。
*
夜明星稀，湖边蛙声一片，一静一动却又十分安逸。
雷无桀瘪着嘴用木柴戳着燃烧着的火堆，偏头观察了一会儿远处泡在水里的和尚，眼睛转了转便悄然来到正在烤火的萧瑟和戚如霜身边。
“哎萧瑟，戚姑娘，要不咱们趁现在快跑吧。”
萧瑟端坐着，双手一揣，浑身上下懒洋洋的。闻言眼皮一掀，递给雷无桀一个鼓励的眼神，“好啊，祝你好运。”
雷无桀受到鼓励心下一喜，‘诶’了一声便
准备跑路，又再转身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向萧瑟二人：“你们怎么不跑？”
萧瑟似乎是懒得解释，但见雷无桀清澈求知的眼神还是说道：“你也看见他的轻功了，你觉得我们仨跑得过他吗？”
对哦，不说他现在身上有伤，戚姑娘的眼睛不能视物，脸色也不大好，从落在此处开始整个人便恹恹的。
的确是不好跑。
雷无桀不死心：“那我们把他打晕了再跑。”
萧瑟继续鼓励：“好啊！祝你成功。”
雷无桀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那打也不行，跑也不行！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在这里做人质啊！”
“我没说不能跑。”萧瑟也跟着叹气：“但要找一个跑了之后能生存的地方。这荒无人烟的你又身负重任，戚姑娘身体不好，也受了伤，万一迷路了，咱们仨都得祭天。”
雷无桀彻底没话说了。
感受着已经被吸收的春息丸的药力在体内顺着静脉流转，最后化为一股暖流温补丹田，戚如霜缓缓吐了口气，从调息之中醒来，就听到耳边雷无桀的哀嚎：
“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能把杀怖剑给弄丢了呢？！”
萧瑟感叹：“雷门不幸啊。”
“怎么了？”轻灵的女声响起，引起了其他二人的注意。
白衣姑娘结束调息之后睁开双眼，一道华光闪过却很快消逝不见，青白色的眸子向这边‘望来’。
雷无桀见她醒了，便重新将自己丢了杀怖剑的事讲了出来，捂着胸口神色低迷，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我师父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不行，我得给它找回来！”说着便要运功，却又很快闷声倒地。
戚如霜闻声动了动手指，将春息丸取出一粒交给萧瑟，“这是春息丸，能缓解筋脉之中的伤痛，滋补丹田，你且拿去给雷公子试试。”
萧瑟眸光转向手中的褐色药丸，手指轻轻捻了捻，没说什么便塞给雷无桀。
“我先前给你把过脉，你身上隐脉有伤，也可以服用此丸，虽不能药到病除，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温养筋脉，缓解痛处。”
萧瑟身形定住。
“长期滋养，虽不能药到病除，但总归能有一丝希望。”
身披狐裘的俊雅少年回首，手依然揣在一处，但眼里的漫不经心之意消散的无影无踪，火光微闪映在眼底，身上的气息发生变化。
他掀起薄唇，神色颇为认真，没有第一时间质疑，而是问：“你要什么？”
“我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目盲的少女微微一笑。